131.收人和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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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夥洪江鹽場的人, 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大齊百姓, 卻也有幾個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大齊百姓。
蔣震見到那幾個人的時候,就被驚了驚,這會兒也就毫不猶豫地詢問起方奇來。
“老大, 你說的那些人,應該是東洋浪人。”方奇聽蔣震問起,立刻便道。
“東洋浪人?”蔣震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那些人說的話他能聽懂,跟他懂的三門外語之一區別不大, 就不知道這些人怎麽會出現在大齊。
方奇看到蔣震有些疑惑, 當即解釋起來。
大齊以外的人, 都被大齊的百姓稱為夷人, 而這些浪人, 便是夷人之一。
他們原本生活在東海的一個小島上,因為他們國家戰亂不休,很多人在自己的國家過不下去了, 就渡海來到了這邊討生活。
“老大,那些東洋浪人幹活任勞任怨,洪江鹽場那邊很喜歡用他們。”方奇又道。
蔣震又問了方奇一些問題,前後琢磨了一下, 算是明白洪江鹽場好好的,為什麽要虧待手底下的鹽戶了, 這, 估計還跟這些東洋浪人有關。
大齊建國已經三百年, 洪江鹽場出現也有兩百多年了,當初鹽戶的數量也許並不多,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鹽戶成親生子繁衍後代,數量卻越來越多了。
原本,洪江鹽場還需要他們熬鹽煮鹽,就算覺得養著這麽多人不劃算,總還是對他們不錯的,可這些年來,卻有越來越多的東洋浪人流落到了這裏。
這些東洋浪人以前在他們的小島上日子過得很差,到了這邊之後,隻要給他們飯吃,幹活就特別賣力,甚至願意跟人拚命,這也就罷了,他們還都是沒有家人拖累的。
有這麽好的勞動力,洪江鹽場的人自然就開始對那些拖家帶口的鹽戶不滿起來,對著鹽戶下手的時候,也一點顧慮都沒有。
反正他們不缺人手。
弄明白了原因,蔣震也不知道該對現在一團亂麻的情況怎麽評價。
不過,這會兒並不是去想這些的時候,他們要想想怎麽對付了那夥人才對。
這樣的一群人,總不能留著他們繼續殺人……想到幾個被這群人帶在身邊的女人雙兒的慘狀,蔣震的眉頭忍不住皺了皺。
在這古代,女人和雙兒的命運,總是由不得他們自己……他的明珠……
一想到趙明珠一個不小心也可能會遭遇不幸,蔣震的心情就變得極為糟糕。
蔣震和手下商量了一下對策,然後便找了一個地方,先吃飯睡覺養好精神。
這天後半夜,蔣震把自己的手下全都叫醒,然後一行人靜悄悄地靠近了那夥人的營地。
很明顯,在這群人中間,那些東洋浪人的地位並不高,這晚上守夜的,便是那些個東洋浪人。
如今已經是後半夜,守夜的人都已經昏昏欲睡了,蔣震在黑暗中敲擊了幾下木頭,他手底下的人,便悄悄靠了過去,最後捂住那幾個守夜的人的口鼻,用刀子劃破了他們的喉嚨。
那夥洪江鹽場的人數量跟蔣震等人差不多,他們之前就是趁著夜晚偷襲,才將方奇所在的那個村子裏的人殺光的,而現在,蔣震帶人偷襲了他們。
有心算無心之下,那夥人很快就被剿滅了,蔣震手底下還沒人死亡,隻有七八個人受了傷。
救下的女人雙兒就算不是方奇那個村子的,也是附近的,蔣震便讓方奇去和他們說話,又安排了人去打掃戰場。
“受傷的都過來我這邊。”蔣震叫了一聲,在幾個受傷的人過來之後,就拿出一個皮囊,拔下了上麵的塞子。
一股濃鬱的酒香頓時飄散開來。
“老大?”蔣明也是受傷的人之一,這會兒驚喜地看向了蔣震。
這酒他知道,這可是在府城很多人想買都買不到的清風酒啊!蔣震把他們叫過來,又把清風酒拿出來,這是打算給他們這些受傷的人喝這酒嗎?
蔣明其實沒怎麽喝過酒,對酒也沒太大的愛好,但隻要想到這是知府大人都找出找人買的酒,他就特別想要嚐一口。
然而……
蔣震把酒囊對準了蔣明手上的傷口,就是一倒……
蔣明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叫,那慘叫跟蔣震以前殺豬的時候那豬的叫聲沒什麽兩樣的。
原本在打掃戰場的人,聞言都被嚇了一跳,正跟方奇說話的那個以前跟他同村,被擄走又被他們救下來的雙兒,更是下意識地縮成一團,瑟瑟發抖起來。
“老大,你幹嘛?”蔣明無語了,他家老大把酒倒在他的傷口上,這是故意折騰他吧?
還有,這麽珍貴的酒,怎麽就隨隨便便往他的傷口上倒,這也太浪費了!
“這是為你好。”蔣震看了他一眼,讓他自己去包紮,然後又讓下一個過來。
蔣明也知道,這估計是為了自己好,當下不吭聲了。
不過,看到後麵的人因為有了他在前麵做示範,一個個都咬緊了牙關不吭聲再沒人叫出聲,就隻有自己丟了個大臉,蔣明實在是鬱悶極了。
等打掃好戰場,包紮好傷口,天也就亮了。
這些洪江鹽場的人都是最底層的,身上其實沒什麽錢,不過,對蔣震來說,幹掉了他們卻也是有很大的好處的。
洪江鹽場的人,身上都有證明身份的腰牌,現在他弄到了一些腰牌,以後再遇到鹽場的人,便能裝作和他們是自己人了,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爭端。
將屍體就地掩埋,蔣震收拾了東西,繼續趕路。
他並沒有趕走那些他們救下的女人雙兒,但也並沒有遷就對方放慢速度。
這些女人和雙兒都是海邊漁村裏的,估計平常一直幹活,雖然走得艱難,但還是跟了上來,蔣震說起野外生存方麵的知識的時候,他們還聽得非常認真。
隻要是人,就總是想要活下去的。
數日後。
崖邊村是海邊一個很小的小村子,村裏總共也就十來戶人家。
他們住的地方有一塊斷崖,崖邊村的名字由此而來。
靠海吃海,崖邊村的人都是靠捕魚為生的。他們很窮,村裏沒有可以出海的漁船,大家就待在斷崖上釣魚,在沙灘上撿魚蝦,他們還會在海邊的沙地上種一些菜蔬,日子倒也還過得下去。
這日,崖邊村的青壯釣了一些魚,又從海邊的岩石縫裏撿了一些蝦蟹,便一起往家中走去。
斷崖上麵比較高,能俯視他們居住的村子,而這一俯視,他們就被嚇了一跳——竟然有一夥人朝著他們的村子跑來了!
是洪江鹽場的人又來了?這些人來了,就肯定沒好事!
這些青壯忙不迭地往村子裏跑去,剛跑進村子,便看到那些人也進了他們的村子了。
“幾位爺?你們……”一個崖邊村的老人走上前去,想要跟那些人說話,不想那些人手上的刀子一揮,竟是直接就砍斷了這個老人的脖子。
獻血從老人脖頸處噴湧而出,讓崖邊村的人一愣。
以往這些人都是跟他們要東西,怎麽這次……竟然殺人了?
“大爺!”好些人哭叫起來。
這崖邊村家家戶戶都沾親帶故,而這個老人,是村裏絕大多數人的長輩,現在那些人突然殺了他,村裏人都忍不住哭起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那些青壯裏的一個問道,憤怒地看著那些洪江鹽場的人,然後握緊了手上的棍子,也有人去拿了別的武器。
“打!”那個一刀砍死了那個老人的領頭男子道,隨後,他身後的那些人,便和崖邊村的村民打鬥起來。
外來的足有三四十人,崖邊村的成年男子總共也就二十來個,他們理所當然地,就落在了下風。
“爹……”一個孩子哭了起來,但他的嗚咽聲很快就停下了,顯然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快逃!”
“大家快逃!”
“走啊!”
……
那些跟人打鬥的青壯喊了起來,村裏的女人擦了一把眼淚,帶著孩子就要逃跑,但那些攻擊崖邊村的人,又哪會允許村民們跑掉?
“抓住他們!”為首的人砍翻了一個崖邊村的村民:“一個都不能跑了!”
這些人裏分出十來個,喊著追了上去,就在這時,村子的另一頭,竟然又出現了一群人,堵住了那些女人孩子逃走的路。
跑在最前麵的一個女人身體一晃,就害怕地倒在了地上,她的身後,一個年邁的女人卻是揮舞著鐮刀朝著那些人衝了過去,一副要拚命的架勢。
那些攔路的人全都帶著刀子木棍,為首的人拿出木棍,就直接敲掉了這老婦手上的鐮刀。
崖邊村的人見狀,頓時一陣絕望,他們已經做好了被這些人抓住,或是受辱,或是被殺的準備,卻不想那個領頭的人敲掉了那個老婦手上的鐮刀之後,竟然沒有去打他們,反而拿著木棍朝前衝去,衝進了那些追著他們過來的人中間。
這人手上的木棍揮舞地飛快,一棍打在一個先前進村殺人的匪徒的脖子上,就直接打歪了那人的脖子,讓那人摔倒在地,沒了氣息。
這兩群人,不是一夥的?
崖邊村的人激動極了,然後,他們就看到後來的那群人朝前衝去,沒過多久,便將先前衝進村子想要殺人的人打死了好幾個。
那些原本氣勢洶洶進村的人,頓時被嚇破了膽子,四散而逃,這時候,後來的那群人就追了上去……
“他們是來救我們的!”
“這些人是什麽人?”
“爹!你醒醒啊……”
……
村子裏響起各種各樣的哭聲,方奇看到這些人,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沒錯,後來的那群人,便是蔣震一行。
這會兒,蔣震帶人追擊去了,方奇卻帶著之前救下的女人雙兒留了下來,安撫村子裏的人。
“大家振作點,會沒事的,以後就沒事了!”方奇道。
方奇的口音跟崖邊村的人一模一樣,崖邊村的村民看到他,就放鬆了很多,還有人問道:“你是……”
“我是小塘村的。”方奇說起了自己的來曆,然後又解釋了蔣震等人的身份。
蔣震沒跟方奇說實話,隻說自己是附近的,見不過這邊有人隨意殺害百姓才會過來,他這會兒便也這麽說了,又道:“我們老大是個好人,你們放心,他一定會幫你們的。”
崖邊村的人頓時感激萬分。
那些逃跑的人,蔣震到底還是沒能將他們全都抓起來。
這些人都是洪江鹽場的,他們跑了之後,說不定就要帶人過來,再攻擊崖邊村了,偏偏,蔣震一行,是不可能一直守在崖邊村保護這些村民的,他們人不多,若是洪江鹽場那邊多派一些人過來,他們也沒本事守住這個村子。
蔣震等人在崖邊村休息了一晚上,離開的時候,他的身後,就多了崖邊村的人。
又過了兩日,蔣震等人遇到了一群被前來平叛的官兵追殺的鹽戶。
洪江鹽場這邊,鹽戶的數量非常多,之前殺進洪江鹽場的,其實隻是一小部分人而已。
但來平叛的官兵可不管這些。
洪江鹽場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肯定要給上麵一個交代,抓不住罪魁禍首,也就隻能去找那些無辜鹽戶的麻煩了。
當然,他們去抓那些鹽戶,還有別的考量。
這年頭沒什麽戰亂,偏偏武官想要升官,就要有戰功,要殺敵……
在這樣的情況下,敵人自然是越多越好,畢竟他們要多弄到一些首級才能升官發財。
在軍官們的要求下,那些士兵便屠殺起洪江鹽場的鹽戶來,不論男女老少,全都定義為叛黨。
這些世代給鹽場熬鹽,便是近些年遇到了許多不公,也強自忍耐的鹽戶們,隻能驚慌失措地逃跑起來。
不逃,他們就要沒命了。
蔣震的隊伍又大了一點。
而他們,是不可能之後再也不遇到別人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蔣震身邊的人越來越多,要不是其中男人的很多,蔣震肯定沒辦法養活這麽多人。
可即便如此,這麽多的人,到底有些累贅了。
總要先把這些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去想別的……蔣震和這些人裏見識相對廣博的人聊過,便得知附近有一個山林,那裏用來躲人極為不錯。
既如此,就先將這些人送去那裏好了……
帶了人,蔣震朝著那片山林而去。
帶著這麽多人很危險,因此,蔣震便派了很多人出去打探消息,這日,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之後,便道:“老大,附近有人活動的痕跡,那些人數量不小!”
與此同時,帶人抄了洪江鹽場,這些日子一直東躲西藏,還引來了很多鹽戶投奔的朱二林那邊,也有人來報:“朱二哥,好像有人來了,我們看到了炊煙!”
“去打探一下!”蔣震道。
“去查查!”朱二林也道。
禾興府的海岸邊,已經死了很多人,但這對禾興府,卻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不,影響還是有的,因為有些知道了消息的大戶人家開始囤積食鹽的緣故,禾興府的鹽價越來越貴,翻了好幾倍。
不過,少吃點鹽,一時半會兒也不至於死……這鹽價漲了對百姓的影響,倒是沒有糧價漲了那麽大。
至於禾興府的上層人士,他們就更不在乎這個了。
他們總歸不會缺鹽吃,除了那些牽扯進這件事,跟洪江鹽場有關的人,其他人並不會太過擔心。
洪江鹽場的鹽戶總共才多少人,肯定是鬧不出什麽大亂子的。
相比於洪江鹽場,這會兒他們倒是更在乎那清風酒——京城來了聖旨,竟然把清風酒列為貢品了,還對這酒一頓好誇!
連皇家都誇獎不已的酒,到底是什麽滋味的?
禾興府的富商們,都對清風酒充滿興趣,偏偏鄭家自從一開始送了一些酒出去,後來便一滴都不肯拿出來了。
物以稀為貴,眾人一時間對清風酒更加期待,卻不知道鄭逸這會兒,其實也有些鬱悶。
他好不容易攢下了一批酒,打算偷偷出售一些,結果……蔣震他派人來全要走了啊!
這麽貴的酒,蔣震竟然拿去給人洗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