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台階上走，霧氣漸濃，隻是和群山環繞不同，雪隱峰是最高的。

    款平的台階，不及寒峰穀的險絕，獨有一種恢弘大氣。

    暮婉湊到芸碧身旁“這中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階。”

    芸碧道：“運這些石頭上來得多辛苦。”

    暮婉不以為意：“這些台階也養活了多少工匠，太平盛世，考一門手藝完成一項工程，足夠工匠們對子孫後代炫耀的了。”

    芸碧道：“看來辛苦都有回報。”

    暮婉：“這些算是正常的道理，還有些不太正常的。”

    “嗯？”

    “比如一個工匠辛苦一天能賺十兩銀子，可是秋水的爹，隻需要看著一天的收入遠比完成這項工程的所有工匠還多百倍。錢不說，名聲，地位，收獲最多的遠遠不是工匠可以想象的。這些人才是頂級玩家。你看這路碑，刻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人。”

    芸碧在碑文前駐足，“這刻的字倒不錯。”

    暮婉搖搖頭笑道：“你這丫頭果然複雜不起來，這是狄長老的字。他在大戰的時候也是個出類拔萃的玄術師，有一天他說自己老了打不動了，就退下了，整天閉門研究戰術，書法，棋局，人也變得寡言少語。”

    芸碧笑道：“這你也知道。”

    暮婉噗呲一笑：“狄叔叔是爹的好友，所以我知道得多些。”

    “你好像很知道你父親的事跡。”長輩們身上的故事，芸碧突然很想多聽聽。

    暮婉道：“我的心比較野，暮清姐姐不在意的，我卻會去留意些，慢慢也就知道的多點。”

    “我爹還有個朋友，他們同一個學堂的朋友，後來又一起當官，可惜那個叔叔死了。”

    芸碧抬眸，“為何？”

    “聽說，那次那個叔叔喝多了酒，那本是件開心的事，他們一同去外部族參加喜宴。可隨也沒想到，回皇城的路上，遇到了魔君襲擊。”

    “那是我第一次聽說死亡，母親一早便在等著我們姐妹，和我們說叔叔沒了。那天的天氣和往常沒有兩樣，就是風更蕭索些。我不記得父親的樣子，依稀記得從不信佛的父親那天擺了一桌子的菜，放了空碗筷。對著空碗筷說著話。”

    芸碧想起漠溝賭坊黑鬥篷下的恐怖麵孔，打了個冷顫，那次若是身邊熟悉的人被害死，芸碧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承受能力。畢竟死，對於她這個年華的少女來說，很遙遠……

    芸碧問：“魔君為什麽要殺人？”

    暮婉道：“你這句話就像在問狼為什麽要吃羊，有些人天生就是極惡，不殺人才奇怪。”

    芸碧的天性喜愛寧靜，隻是有一天麵對極惡，她的第一個想法是：逃…

    她幻聽到一個聲音“七年了，還是沒變”

    背心沁出冷汗，恍若遊園驚夢。

    暮婉拉著她的手，道：“芸兒不用擔心的，就是邪教最猖獗的時候，他們也沒敢踏入這皇城，守護這片大陸的，是個了不起的家族。”

    芸碧點了點頭，兩人繼續往前走，秋水一如既往在最前頭，看到一個身影，步伐加快，轉眼就到一個偉岸的身軀前。

    “那是秋水的父親，池員外。”

    “好高大！”芸碧道。

    暮婉湊到她耳旁：“可不是，將來誰想娶秋水，看到她高大威猛的父親，都要再對思量幾遍。”

    芸碧失笑：“隻是他父親看著不像中原人。”

    暮婉愕然，分明現在的距離望過去，隻看得到身型，芸兒竟然能看到五官：“芸兒，是不是你從小就服靈丹妙藥長大的，感覺連眼力都要勝過我等凡人許多。”

    芸碧愕然，自從身體玄氣開始運息，她對於事物的感知能力像打開了好幾扇門，可能是七扇子，她想起今早練氣息時候的那意境。

    很多肉眼凡胎看不到的事物，原來可以靠意念去感知。

    芸碧笑道：“我那還有些藥，吃不死人，要不你每天也吃些試試。”

    暮婉道：“我可不要，藥太苦。”接著道：“池員外的確不是中原人，所以說秋水也有一半的胡族血統，都說混血兒又美麗又聰明，是有道理的。”

    池員外是個有著鷹鉤鼻深邃眼睛大耳朵的人，關鍵一身華服，襯托得整個人更加精神貴氣。

    瑞家的三姐妹他都很熟悉了，可當商人精明的眼光落到芸碧身上，黝黑的眼珠子迸發出的光，讓芸碧心中一凜，那不太算懷著好意的。

    池員外畢竟是生意場上的好手，大氣道：“你們幾個丫頭真有活力，走了這麽遠路，讓秋水去喝下聖泉泡的紅袍，頂級貨色。”

    暮溪道：“這可是皇家貢品，我們有口福了。”

    暮清一向端莊，道：“謝謝池叔叔。”

    幾個人走進禪房，倒是愣了一下，漆過的檀木長桌上擺了各種上等的貢品，暮婉也不是沒見識過好貨。可是這麽多世間最頂級的貨品全都聚齊在一處。而且是隨便用來招呼客人，這池家的闊綽，讓人暗讚。

    茶水壺旁坐著梳妝得格外淡雅的宮女，她已經熱好了水，笑到：“姑娘們要喝哪一種。”

    秋水忍著笑道：“每種都給我們試一遍，反正有時間。”

    “這回有時間了，趕路的時候，我好幾次想放棄”暮溪此刻哭笑不得。

    秋水道：“這回好好品茶，算我培個鬼過。”

    暮溪忙道：“姐姐，這我可不敢當。”

    品著茶香，秋水傲然道：“你們可知道手中這是什麽茶。”

    暮婉道：“是上好的毛尖，東島進貢的。”

    秋水一笑：“那這呢？”

    暮婉品了一品道：“黑木芽，傳說這隻在極陰的山崖，背光處生長，采摘又極費人力。”

    秋水和暮婉就這樣鬥者茶，最後壓軸的茶，簡直不能形容為茶，有股幽蘭芬香，看杯中茶色，青翠泠冽。

    秋水笑到：“這你猜不著了吧！”

    暮婉聞著讓人心曠神怡的茶香，細細品了一口，道：“絕妙！隻是以往的貢茶中這口味不在其中！”

    暮婉搜刮著腦海中名茶的名字，都覺得對不上，正懊惱著，眼光看到了芸碧含笑清靈的眸子。

    芸碧用指尖在她手上比劃著，暮婉得意道：“這是寒峰穀的午夜蘭花！”

    秋水大出意料，“你居然知道午夜蘭花！”

    暮婉沒有就花的習性談論，而是改了話題道：“這寒峰穀從不輕易與江湖做生意，這午夜蘭花，怎麽得到的？”

    秋水得意道：“寒峰穀若算世外桃源，就不會有江湖中的名氣…”

    “咳咳”池員外打斷女兒的話，“父親做生意的訣竅塊都被你散光了。”

    秋水不以為意：“你賺的也夠多了。”暗忖“漠溝賭坊的交易算是黑市買賣，是不該太無所顧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