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大概覺著自個兒不大會說話就將開口的機會留給了兒子。

    大兒子道：“我們曉得的也不多，都是以前老祖宗留下的話。我們每年放牧也就在這一塊，西邊從來沒去過。聽說那邊上去人會喘不過氣，有些睡著睡著人就再也醒不過來。我們從來不去，隻有那些會功夫的人能上去。”

    一席飯也算是賓主盡歡。

    沈霓裳帶著三個丫鬟回到氈包，三個丫頭還有些興奮。

    雖並非頭一回出遠門，但這一回非但是同沈霓裳一起出門，而且還領略到了完全不同的風土人貌。

    即便一路艱辛，但也壓製不住小丫頭們的熱情。

    “這些牧民人真好。”玉春端來熱水給沈霓裳燙腳，手裏活兒不停，嘴上也沒停，“也沒跟咱們要銀子，還宰羊給咱們吃。”

    沈霓裳笑了笑。

    遊牧民族天性淳樸熱情，她雖是前世知曉，但也是第一次親身領略。

    這一家子確實很善良熱情。

    “嗯，是挺好。”沈霓裳點了下頭，推開玉春，“我自個兒洗就是。”

    玉春兌好水要替沈霓裳洗*******婢來就行，順便泡下熱水，暖和著呢。”玉春笑嘻嘻道，“小姐的腳又不髒。”

    玉春手已經探進水裏，露出舒服的表情。

    沈霓裳隻得由她。

    “小姐，咱們真不給銀子麽？”小翠一麵鋪床一麵扭頭問。

    沈霓裳想了想：“把那個箱子打開我看看。”

    牧民家還有一個很是羞澀的八歲小姑娘，沈霓裳想打開箱子看看有沒有什麽適合給小孩子的東西。

    他們此行出來帶的行李不少，這個官皮箱被沈霓裳用來裝一些不能帶在身上的緊要之物，一直隨身攜帶。

    箱子打開，上麵夾層上放著一些銀票和首飾珠寶，夾層下麵則了放得整整齊齊，一大一小兩個檀木匣子，還有一些藥品玉瓶。

    看著沈霓裳的目光落在那個小一些的檀木匣子上，三個丫鬟交換了一個目光，這個匣子中裝的正是容蘇火化之後留下的那塊金楠。

    沈霓裳無論去哪兒，都會帶著這個匣子。

    知曉沈霓裳是想起了容蘇，每次看到這個匣子沈霓裳都是這般的沉默，什麽話都不說，也不會露出多難過的神情。可對三個丫鬟而言，沈霓裳這樣的神情反倒讓她們莫名的更難受。

    三個丫鬟交換眼色後，二丫有意無意上前一小步擋住，轉頭問沈霓裳：“小姐想尋什麽？”

    沈霓裳回過神，一笑，想了想，確實好像沒什麽可以送人的，此番出來本做好的苦行準備，大多帶的都是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資。

    “挑件小姑娘用的著的首飾吧。”沈霓裳思忖後道，又囑咐一句，“不要太紮眼的。”

    若是送的東西太好，小姑娘反而用不上，還有可能招禍。

    小翠上前同二丫一道挑了一對珠花耳環，沈霓裳點頭後，兩人打算關箱子，沈霓裳又喚住兩人，讓兩人將那個大一些的匣子拿過來。

    大一些的匣子正是淩大長老交給淩飛的那個，淩聞的手劄被淩飛隨身攜帶，剩下的裝有蓮花的檀木匣子就交給了沈霓裳保管。

    沈霓裳打開匣子，拳頭大的蓮花晶瑩剔透，對著油燈時，又隱隱透著一抹似紅似黃的色澤，晶體中小魚的身姿隱隱活靈活現。

    “小姐，這真是鹽麽？怎麽都不化？”小翠托著腦袋蹲在沈霓裳身前，一臉好奇。

    關於這朵結晶蓮花的相關，沈霓裳也沒有瞞著三個丫頭。

    有些知識也許她們一生中永遠也沒有用到的時候，但沈霓裳希望她們能多知曉一些。

    “因為裏麵除了鹽分還有別的東西。”沈霓裳解釋道，“而且這是因為海水沉積而形成的，它裏麵的成分絕大部分同海水類似，但也又不同。雪原上溫度低，千年萬載下來也發生了很多變化，就好像這裏麵的魚骨，若是拿出來應該也似石頭一般。隻要時間足夠久遠，什麽東西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真想不到，天柱山原來會是海。”玉春替沈霓裳擦幹足，雖然聽過沈霓裳的解釋，還是覺得難以想象，笑了一句，端起盆子出去倒水。

    走到門口就看見探頭探腦的紅臉蛋小姑娘，一見玉春，小姑娘害羞地低下頭，玉春笑了起來，扭頭喚小翠，想讓小翠帶小姑娘進去。

    小姑娘卻羞澀地跑開了。

    等玉春倒了洗腳水回來，小姑娘又從氈包裏探出腦袋。

    玉春回到氈包同沈霓裳說了一聲，拿著珠花耳環走了出去。

    不多時，玉春回來，道已經將珠花給了小姑娘。

    連日行路的確也是累，主仆四人收拾一番睡下。

    另一頭，牧民一家的大氈包中，大兒子將手中的珠花耳環還回到妹妹手中。

    女主人還有些不安：“這耳環太貴重了……”

    男主人看向兒子。

    大兒子低頭想了下，歎口氣，摸了摸妹妹露出幾分懵懂不舍的紅臉蛋，：“妹子喜歡就拿著吧，等以後長大做嫁妝。他們有老有小，不像是壞人。”

    “那鄭世子哪兒還說不說？”父親問道，“鄭世子說讓留心的是他們吧？”

    大兒子點了下頭：“九個人，五個男人四個姑娘，應該是他們。世子說了晚些見麵，我去就是。”

    “也是，鄭世子救了咱們一家的命，答應的事不能悔。你小心些，雖說這撥客人看著人善，可有時候也說不準，莫要得罪了才是。”男主人道。

    “我曉得。”大兒子頷首，想了想，又寬慰父母道，“鄭世子和郡主姐弟也是為了救王妃，不是壞人。”

    男主人點點頭，不說話了。

    夜深沉，鵝毛大雪飄飄而下。

    欄杆裏，牛羊馬都擠成了一團取暖。

    一道裹得厚厚的男子身影從大氈包中離開，先去看了看欄中的牲畜，將頂上的油氈布拉下來擋住風雪，整理一番後朝遠去行去。

    行了兩刻鍾後，到了約定的地頭，不遠處的背風小山包下現出一男一女的兩道身影。

    兩人正是前幾日在客棧同沈霓裳一行人相遇的兄妹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