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將死亡之前，眉季恍惚記得，自己當初是如何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也記得當時那個老婦人是如何對她笑得和善卻硬生生讓她承受了多年非人的折磨。

    直到她卑躬屈膝多年，學會了她大部分的本領才在她露出破綻時將她殺了。

    神魂俱滅。

    現在，終於輪到她了嗎？

    夏顏月將所知道的事情弄清楚之後放開了眉季，夏言蹊看著還在自個頭頂漂浮著的眉季的殘魂，一邊瞟到夏顏月往自己走來，忍不住將自己貼緊了牆。

    夏顏月掐著太陽穴怒罵道：“說你蠢吧你還挺有自信的，著了別人的道還在這沾沾自喜是呢麽？！”

    夏言蹊這下才確認眼前的人是真正的夏顏月，弱弱道：“我沒有……”被夏顏月一瞪又不敢說話了。

    夏顏月不再理她，問已經快消失的衛知渠：“你身體的其他部位在哪裏？”

    衛知渠指了一個方向。

    一片狼藉的地上有一個半舊的木偶，木偶像是一個半成品，眉眼還很模糊。

    夏顏月一路嫌棄地走過去拾起木偶看了一眼道：“沒成型，倒也還好。”

    木偶的後背忽然裂開，一顆幹枯的脾髒掉落下來。

    也許是滿地的嬰童和木偶已經讓夏言蹊麻木，看到人類的器官居然並不覺得有多恐怖。

    夏顏月將右手食指咬破在上麵畫了一個符咒，然後虛虛牽引著衛知渠進到木偶裏，又將掉落的東西塞回去，招呼著夏言蹊就要走。

    夏言蹊滿臉的不敢置信：“就，就這麽走了？”

    “不然呢？你要留下來吃個早飯？”

    夏言蹊虛著眼睛掃了地上一眼忙搖頭，叫住轉身就走的夏顏月道：“可是這裏……”

    “哦，”夏顏月停下腳步不在意地道：“那些都是她造的孽，現在自然會孽力回饋給她。”

    “可是那些人……不，鬼怎麽辦？”

    夏顏月像是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著夏言蹊：“關我甚事？”

    “就……”夏言蹊聲音又弱下去，“就覺得他們挺可憐的。”

    “哈？可憐？我特麽半夜不睡覺跑這裏來聽一個聖母大發慈悲才叫做可憐好麽！”

    夏言蹊縮著脖子訥訥道：“起碼超度一下那些胎兒吧，不然他們連個輪回也沒有。”

    夏顏月一驚：“胎兒？”

    夏言蹊瞄了一眼亂七八糟的地上鼓起勇氣道：“他們還沒出生就被殺死了，又被做成這個模樣……”

    也不知是哪一句話觸動了夏顏月，她將衛知渠的木偶扔給夏言蹊道：“沒有符籙道場，隨便來一下吧。”

    夏言蹊手忙腳亂接住木偶，就看到夏顏月站在一群木偶人甬之間，麵容肅穆，中食二指並攏在前麵畫了一個簡易的八卦。

    她手上還留有已經幹了的血跡，八卦帶著微光在空中閃耀著。

    夏顏月剛收手，那些原本迷惘的靈魂便飄蕩過來，他們臉上身上已經恢複了原本的模樣，帶著解脫的微笑向夏顏月鞠了一躬才飄進八卦裏。

    夏言蹊看著那些桃子大小的腦袋也飄了進去，心裏總算是放鬆下來，跑到夏顏月麵前笑眯眯地道：“小姑姑，你最厲害了！”

    夏顏月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夏言蹊看著一片狼藉的屋子，心裏感歎一聲，抱著衛知渠的木偶緊跟了上去。

    屋外很是安靜，樹林裏也沒有響動，夏言蹊小跑著跟在夏顏月後邊，見她朝樹林走去，急得輕聲叫喚道：“小姑姑，裏麵有喪屍！”

    夏顏月充耳不聞，等她戰戰兢兢跟著進去，卻發現裏麵根本什麽都沒有，先前的喪屍似乎隻是她的幻覺。

    夏顏月虎著一張臉甩著手走得飛快，夏言蹊也不知道哪裏惹著她了，隻能默默無言跟在她身後。

    等她們到大石頭那裏時天已經大亮，閆璟他們還沒有消息，夏言蹊看著一臉寒霜的夏顏月，掏出手機跟閆璟發了個消息。

    閆璟的消息來得很快，夏言蹊將手機放下後對夏顏月道：“小姑姑，我錯了，我不該強迫你超度他們。”

    夏言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無比的複雜。

    夏言蹊愣了一下，還沒等她明白這裏麵的含義，夏顏月就轉移開視線道：“你回去後好好想想，該不該攪進這一行來。”

    夏言蹊的性子說得好聽和善，說得難聽叫‘聖母’，這一行接觸的大多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算夏言蹊是至陰之體，或許也不應該摻和進來。

    還沒等夏言蹊想明白康哥等人就到了，太陽高高升起，寨子方向發出嘈雜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現眉季已經死了。

    幾人都不想跟那些人正麵對上，互相打個照麵就往回走，一路上悶不吭聲腳下生風走得飛快，在小鎮上拿到車，zc連旅館的大門都沒進就開車一路疾馳回到城裏，也許是事發太過突然昂登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倒是一路順暢到了原先住的賓館。

    賓館房門前，夏顏月攔住準備招呼眾人休息的康哥道：“姓康的，沒個說法？”

    康哥臉上洋溢著老實人的笑容，就差沒在臉上寫‘我是老實人大家快點來欺負我’了。

    “夏小友這是……”

    “少跟我來這套，加錢，你坑我這事得加錢！”

    “這，‘坑’怎麽說？”

    夏顏月一晚上沒睡覺，脾氣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見康哥還在跟她耍心眼，笑著鼓掌道：“好，很好！”說完轉身回了房間想將門關上。

    “別！”康哥眼疾手快擋住了門，見夏顏月就這麽看著他，有些難為情地搓著手道：“我向上麵申請一下，看能審批下多少的經費，夏小友看行不？”

    柳絮在一邊嘲諷道：“特事處還真是特事特辦呢。”

    夏顏月手上一使勁，啪地把門關上了，差點拍到康哥的腳尖。

    白天不適宜做法事，大家也都累了，康哥便讓大家休息，等晚上再將後續事宜完成，夏言蹊原本是跟夏顏月住一間屋的，夏顏月生氣之下也不給她開門，康哥又在旁邊單獨開了一間房。

    等晚上閆璟擺了個簡易的道壇將衛知渠殘破的靈魂補充完整，他們這次的t國之行才算基本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