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楚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宋不知深吸了一口氣“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

    趙淩楚“！”

    穆拂風“？”

    雲奕“”

    眼看著身邊幾位大爺就要發作，宋不知還是滿不在乎的攤攤手“本宮離魂的那段往事可是有關天機，而天機不可泄露。”

    雲奕挑了挑眉，神色平靜的看著宋不知開始了她的胡扯。

    “本宮最多向你們保證，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的時候會提前知會你們一聲。而且安南宋家本來站在我們這邊的可能性就不大，不過是靠著千年書香門第的名頭披了個中立的外衣而已，宋家小公主早就和二皇子卿卿我我、粘連不斷了。早點撕破臉皮也沒什麽可惜的。”

    “所以，太子殿下真的什麽都不打算告訴我們？”

    穆拂的聲音在一旁輕輕響起，他笑意溫和，卻讓宋不知感受到了一絲毛骨悚然的可怖。

    宋不知深知，她是女孩子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如果她之前附體宋家二小姐的事被這些人精知道，那她女兒身的秘密被捅破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而且這個時間還不會很長。

    這世上有些秘密，是哪怕被人打碎了牙齒，也要和著血吞咽回肚子裏的。

    循循善誘的感情，血骨直麵的脅逼，都不能成為這種秘密露與世的理由。

    宋不知抬眸，認真的凝視著正前方趙小侯爺黑曜石般的眼睛，那雙眼瞳是一如既往的明亮而真摯。不曾迂回，毫無保留，他在等待她的答案。

    宋不知微不可察的收斂了眸光，歎了口氣。

    登上利祿之場，本就注定了左竊堯舜之辭，右背孔孟之道。欺騙不可能避免，哪怕麵前人是自己世上最交好的知己；話術是一種能力，也是這至尊之路必備的入場劵。

    當宋不知再抬頭時，她開始認真的發揮自己的演技。

    雲奕看著昏黃的燈光傾灑在被捆在躺椅上的太子殿下的側臉上。

    那個少年的身形相比同齡男孩總是要單薄那麽一點，渾身上下都充滿著介乎男孩和少年之間的青澀感，偏偏一張臉生得精致靡麗，眸光流盼時令人心跳不由自主的隨著他轉換，可他卻仍不自知。

    此刻齊國太子齊安罕見的收斂了唇角總帶著的那一抹試探著撩人的壞笑，他的眸光靜了下來，眉眼都溫柔的像一灣化開的春水，似有無數美好的思緒在他的眼眸底漾開一圈一圈和緩的波瀾。

    半響，太子殿下悠悠開口，向來華麗張揚的聲線此時都柔軟了幾分“你們聽說過安南宋家的二小姐嗎？”

    穆拂風執著折扇輕輕在案幾上敲擊了幾下“你是說那個大半月前，被安南宋家逐出族譜、當場格殺的那個姑娘？”

    “嗯，”太子殿下眸光流轉“我是那麽的喜歡這個姐姐。”

    這一聲姐姐喚的千曲百折，多少複雜的心緒都醞釀於這一聲輕喚裏。

    在京城待著，就算完全漠不關心，誰又能沒聽說過宋家二小姐的笑話？

    在其他人眼中，太子殿下此時微微垂著頭，側邊綢緞般黑亮的發散落，遮擋住半邊麵容。露出的半邊唇角勾起，眸光卻是刺骨冰冷

    “一卷草席了餘生，亂葬鬼哭無人聞。這就是本宮第一次喜歡的那個姐姐的下場。你們說，本宮如何能不針對逼她至此的安南宋家？”

    午夜靜的令人窒息。

    “哢嚓”一聲脆響。

    卻是趙淩楚解開了束縛宋不知的鐵環。

    “夠了。”

    他俯下身來，給了宋不知一個肌膚相貼的擁抱。春日微涼的夜裏，熱度通過他的肌膚傳遞，少年的身體才是最好的毛大衣，慰貼進人骨子裏。

    “今天就到這裏吧，”趙小侯爺抱著太子殿下，在太子殿下的耳邊輕聲說道“無論是真是假，你既然這麽說了，我就當它是真的。”

    宋不知被趙淩楚突然的舉措微微一驚，她的頭剛剛好可以把下巴倚在他的肩頭。

    身體的行動遠比語言蒼白的安慰更有力量。

    趙淩楚用一個擁抱表明了他的立場。

    宋不知悄悄舒了一口氣，無論如何，趙小侯爺會主動抱她，說明他對她的性別依然沒有任何懷疑。

    雖然很明顯他沒有信她的鬼話，但隻要不懷疑她的性別，她的目的就達到了。其他無論他聯想到了什麽，都沒關係。

    她稍稍低斂了眉眼，眸光中染上三分愧疚。

    側殿響起了腳步聲。

    今晚的質詢很明顯問不出更多的東西，但至少得到了宋不知的一個態度。

    穆拂風縱身一躍，輕盈的翻出窗戶。

    雲奕也轉身離去，臨走前，他和在趙淩楚懷裏的宋不知對視了一眼。

    那一眼雲奕的眸光清醒又冷靜，在這樣的眸光前，宋不知有一種無所遁形的窘迫感。

    宋不知的心不知為何漏跳了一拍。

    她裝作回憶往事的情緒低落，將臉埋入趙淩楚的懷中，率先避開了雲奕的眸光。

    空蕩的側殿中響起一聲若有若無的笑。

    宋不知的餘光看見，那截銀白的衣角在空中翻飛蹁躚出一道優雅的弧度，也消失不見。

    雲奕也離開了。

    側殿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淩楚率先開口道“齊安，你還要在我的懷裏窩多久？”

    “這天有點冷嘛。”宋不知訕訕的鬆開手，還點評了一句“挺舒服的。”

    趙淩楚罕見的沒有跟她抬杠，他突然伸手，極盡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都過去了，齊安。”

    他說“我認識的齊安是隻驕傲華麗、養尊處優的小孔雀。宋家二小姐不會再有宋家二小姐了。”

    宋不知心頭一凜，趙淩楚還是猜出了些什麽。

    “一卷草席了餘生，亂葬鬼哭無人聞？”趙小侯爺笑了笑“隻要我還活著，你就絕對永遠不會淪落到這種境地。”

    “我保證。”他說“太子殿下。”

    月華如流水傾瀉，少年唇角帶著笑意，眼神明亮，眸光真摯，耳畔似有閃爍反射著月光。

    宋不知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她昨日買下的紅翡翠滴珠耳環。

    不知為何，宋不知也被麵前少年的笑意感染，她也笑了起來——那種真正明亮的、歡快的笑容，而不是往日摻雜著各種心緒的、身不由己的笑容。

    過往已逝，未來可期。

    鮮亮的、璀璨的、生機煥然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