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番外之悔恨
字數:19195 加入書籤
三年後。
華國最大的港口, 被命名為望鄉港。
當初蔣震帶了人來到華國這地方的時候, 一開始就是在望鄉港附近落腳的,占據了這裏很大一塊土地, 那時候他們剛剛離開大齊,很多人都非常想念家鄉, 時常在港口眺望遠方, 望鄉港的地名, 便由此而來。
這天,望鄉港港口突然來了一隊華國的士兵, 他們走得整整齊齊的, 一個個目不斜視, 到了地方之後,又很快站定不動了。
“今天怎麽有士兵來港口了?”
“哎!我們華國的士兵, 看著就是精神, 我常年在海外奔走, 在別的地兒,可從來沒見過這麽精神的士兵!”
“在別的地方, 當然看不到這麽好的士兵了,這些士兵,可都是我們首相大人一手訓練出來的, 可厲害了!”
……
一群人議論紛紛, 看著那群士兵滿眼羨慕, 這些人中間, 還包括很多東洋人。
在華國, 當兵那是最榮耀的事情了!可惜要當兵,是要考試的……
他們一定要把華語學好!就算沒辦法考進部隊,也能找個更好的工作。
眾人正在感慨著,一艘大船從遠處而來,在望鄉港停下了。
這艘船剛停下,那些華國的士兵便迎了上去,而這一幕,讓周圍圍觀的人驚奇極了。
這些人是誰?竟然有士兵去接他們?
他們正奇怪,便看到從那艘船的船頭,出現了一些人。
那些人裏麵為首的,穿著大齊的官服,後麵的人,則穿著大齊的軍裝。
那是……大齊的官員?
圍觀的人裏麵,很多人以前生活在大齊,他們看到穿著官服的人,下意識地就有點害怕,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但很快,他們又覺得自己的這害怕,有點莫名其妙的。
他們現在已經不生活在大齊了,而是生活在華國,既然這樣,又哪還需要去害怕大齊的官員?
這些人這麽想著,最初的害怕消失的一幹二淨,還有空觀察起那些大齊官員和士兵來。
這些大齊的官員和士兵,看著完全沒有他們華國的士兵精神啊!也是,聽說現在大齊那邊,已經亂起來了呢!
圍觀的人想到跟大齊有關的種種傳聞,對麵前的這些大齊官員和士兵,突然有些同情了。
這次大齊過來的人裏麵,領頭的人之一,是鄭逸。
感受到周圍人帶著同情的目光,鄭逸忍不住苦笑。
大齊竟然突然就亂了,這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三年前,先是有人在河西府反了,之後,好些地方的人,便開始不聽朝廷號令。
聖上派了人前去剿滅叛黨,一開始倒是攔住了那些叛黨,但後來因著聖上連連下旨,讓平叛的將領加快速度將叛黨剿滅,最後竟是反倒被叛黨抓住機會,擊潰了軍隊。
這也就罷了,戎人那邊也很不安分,竟然突破遼寧鐵騎的封鎖,南下了。
聖上和太後無奈,最後隻能帶人逃到江南,在江南安頓了下來——北邊已經徹底亂了,但江南這一塊兒,倒還算安定。
鄭逸原本,一直都是在禾興府做個富家翁的,但聖上和太後來到禾興府,還要在此定都之後,他便被封了官。
能當官是好事,但現在大齊風雨搖曳,眼看著就要不行了,這時候再當官……
鄭逸一點都不覺得,北邊的那些叛黨和戎人會不打過來,而他們南邊……
這邊著實沒幾個能打的人。
鄭逸一直都是有什麽事情,會多想想,想深遠一點的人,發現大齊可能會出問題之後,便開始琢磨自己的退路了。
正是因為要琢磨退路,他主動接下了來華國招安的差事。
沒錯,招安。
之前,聖上是把華國當成眼中釘肉中刺的,蔣震和趙金哥這兩個叛賊竟然在海外稱帝,他簡直不能忍。
但眼下,自己的江山都要丟了,這似乎也算不得什麽?
這位聖上和一些官員商量過之後,還想出來一個法子,那就是招安了華國,讓華國出兵幫他們打南下的戎人,要是那蔣震和趙金哥做到了,他到時候便承認了趙金哥是華王,給個聖旨冊封。
鄭逸知道這件事之後,暗暗覺得好笑。
蔣震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這人肯定不稀罕朝廷的冊封,偏偏朝廷……竟然覺得這是對蔣震的恩賜。
不過,他雖然這麽想,麵上卻什麽都不能表現出來。
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的孩子偷偷送來這裏了,但這卻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鄭大人,這華國……”齊擎看著眼前的港口,眼裏滿是震驚。
他也是這次過來招安的官員之一。
隻是,鄭逸是來跟蔣震和趙金哥攀關係的,他來這裏,卻是負荊請罪的。
即便當初要把蔣震一窩端了,是聖上的意思,但事情到底是他做下的。
來之前,齊擎就已經想過很多自己在華國會有的遭遇了,但他怎麽都沒想到,來了這裏之後,他竟然先被這個港口給驚住了。
齊擎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他從京城一路南下,在何西村的港口上停下,然後便在那個小港口看到了很多新奇的東西。
那時候他就覺得蔣震很有本事,而現在……
鄭逸之前心裏裝著事情,沒怎麽關注周圍的情況,現在被齊擎這麽一說,倒是觀察起周圍來,然後他這一觀察,便也被周圍的情況給驚住了。
這個港口,竟然無比平整,像是……整塊的巨石給雕刻出來的一樣!
再好地匠人,也辦法將石板或者磚塊拚地這麽整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鄭逸驚訝極了,再繼續看去……
這個港口,倒是被他看出一點當初何西村的港口的影子來了。
別的不說,那港口附近的房子,就跟當初何西村的房子一樣,一棟棟看著整整齊齊的,毫無美感。
不過,雖然毫無美感,那些房子,卻也是讓他們驚訝的。
這些房子的四麵都是白牆不說,竟然都裝著琉璃窗戶!
近年來,在大齊,琉璃鏡還有其他的一些琉璃製品的價格都已經降低了,但琉璃窗戶,卻也是絕對沒人裝得起的,可現在,華國港口的一些普通房子,竟然裝著琉璃窗戶!
鄭逸的眼睛睜得很大,但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又覺得這很正常。
蔣震的想法很多,以前在大齊,他多少是受了一些限製的,可現在在這裏就不一樣了。
“這港口,看著還真是……鬼斧神工。”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從船艙裏出來,他也瞧見了眼前的這些,忍不住感慨道。
“周大人,我們下去吧。”鄭逸道。
這次來招安的,一共三個官員,而最後一位,便是曾經跟蔣震打過交道,還抓過蔣震的周茂和。
這周茂和的運氣一直很不錯,雖然幾經沉浮,但一直留在了朝堂上,年紀大了之後,名聲還越來越好。
而這次來華國,是他主動要來的,聖上便同意了。
“那蔣震確實有些本事,可惜不用在正道上。”周茂和道:“他竟然幹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簡直愧對列祖列宗!”
想到蔣震和趙金哥竟然在海外建國,周茂和便氣得不行。
這人實在是不忠不義!
鄭逸笑笑沒說話,他一直都是不把周茂和當回事的,齊擎倒是提醒了一句:“周大人,慎言。”
他們現在可是在華國的地盤上,哪能去對華國的皇帝和首相不敬?
而且,齊擎已經後悔了,非常非常後悔。
當初聖上要對蔣震動手的時候,他怎麽就沒有勸著點?
要是蔣震沒有離開大齊,遼寧鐵騎的糧草肯定不會缺,遼寧鐵騎的糧草不缺,就一定能攔住戎人,戎人被攔住……他們又何必逃到江南?
不僅如此,便是當初朝廷派了大軍去平叛,失敗的原因之一,也是糧草不足,若是留著蔣震……
這些年,齊擎每每想起當初的事情,便後悔不已,好幾次,他從夢中驚醒,便是夢到了那個晚上。
隻是,時光無法倒流,事情已經做下,便是再後悔也沒用了。
那蔣震並不是窮凶極惡之人,他隻希望自己負荊請罪之後,他能消了氣,然後幫著大齊對付了那戎人。
齊擎是這麽想的,周茂和卻不同。
周茂和覺得,蔣震理所當然的,就要幫大齊!
這會兒,被齊擎攔著不能多說,他還不滿起來:“齊侯爺,你何必如此膽小?”
“我這不是膽小。”齊擎道。
周茂和卻沒聽他說話,反倒是對著華國前來迎接的人道:“你們首相呢?為什麽沒有來?”
他們是大齊的使者,蔣震趙金哥,不應該親自前來迎接嗎?
來迎接大齊使者的人,是聞明。
當初趙金哥離開禾興府的時候,是找了他的,他怕最後真的出事,便跟著趙金哥離開了禾興府。
那時候,他還想著若是沒事,便回去禾興府繼續過自己的日子,然而……後來還真是有事的!
他們甚至變成了逃犯!
那時候,聞明挺後悔的。
當然,他並不是後悔自己跟著蔣震和趙金哥跑了的事情,而是後悔當初賺了錢之後,他竟然拿去買了地。
那些好好的地,最後都白白便宜了官府!
聞明隻要想起來這事,就覺得心疼,但後來看到大齊的海商被一再打壓,又覺得自己隻丟了一點銀子算不得什麽了。
他好歹活下來了,甚至活的很好。
現在,他是大齊外貿部的部長,專門管大齊的各種生意,他的妻子在這裏,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便是他的兒子,現在也已經非常有出息了!
其實大齊的使者,壓根用不著他來接,他是想著自己跟鄭逸有些交情,才會過來的,結果最後竟然還被嫌棄。
大齊以後,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這周茂和,竟然還敢在他們的地盤耀武揚威的?
不過,這麽多年下來,聞明的涵養已經足夠好,他看了周茂和一眼,不再理會他,倒是和鄭逸說起話來:“鄭兄,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鄭逸道。
兩人相視一眼,有很多話要聊,但真到了這時候,偏又覺得沒什麽好聊的了。
聞明笑了笑,最後道:“鄭兄,我帶你四處走走,參觀一下這望鄉港吧。”
“這港口叫望鄉?既然望鄉,何不回去?”周茂和立刻就道。
聞明一陣無語。
他們會思念家鄉,但回去?
他們是絕不會回去的。
華國的生活越來越好,誰會想要回去大齊?
“這望鄉港,是我們華國最大的港口,它其實不單單隻有這一處,還有其他兩個港口也包含在內,”聞明道,又指著不遠處的一些建築群道,“你們看到了嗎?那裏是我們華國的海防大學,在裏麵讀書的,都是我們華國的精英……”
聞明介紹了從港口望出去,能看到的一些地方,比如海防大學,又比如造船廠。
這一聊,熟悉的感覺總算是回來了,鄭逸忍不住便問道:“聞大人,我們腳下踩著的,到底是何物?”
上岸之後,鄭逸已經看過了,他腳下踩著的這東西,當真是渾然一體的!
當然,其中有些地方有切割的痕跡。
但就算有切割的痕跡,一塊塊切割的也是非常巨大的,他們到底是怎麽把這麽一塊塊巨大的石板鋪在地上的?
又或者,這其實不是石板?
但不是石板的話,這又是何物?
“這是水泥。”聞明道:“這水泥,是科研院弄出來,用處很多。”
“水泥?”鄭逸琢磨了一下這個名字,暗暗驚訝——這東西,該不是泥來做的吧?
他心裏奇怪,但到底沒有多說,而這個時候,聞明已經把他們帶到了附近的招待所。
這個招待所,是專門用來招待外國來的人的,裝修方麵,蔣震也就花了很大的功夫。
城市自來水係統正在研究,還沒裝上,但他用水箱做替代,卻是讓這棟樓的通了水的。
房子裏貼著瓷磚,玻璃窗讓陽光可以進入房間,映照的整個房間異常明亮。
進去之後,他們還能看到簡潔的家具,以及……
房間裏怎麽沒有馬桶?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又都是什麽?
鄭逸等人驚訝極了,這時候,招待所的服務人員幫著解釋起來。
這服務人員是東洋人,隻是現在,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東洋人,張口就是純正的大齊官話:“這裏是抽水馬桶,如廁用的,這裏是洗漱的,還有這裏,是洗澡的,隻要打開開關,冷水就能出來,熱水的話,你們吩咐一聲,我們馬上送來。”
她笑著說著,每樣東西,都用給鄭逸等人看了看。
鄭逸驚奇極了,周茂和和齊擎也一樣。
這華國,和大齊還真是不太一樣!
他們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嘖嘖稱奇,而這個時候,服務人員又送來了一些印著字的紙和一本書。
“這是什麽?”鄭逸又問。
“這是這幾天的報紙,還有一本,是介紹華國的書,可以讓你們了解華國。”服務人員道。
“報紙?”鄭逸拿過一張看起來,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麵跟皇室有關的新聞。
新聞上,說的是陛下的第三子,在今年正式入學,進入學前班。
裏麵有好些溢美之詞,但又不讓人討厭,他很愉快地讀了下去,然後,又看到上麵提到某地發生了什麽事情,當地政府又做了什麽。
所有的一些,都清晰明了,翻過幾頁之後,還看到後麵刊登了一些挺有趣的故事。
雖然所有的這一切,寫的都很口語化,用的還是缺胳膊少腿的華國文字,但鄭逸看得很入迷。
不過,他看得很入迷,其餘兩個人就不這樣了。
齊擎的眉頭皺了起來,隻覺得蔣震將大齊的文字改成這副缺胳膊少腿的樣子,著實有點不像樣。
周茂和就更生氣了。
他早就知道這邊的人把文字給改了,卻不知道他們原來把字改成了這個樣子……這蔣震,簡直就是在胡作非為!
“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周茂和一時間,都被氣得說不完整話了。
那個服務員的表情僵了僵,鄭逸覺得,她應該是想要打人的。
不過,大約是覺得打人不好,她到底沒有做什麽,隻是僵硬著道:“幾位應該沒有別的事情了,我先走了。”
服務員離開了,這一層上麵,便隻剩下他們這些大齊來的人。
周茂和還在念叨,覺得蔣震和趙金哥不知禮義,竟然不來迎接他們實在太過,鄭逸卻懶得再聽,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周茂和隻能拉著齊擎說話。
齊擎也是不滿蔣震的某些做法的,但是看著眼前的報紙,想了許久之後,他又覺得,蔣震改了字雖然做的不對,但這個報紙,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這個蔣震很有些本事,他當初要是勸住了聖上……
齊擎忍不住又懊悔起來,遼寧鐵騎的將士缺少糧食,被餓得骨瘦如柴卻還要參加戰鬥的場景,更是讓他不願意去回想。
他錯了,真的錯了。
若是早知如此……
捂住自己的胸口,齊擎苦笑起來。
但周茂和,卻堅定地覺得,自己沒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在他看來,蔣震那時候,就不該反抗!
齊擎等人在招待所裏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坐上馬車,然後往華國的首都而去。
而這個時候,他們做的種種事情,早就已經被放在了蔣震麵前。
蔣震和鄭逸一直都有聯係,鄭逸這次來這裏是為了什麽他一清二楚,也不不用去揣摩鄭逸的心思,倒是看了看周茂和和齊擎的各種反應。
看完之後,蔣震就輕笑了一聲。
觀念不同,有時候真的很難交流。
“你讓那些人來做什麽?”趙金哥皺起了眉頭。
他是很記仇的,那周茂和和齊擎傷害過蔣震,他恨不得把他們全都一棍子打死,卻是一點都不想見到他們的。
“找他們來炫耀炫耀。”蔣震道。
趙金哥有些不解,蔣震卻是拉住了他的手:“到時候,我還會嚇你一跳。”
趙金哥看到蔣震的樣子,就知道他多半又琢磨出什麽新奇的東西來了,當下笑了笑:“好,我等著。”
蔣震和趙金哥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大齊的使者即將到來而發生什麽變化。
他們的日子,還是照常過的。
趙金哥照常幫著蔣震處理應該要首相處理的各種政務,也照常每天擔心一下趙明珠的婚事。
趙明珠遲遲不結婚,趙金哥挺擔心的,不過他怕給趙明珠壓力,也就並不跟趙明珠說,隻在蔣震麵前說。
“我們的女兒,哪怕她不結婚,一輩子也能過得很好,說不定她結婚了,反而過得不好,那幹嘛要結婚?”蔣震道。他是不打算去管兒女的婚事的,都那麽大的人了,難道找對象還要他來管?
那也太沒用了!
趙金哥一想也是。
華國已經很好了,不許男子納妾,女人雙兒還能出來工作,但就算這樣,大家還是默認了家裏的活兒要女人雙兒來幹,有了孩子,也要女人雙兒來帶。
要是他的明珠受了委屈……
趙金哥頓時決定再也不去催女兒了。
兩天後,大齊的使者就來到了華國的首都。
兩天下來,鄭逸三人已經對華國有了很多了解,結果,越是了解,越覺得驚奇。
別的不說,就說他們坐馬車一路過來的路……
在大齊,城外的道路基本都是泥路,城裏的道路倒是會鋪上石頭,但也顛簸的厲害,可是在華國,道路又平整又幹淨!
這一路過來,他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顛簸!
還有,一路上看到的平整的稻田,麵露微笑的百姓,開心玩耍的孩子……
聽說這華國,竟是好幾年,都沒跟農民收稅了!
原本,華國成立,也不過五六年而已,他們本以為這裏還是亂七八糟的,結果呢?這裏竟然已經安穩了下來。
大齊的百姓和曾經的東洋人混雜著居住在一起,竟然也沒出什麽事情!
齊擎驚奇不已,鄭逸不免心中敬佩,鄭逸卻知道,這一派和平背後,其實滿是血腥。
據他所知,兩年前,一群在大齊燒殺搶掠了很久,並且逐漸壯大的倭寇想要從蔣震的手裏搶回他們的國土,便是被蔣震全都殺了的。
而且,華國雖然成立了才五六年,可之前,蔣震就已經在這裏經營了十年的。
當然,蔣震能做到這樣,主要也是因為華國並不大的緣故。
蔣震一直都有做生意,靠這個賺得錢,在商業方麵收的稅,便已經可以維持住這個國家的運轉了,既然如此,自然也就不用再去折騰那些種地的百姓了。
周茂和一開始總忍不住批判蔣震,到後來,卻也沉默了,隻是,當他們來到華國的首都,發現到了這裏,蔣震和趙金哥還是沒有來迎接他們之後,他又生氣了。
但他生氣沒用。
“陛下和首相大人現在在科研院,請幾位過去。”來迎接的人是王海生的兒子王大牛,他笑眯眯的,壓根就不在乎周茂和難看的臉色。
這並不是怕了周茂和,而是沒把周茂和放在眼裏。
周茂和感受到了這一點,怒火更甚,結果,王大牛早就已經轉身離開了。
不,他其實已經改了名字了,不叫王大牛,叫王振華。
整個華國,跟他重名的人非常多。
以前在村裏,喊一聲“大牛”好幾個人會應聲,現在在華國,喊一聲“振華”,也好幾個人會應聲……
周茂和雖然不甘願,但還是跟著王大牛去了科研院。
科研院占地非常非常大,他們坐著馬車進門之後,馬車又往前走了好長一段路,才總算在一堵圍牆旁邊停下了。
鄭逸等人下了馬車,被領著通過圍牆的大門往裏走去,而他們剛進去,突然一聲轟然巨響,卻是把他們嚇了一跳。
哪裏來的那麽大的響聲?到底是怎麽回事?
鄭逸被嚇得心跳加快,他往前看去,便看到遠處塵煙滾滾。
這是火炮?
鄭逸正這麽想著,又聽到一聲巨響,隨即,又一顆火炮就在他們麵前炸開了。
大地在顫動,熱浪朝著他們衝來,讓他們忍不住就要後退,甚至有種轉身就跑的衝動,而等煙塵散去,便能看到火炮炸開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大坑。
大齊也是有火炮的,鄭逸還見識過很多火炮,但威力如此之大的火炮,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這……蔣震是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蔣震會這麽做,說起來倒是一點都不奇怪。
鄭逸覺得有些好笑,而他轉過身去看周茂和和齊擎,便發現周茂和還真的有點被嚇到了,至於齊擎,臉上的悔恨更甚從前。
若是大齊有這樣威力巨大的火炮,他們壓根就不用怕那些戎人,更不用怕那些叛黨。
然而,現在這些火炮不在大齊的手裏,倒是在蔣震的手裏,要是蔣震對大齊不利……周茂和和齊擎的臉色,都有點變了。
“幾位,還要往裏走一走。”王振華又道。
王振華領著這三人繼續往裏走去,繞過了試驗火炮的地方,最終來到了一塊綠草茵茵的草地上。
這裏的草兒非常茂盛,應該沒有什麽危險的東西存在,就是不遠處竟然有一些相連的小小的鐵房子被放在一起,還有人進進出出,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的。
鄭逸等人正奇怪,便看到不遠處的一個高台上站著一些人,而被圍在中間的,可不就是蔣震和趙金哥?
他們往那裏走去,剛剛靠近那個高台,突然聽到了一個有些古怪的聲音。
他們下意識地看過去,然後便看到那一節節的鐵房子最前麵的那一節的頭上,冒出煙來。
這是什麽東西?鄭逸等人奇怪極了,就在這時,那連著的很多鐵房子,突然動了起來。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前麵壓根就沒有馬拉,那鐵房子,怎麽就動起來了?
這是蔣震又弄出什麽東西來了?鄭逸琢磨起來。
這是蔣震使了什麽妖法?周茂和和齊擎兩個,在太陽底下,竟是覺得有點冷。
蔣震站在高台上,看了他們一眼,又把目光放在了火車上麵。
經過三年的努力,蒸汽機終於被製作成功,他還弄出了火車。
華國的工匠本就非常聰明,又有他給出研究方向,結果出來的,也就特別快,
蔣震在這裏,做了一條很長的,圓形的鐵軌。
那火車,其實比真正的火車要小一些,它在鐵軌上開著,往前駛去,一開始速度還很慢,後來卻快起來,沒多久,就饒了一圈。
饒了一圈之後,它便慢慢地停了下來。
它慢慢停下了,但鄭逸等人的心跳卻沒有停下。
他們看得很清楚,這些鐵房子是在沒有牛馬拉著,沒人推著的情況下動起來的,而他們的下麵,除了一些輪子別的什麽都沒有。
蔣震到底是怎麽弄出來的?他弄出這麽一個東西來,又是為了什麽?
這……是對大齊的震懾?
齊擎看向蔣震,當先往蔣震走去,結果還沒靠近,就被攔下來了。
“蔣震,當初的事情是我不對,今天我是來負荊請罪的!”齊擎道,跪在了地上。
蔣震站在高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齊擎。
他離開大齊的時候,就知道齊擎一定會後悔。
當時,想著齊擎會後悔,他覺得挺痛快的,一直想著要當麵給齊擎好看,不過現在齊擎跪在那裏,他突然又覺得,這已經沒有必要了。
不過,蔣震不在乎,趙金哥卻是在乎的。
從高台上下去,趙金哥走向了齊擎:“既然是負荊請罪,怎麽能沒有荊條?來人,給齊侯爺找些荊條來。”
“是!”有人應了一聲,然後很快,便將趙金哥早就讓人準備好的荊條拿了來。
荊條拿來了,趙金哥又讓人把荊條綁到齊擎的背上去。
看他一大把年紀了,還這樣找別人的麻煩,蔣震覺得挺有意思的,也覺得他挺可愛的。
不過,別人顯然不是這麽想的。
“你們欺人太甚!”周茂和大聲道,憤怒地看著趙金哥。
然而趙金哥跟之前的王振華一樣無視了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
周茂和討厭別人無視自己,他還想說點什麽,一個警衛員走過去,卻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頓時沒法說話了。
周茂和之前一直覺得,自己這次要做的事情很簡單,他覺得,為了得到朝廷的認可,蔣震和趙金哥一定會接受朝廷的旨意,然後幫著朝廷去平叛,可現在看來……
周茂和突然就恐慌起來。
蔣震和趙金哥並沒有和他們多說什麽。趙金哥看著齊擎把荊條背好,便離開了。
鄭逸三人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才被送回去,而回去之後,年紀不小又跪了許久的齊擎便病了,周茂和也同樣病了。
華國派了大夫過來,但蔣震和趙金哥,卻再沒有見他們。
“他們這是什麽意思?”周茂和道。
還能是什麽意思?也就是不想幫著大齊罷了。
要是他是蔣震,肯定也不會讓自己手底下的人,去幫著別人出生入死。
更何況,就算幫了,也不一定救得了大齊。
不過,他話卻不能這麽跟周茂和說,幹脆就露出苦笑不說話了。
周茂和更生氣了。
鄭逸安慰了他一番,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之後,便又看起報紙來。
又過了一天,鄭逸見到了蔣震。
“沒想到再見麵,竟然會是這樣。”看到蔣震,鄭逸有些感慨。
“是啊……”蔣震也道,十多年過去,這一切真的變了很多,就說鄭逸,當初俊朗的公子哥兒,現在已經成了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了。
“華國發展的很好。”鄭逸又道。
“所以,你要不要來?”蔣震問道:“我現在最缺的就是人,不過,來了華國,就要遵守華國的法律。”
“給我看看。”鄭逸道。
蔣震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將厚厚的幾冊書給了鄭逸。
這是用繁體字印刷的,鄭逸看起來毫無障礙,他看了一會兒,便道:“我要好好研究一下。”他已經動了來華國的心思了,不過要來這裏,還是要先對華國有所了解才行。
“好。”蔣震道。
華國的律法,有些地方,是會讓大齊的特權階級不舒服不適應的,但大齊這會兒戰亂頻頻,隨時可能會丟了性命……
他相信,鄭逸是會選擇來華國的,應該還會有其他的一些人選擇來華國。
當然,華國也不是什麽人都收的,周茂和這樣的,他就不歡迎,想要留下,要先進行改造才行。
鄭逸等人在華國待了一個月,一無所獲,最終隻能失望而歸。
幾個月後,鄭家人舉家來了華國,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胡家以及其他一些家族。
是便是鄭二老爺,也來了。
也就是這時候,蔣震才知道,大齊皇室最後的依仗,江南這邊的一個總兵,竟然自立為王,不聽號令了!
如今的大齊,已經徹底亂了,更糟糕的是,大齊的皇帝,喜歡將打敗仗的原因歸咎於武將沒用。
從一開始圍剿叛黨到如今,他砍掉的武將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到如今,大齊基本上已經保不住了,鄭二老爺自然就要尋別的出路。
當然,他其實並不是很想走,但鄭逸要走,他留下隻有死路一條,當然還是跟著來了華國比較好。
第一批人來了之後,陸陸續續的,又有一些大齊的人來了華國。
到了這裏,他們便要遵守華國的法律,很多人對此感到不滿,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慢慢地,他們卻也習慣了。
而且,這裏其實挺好的,有很多新奇的東西。
寬敞的馬路現在已經不算最稀奇的東西了,那不用馬拉,就能動起來,還能裝很多很多貨物的火車,才是大家最喜歡的。
華國的第一條鐵路,是從首都通往望鄉港的,有了這麽一條鐵路,以後兩地往來,便隻要一天了,貨物的運送更是會簡單很多,輕鬆很多。
這時候的火車,會發出轟隆隆的響聲,坐在車裏的感覺其實很不好,但人們依然對它充滿熱愛。
第一班火車,是在蔣震麵前開走的。
它帶著轟鳴聲,一往無前。
而華國,也一定會發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