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打了一隻獐子，已經收拾好了，正架在火堆上烤。

    篝火熊熊，油“滋滋”作響，香味很快散逸開來。

    幾日未曾吃過新鮮食物的眾人圍著火堆，正眼饞望著。

    “小姐小姐，有烤獐子肉吃！”小翠一見三人歸來便高興道。

    沈霓裳朝小翠含笑點點頭，走到羅才跟前，將拾得的植物遞給他驗證。

    羅才接過看看，嗅了嗅，最後取了一粒嚐了嚐。

    “沒毒，能吃，味道有點像麥子。”羅才下了結論後也很是新奇，端詳手中的植物，“長得有些怪，從哪兒來的？”

    “在那邊茶樹林裏揀的。”淩飛蹙了蹙眉，問，“你們在林子裏可有見到什麽不同尋常處？”

    歐陽澤明同花尋搖了搖頭，羅才同賽戈朗也對視一眼，皆是搖首。

    這四人都算是經驗老道之輩，見四人都說沒察覺異樣，淩飛轉頭看向沈霓裳。

    “可能是野生的，被動物帶到茶樹那兒的。”沈霓裳想了想道。

    若這個植物真是青稞的話。

    青稞最早的確是野生。

    被某種雜食動物當作食物也極有可能。

    可話是這麽說，但沈霓裳心裏仍然有隱隱異樣。

    茶樹林是野生，牧民確實也有飲茶習慣，發現了茶樹林，來采摘也說得過去。

    但偏偏又發現了這麽一株同傳說中的高原農作物很是相似的“麥穗”，太多巧合碰在一處，倒讓她不能不多想了。

    但同淩飛一般，歐陽澤明同羅才幾人的經驗不可能察覺不到有不對勁的地方，四人方才的反應表明了他們的確是沒有在這附近發現人生活行走過的痕跡。

    用過了晚膳，男女各自回帳篷氈包。

    沈霓裳回到氈包，聽得身後有動靜，原以為是玉春打了熱水進來，轉頭一看卻是賽戈朗。

    沈霓裳怔了下，做了個手勢讓賽戈朗坐下。

    賽戈朗搖搖頭，取出小冊子遞給沈霓裳。

    翻開的頁麵上寫著：“你是不是覺得有不對？”

    沈霓裳抬首，沉吟著搖了下頭：“我說不好，就是覺得有些太湊巧。那茶樹，還有方才那樣東西……那東西很像麥子，極有可能被當作食物。你知道雪族以何為食麽？”

    關於這個問題，沈霓裳一早便在思考。

    若按線索所指，雪族當真生活在天柱上區域，那裏終年積雪，空氣稀薄不說，海拔五六千米，根本不可能有可供人食用的作物生長，縱然能養耐寒的牲畜，但雪族能隻靠肉食為生麽？

    按照常理是不可能的。

    但這一處時空已經有不少超出她想象和常識的地方，對於這一點，她存疑但也不敢真正否定。

    賽戈朗在紙上寫下：“我隻知他們曆代放牧雪牛，這種牛不怕冷，力氣極大。”

    “嗯，這個我知道。”沈霓裳看過之後點頭，“但普通人不能隻靠肉食為生，長此以往，身體會出問題。”

    賽戈朗看她一眼，又寫到：“你懷疑之前的判斷有誤？同你們方才撿到的‘麥子’有關？”

    賽戈朗的確是極敏銳的人。

    平素不聲不響卻將一切應該都盡收眼底。

    “那種植物同我以前知曉的一種植物很相像，但我也沒親眼見過。”沈霓裳也不隱瞞，“這種植物是一種隻生長在這一片區域的作物，可以種植，同中土的麥子和稻子差不多。但即便是這種作物也不能在超過海拔五千米的地方存活。還有那些茶樹……這兩種東西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我總覺著太過巧合了。可你們都說沒發現別的不對，我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

    賽戈朗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有什麽話同我說？”沈霓裳覺著賽戈朗似乎是藏了什麽話。

    出發前，兩人確實有過一場對話，也達成了一點協議。

    但這種協議彼此都有很大的保留。

    沈霓裳同意，隻要賽戈朗不主動提出離開，沈霓裳不拒絕他的跟隨。

    對於羅才和賽戈朗私下達成同盟一事，沈霓裳早就心知肚明。

    甚至單純從野心這個字麵上來說，賽戈朗比羅才還要大上不少。

    沈霓裳要尋雪族、魂族，甚至還有香族，這三個邊族是沈霓裳目前以及未來的目標，雖然大家目的不同，但目標相同，就算不能同盟，至少還是暫時同路。

    沈霓裳應下了同路之求，而賽戈朗也會付出相應的配合和幫助。

    但之前的對話中，沈霓裳也不是沒看出賽戈朗有不少保留。

    沈霓裳問出這句後，賽戈朗似乎斟酌了下，抬眼看了看沈霓裳，在小冊子上寫下一段話：“十八族中，有尾、藏衣、雪族，這三族尤為隱秘。即便同為邊族，這幾族的族地也甚少有他族踏入。雪族習性我確實知曉不多，隻知雪族有一項隱藏之能。”

    雪族有隱藏的本事？

    沈霓裳怔愣下，問：“是什麽？”

    “百裏聽音。”賽戈朗在紙上慢慢寫下四字。

    沈霓裳驚詫，望著賽戈朗。

    “我族典籍是這般記載。”賽戈朗頷首，又寫道，“他們耳力非同常人，貼地可察覺方圓百裏之內的動靜。所以雪族若是想躲，無人能尋到。”

    貼地可察覺方圓百裏之內的動靜？

    沈霓裳驚駭住了。

    這還怎麽找人？

    “你怎麽不早說？”沈霓裳扶額。

    “早說有用？”賽戈朗眼底滑過一絲難得笑意，一閃即逝，等沈霓裳再抬首，他又是一臉平靜，繼續寫，“莫要急，那些人都是熱天來尋，隻有我們是冷天來的，也許會有好運道。你不是一向好運道麽？”

    賽戈朗竟然會安慰人？

    沈霓裳不禁有些“受寵若驚”。

    這人待她，待其他人一向冷淡，時時都是一副作壁上觀的模樣。

    總歸不是壞事。

    吃驚後，亦一笑置之。

    又幾分無奈苦笑：“誰說我運道好了？”

    剛剛重生時她或許這麽心喜想過，但如今……

    “羅才。”賽戈朗一本正經寫道。

    “他啊，不靠譜的時候多。”沈霓裳搖頭一笑。

    賽戈朗點頭，寫下言簡意賅一字：“是。”

    沈霓裳一看，不覺失笑。

    這一回，賽戈朗眼中淡淡笑意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