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巨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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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家祖宅, 原本是非常漂亮的,可如今,倒是顯露出破敗來。
廖家人一直在努力維持住廖家的體麵,不願意遣散下人,但因為給下人的待遇, 卻不免越來越差。
月例一直沒發,入夏之後, 往年都會有的新衣也不曾發下,還有就是平常的吃食……
以前聞英娘在的時候, 下人們每天也是有一個葷菜的, 可現在……都不見得能吃飽!
吃都吃不飽了, 誰還樂意勤勤懇懇地幹活?於是,花園裏的花木肆意生長,院子裏的落葉無人清掃,廊下結了蜘蛛網……好好的一個宅子, 看著都像是沒人住的了。
廖父從外麵回來, 看到這一切,便覺得胸口一悶, 氣得不行。
那些下人,實在太可惡了,竟然不把他們這些主子放在眼裏!
不過這會兒, 他更氣的, 還是另一件事, 那就是聞英娘竟然懷孕了。
廖父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有問題, 但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兒子,恐怕是有問題的。
聞英娘在最初的一兩年裏,見不得廖青和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每次都要大鬧,但後來她見多了,就不像一開始看得那麽緊了,隻是不許鬧到她麵前來。
他們兩個遲遲沒孩子,廖父廖母急在心裏,自然是給廖青和安排了人的。
廖青和在府裏的時候,並不敢和丫鬟們有什麽,但在府外,幾年前就養過人了。
但那人一直沒有懷上孩子。
之前,廖父一直以為那是廖青和被聞英娘管得太嚴,沒空去那邊的緣故,可現在想想……
廖父陰沉著臉回了屋子,然後就看到陸鸞正在奉承著廖母。
陸鸞剛到廖家的時候,廖父廖母對她那是好得不行的,但現在……
自己的兒子就要迎娶張家的大小姐了,廖父廖母自然也就看不上出生不好的陸鸞了。
沒錯,這陸鸞出生不好,原先不過是妓院裏的一個清倌人而已,隻是她運氣好,頭一次就遇上了廖青和,廖青和喜歡她,還將她養了起來。
“伯母,這是我親手燉的雞湯。”陸鸞挺著五六個月大的肚子,討好地看著廖母。
她已經後悔了。
之前被廖青和養在外麵,她的日子過得再舒服不過,吃穿用度也好的很,可來了廖家呢?竟然想吃隻雞,也要廖母同意。
這也就罷了,廖母還對她管東管西的。
早知道這樣,她還不如一直給廖青和當外室!
“放著吧。”廖母淡淡地說道,又看向陸鸞:“你明白自己的身份就好,過幾天等張氏過門了,也要好生伺候著她。”
“是。”陸鸞應了一聲,低頭隱藏住了自己難看的表情。
就在這時,陸鸞突然聽到了廖父的聲音:“陸鸞!”
“老爺?”陸鸞抬頭看向廖父,然後就被廖父難看的臉色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
廖父沒說話,他讓人去把廖青和叫來,又讓下人們出去,並關上了房門。
直到做完這一切,廖父才冷冷地看向陸鸞:“陸鸞,你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廖父之前那奇怪的態度就已經讓陸鸞害怕了,現在看到廖父的做法,她的臉上更是閃過一抹心虛,隨即道:“當然是相公的。”
陸鸞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但到底給廖父看出了一點倪瑞:“賤人!你最好給我說實話,要不然等我查個清楚明白,定然要把你沉了塘!”
陸鸞臉色大變,廖父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她隻當是自己已經暴露了。
她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其實她並不清楚……她跟著廖青和之前,便是有過客人的,而和廖青和在一起的時候……把浸了鱔魚血的棉花放進體內裝做頭一次,這事她們是常做的。
“爹,你胡說什麽呢?鸞兒肚子裏孩子,當然是我的。”廖青和從外麵進來,正好聽到自己父親的話,連忙為陸鸞辯解。
廖父拿起茶杯,卻是砸向陸鸞:“你那麽多女人,怎麽就這個懷了孩子?你沒多想想?”
陸鸞讓了一下,茶杯被砸在地上,摔成片片碎片,廖青和正不解,就聽到自己的父親又道:“聞英娘她有孕了!”
廖青和僵住了。
廖母整個人顫抖起來。
聞英娘竟然懷孕了?!
廖青和之前一直以為聞英娘不能生,可如果聞英娘能生……他猛地想到,這麽多年了,除了陸鸞,竟是沒有別人懷過他的孩子。
屋裏靜默下來,眾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陸鸞這會兒,就更後悔了!
原來……這廖青和他不能生?!現在這事被披露出來,她以後可怎麽辦好?
“你們最好別想傷害我,要不然整個禾興府,就都要知道廖青和其實是個太監,不能生了!”陸鸞突然大聲喊道。
她突然想到,眼下廖家要是把她趕出去,這不就是坐實了廖青雲有問題?這廖家不僅不能趕走她,分明還要好好供著她才對!
廖家人的臉頓時都黑了,就在這時,外麵突然有人來報,說是張家人來了。
那張家人,是來推遲婚事的。
張夫人算不得是好人,但她對女兒,絕對是真心疼愛的,她本就不想把女兒嫁到廖家,現在就更不願意了,因而回家後,便鬧了起來,甚至還用上吊威脅。
張舉人覺得,哪怕廖青和真的身體有問題,自己也不能出爾反爾,那實在有失誠信,但張夫人這麽鬧,他到底還是妥協了一部分——他不願意去退親,但借口女兒生病,要推遲婚事。
廖父本就已經被氣壞了,得到這麽一個消息,險些被氣得吐血。
而廖青雲,他這會兒卻是魂不守舍的。
廖家的事情,聞英娘在得知自己竟然有了孩子之後,便一點都不關心了。
不過,她不關心了,卻總還是有人借著廖家的事情,來到她麵前討好她的。
“聞夫人,最近那廖家的日子,可過得不怎麽好。”
“那日張夫人回家之後,便鬧起來了,逼著張舉人推遲了婚事,廖家也硬氣,直接退了婚事,可是……以後還有誰敢嫁給那廖青和?”
“說起來,那廖家沒把陸鸞給趕走,該不是要認下那孩子吧?”
“那廖家這回可真的是丟盡臉麵了。”
……
這些人都想要討好聞英娘,在聞英娘麵前,那是可著勁兒貶低廖家的。
聞英娘聽著這些,本以為自己會很快意,但很快,就發現事情跟她想的不太一樣。
她聽到這事之後,心情竟然並沒有好太多,反倒覺得有點煩。
離開廖家不過三個月而已,廖家的一切,對她來說竟然就已經遙遠地恍如隔世了。
聞英娘轉而跟人聊起了別的。
那些人看到聞英娘聊起別的,便也轉移話題,順著聞英娘說起別的事情來,比如說……之前聞英娘總去調理身體的那個藥鋪,現在特別火。
據說聞英娘就是因為去那裏找了大夫調理身體,才能這麽快懷上,據說那金震鏢局的趙金哥,也是去了那裏調理身體,才能三年抱兩。
這會兒,府城很多沒得生的女人,可都跑去那藥房,讓人給他們抓藥去了呢!
聞英娘現在,可以說是被聞明當成寶貝護了起來了,趙金哥卻不同。
確定趙金哥的身體沒問題之後,蔣震除了讓他多休息以外,並沒有禁止他出門,也沒有不讓他做事,所以趙金哥的生活和以前相差不大,當然,多少還是有點差別的,至少他身邊跟著的人,就多了起來。
趙金哥依舊管著磚窯的事情,便是金震鏢局,有些事情也要他去拿主意,至於蔣震,他的注意力基本全都放在海邊,一心想要組織起一個能出海的船隊來。
有了聞明的加入,他輕鬆了很多,卻也愈發清楚地感覺到,想要出海做生意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他以前到底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船員水手航線……要是沒有出過海的人帶著,他想帶隊出海,哪那麽容易?
當然,蔣震原本也不是沒有準備的,他之前想的,是從別人那裏挖幾個水手過來。隻是……就挖幾個人的話,想要帶著船隊出海,怕是要等上幾年才行。
現在有了聞明,情況就不一樣了,聞明時常出海,認識很多人,便是不去挖聞家的牆角,他都能給蔣震找來很多能用的人!
如此一來,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出海了。
蔣震開始籌備起各種貨物來,忙了數月之後,便進行了第一次遠航。
大海商也許並不需要親自出海,但像蔣震這樣,剛剛起步的海商,卻不可能不跟著船隊出海。
要不然……誰知道他們的船,會不會一去不複返?
和懷孕的趙金哥告別,蔣震上了大船,離開了禾興府。
陸地在他眼裏越來越小,最後入目所及,他見到的,便隻有蔚藍色的大海了。
看著一望無垠的海洋,深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蔣震知道,自己已經踏出了第一步。
三年後。
何西村曾經隻是一個很小的小村子,但如今,這裏早就已經大變樣了,家家戶戶全都住起了磚瓦房。
而曾經那個熱鬧程度遠不如何成縣的碼頭的趙家碼頭,現在早就已經比何成縣的碼頭更熱鬧了。
這裏是金震鏢局的總部,很多人找金震鏢局做生意,都會來這裏,更別說……
在這裏,還總是能買到各種各樣新奇的海外之物。
幾乎每天,都會有很多禾興府,乃至更遠的地方的船來到何西村,他們有的稍作休息,有的找金震鏢局談生意,也有人來這裏進貨。
這天,一艘一看就價格不菲的大船,緩緩靠近何西村,並最終在何西村的碼頭邊停了下來。
船上,一個胖子正好奇地朝著何西村的方向張望著,一邊張望,一邊嘖嘖稱奇:“聽說這裏隻是一個小村子……這哪是村子啊,我們一路過來,就算是縣城,都沒這麽繁華的吧?”
“這裏確實不像個村子。”站在這胖子身邊的一個高大中年人道,眼裏滿是驚奇:“那蔣震,倒是有點本事。”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不簡單……不過他能這麽厲害,倒是我完全沒想到的。”那胖子又道,一副感慨萬千的模樣。
高大中年看了胖子一眼,又看向何西村的方向,就在這時,大船終於停穩了。
“各位爺,你們是哪兒來的?來何西村有什麽事兒?”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捧著一塊夾了紙張的木板,手上拿著一支筆,來到船邊問道。
“這位小哥,我們是從京城來的,來南邊做生意的。”那胖子笑道,目光落在那少年拿著的筆上,便問:“小哥,你拿著的這是筆?怎麽怪模怪樣的?”
“這是鉛筆,是我們總鏢頭琢磨出來的,記賬方便。”那少年向這個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粗粗的,兩個木片綁著筆芯的筆:“客人要是感興趣,可以去我們碼頭上的雜貨店買一些。”
“我還真有點感興趣,等下一定要去買幾支。”那胖子道,這筆看著挺醜,但勝在帶著方便,還不需要和墨水一起用,拿來記賬確實方便。
那少年很高興自己手上的筆受到了認可,當下露出一個笑容來,又問:“客人您叫什麽名字?”
“我啊,我叫羅天賜。”這胖子笑道:“說起來,我跟你們的總鏢頭還是熟人呢,當初他曾親自護送過我!”
這胖子,變是蔣震當初跟著鄭逸去京城的路上從水匪手上救下來的人之一,那個還曾包過柳芊芊和趙靈熙一段時間的羅胖子。
這羅天賜是京城人士,這次來江南,是來做生意的。
來江南做生意,他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也就是之前被土匪搶了一回,所以停了幾年罷了。
結果,就停了這幾年,他再來江南,突然發現這江南,竟是跟他記憶裏的不太一樣了。
而且……一到江南,他便聽到了很多跟金震鏢局有關的事情。
這金震鏢局,不就是當初救了他的那個蔣震開的嗎?幾年不見,當初那個總共也就幾十個人的金震鏢局,竟然那麽厲害了?
羅天賜驚訝極了,他原本要去禾興府,最後想了想,卻是先在何西村停了下來。
“你認識我們總鏢頭?”那個少年驚奇地看著羅天賜,突然又問:“你和他說過話嗎?”
“說過啊!”羅天賜笑道。
“你真幸福!”那少年滿臉笑容地看著羅天賜。他以前住在洪江鹽場,被蔣震救下之後來了這裏,雖然見過蔣震,但還沒跟蔣震說過話呢!
羅天賜:“呃……”
羅天賜簡單做了登記,便和與自己一道來的高大中年一起在碼頭附近逛了起來。
在碼頭附近有很多房子,雖然看著外表都普普通通的,但都很規整,還都是磚瓦房。
羅天賜驚奇地四下看著,不想最後,竟是見到了一個熟人。
“柳芊芊?!”羅天賜驚奇地看著不遠處那個穿著一身男子常穿的長袍的女子。
這柳芊芊曾收了他的錢,“照顧”過他許久,他是絕不會認錯的。隻是……以前那個整天在想著勾人的柳芊芊,這會兒怎麽看著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竟然正經的不行?
柳芊芊倒是沒有第一時間認出羅天賜來,畢竟那會兒羅天賜餓瘦了,模樣跟現在,是不太一樣的。
不過,她很快就認出來了:“羅胖子?”
羅天賜頓時有些無奈,他身邊的中年男子,卻是笑了起來。
羅天賜也知道自己很胖,倒也沒生氣,隻是不解地看著柳芊芊:“你現在在碼頭上幹活?”當初蔣震就能讓自己的媳婦兒跟著他出去走鏢,現在估計也能讓女人幫他幹活,這柳芊芊穿著男裝,粉黛不施,該不會在碼頭上幹活吧?
“不是,我現在是學堂裏的女先生。”柳芊芊道:“就要上課了,失陪!”
柳芊芊當然不單單是學堂裏的女先生,她還在清風樓幹活。
不過,相比於清風樓那個活兒,她還是更喜歡給人當先生,教導學堂裏的女人雙兒。
何西村的這個學堂,開了三年多了,已經有很多學生從學堂裏出去,開始幫蔣震幹活,便是她教的女學生,也有很多已經出師。
女人雙兒不能在碼頭上幹活,不能跟船,但卻可以去別的地方做事,比如記賬,比如帶著一群女人雙兒幹活,甚至還能跟著趙金哥,稱為趙金哥身邊的幫手……
在看到第一批女學生全都有了好出路之後,如今學堂裏的女學生,那是越來越多了。
柳芊芊走了,羅天賜卻還傻在原地。
這柳芊芊,還能當個先生?!
何西村如今已經大變樣了,然而蔣震並不住在這裏,也就過年的時候會回來。
趙家人現在,大部分的時間都住在府城。
羅天賜在何西村住了一天,便出發去了府城。
不過這會兒,蔣震其實並不在府城,他出了一趟海,這會兒還在海上,不過,遠遠地,他已經可以看到陸地了。
三年過去,蔣震又黑了一些,壯了一些。
在海上風吹日曬,他又不像聞明那樣整日待在船艙裏,想不黑都難。
“總算到家了。”蔣震看著遠處崖邊村的碼頭,臉上滿是感慨。
這一趟,他們走的有點遠,去了西洋不說,還在那裏遇到了金發碧眼的歐羅巴人。
一路上,他們遇到了不少危險,甚至丟了兩條船,其中有一回遇到台風,蔣震甚至還從船上被吹了下去。
幸好,他是做了一些措施的,在自己的腳上係了一根繩子……這根繩子救了蔣震的命,卻也勒傷了他的腳,都過去十多天了,蔣震走路還有點一瘸一拐的。
但就算這樣,隻要想想船裏的東西,蔣震便不得不承認,這一趟還是去得很值的。
哪怕丟了兩艘船,將船上的貨物出手,他還是可以賺很多,很多很多。
就是……到底損失了不少人手。
“是啊,總算到家了。”聞明也道,揉了揉自己的膝蓋,海上很潮濕,他身上便落下了一些老毛病,好在……以後就能歇一歇了。
他和蔣震拚了三年,帶出很多人來,以後,他們便可以不用再跟著出海了。
想到這裏,聞明看著遠處的陸地,目光變得極為熾熱。
蔣震的心情和聞明一樣。
他總算可以歇一歇了,也總算可以陪一陪趙金哥趙明珠,還有自己的小兒子了。
兩年多以前,趙金哥生下了他們的第二個孩子,一個兒子。
蔣震當初沒少帶趙明珠,但因為時常出海,卻沒怎麽帶過這個孩子,現在想起來,對他也是有些愧疚的。
幸好,以後他就能安穩幾年,陪著他們了,也能好好教導一下自己的兒子女兒。
船隊緩緩靠近了崖邊村的碼頭。
這碼頭並非隻有蔣震在用,這會兒,那裏停了很多船,而看到蔣震的船隊,碼頭上的人頓時就沸騰了。
出海的人回來了!
人們奔走相告,而第一個告訴的,自然就是趙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