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範八娘沒有了主意。

    頭上的金步搖晃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當初讓人給範家報信，是說自己求了皇上，回來省親，沒想到範家竟然就將大門緊閉，表示不認她這個女兒。

    原本她心中還有些小小的不忍，到了此刻已經全部消失殆盡。

    既然你們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去找中常侍。”

    範八娘很快就想起了可以依仗的人。

    既然皇上都說中常侍能夠代表他，那麽拒絕了中常侍就等於拒絕了皇上。

    采荷覺得主子真是高明，然而中常侍卻不怎麽高興了。

    當初不願意讓他跟著來，現在沒了顏麵就想起來他。

    中常侍的解決辦法非常簡單。

    就是讓一群鼓樂手奏響了皇上出行時常用的樂曲。

    作為臣子，聽到了這樣的樂聲還能無動於衷，範家的氣數隻怕也到頭了。

    果然，沒有過多久，範家的門房悄悄探出頭來查看，被門前的陣仗嚇了一大跳。

    中常侍拿著天子節仗，站在範八娘的車駕之前。

    閉門不接納範八娘就等於不接納天子。

    誰也承擔不起這個罪責。

    範家的大奴立即命令府中下了門檻，好讓車輛馳入，又命人忙去玉姬的院子裏去請範大人。

    範大人正在和玉姬喝酒調笑。

    “充依娘娘蒞臨，大人竟然不去迎接，呆在我這裏做什麽？”

    “跟她娘一樣不會看眼色，怪不得不得皇上的歡心，這才在宮裏呆了多久，就要回家省親，現在明白宮裏的日子不好過，後悔也晚了。”

    玉姬嬌聲道：“八娘畢竟是充依娘娘，身後站著皇上，夫人有了充依娘娘撐腰，若是不願意認康兒為嫡子，這……”

    “充依娘娘？”

    範大人鼻子裏冷哼了一聲。

    正想再說些什麽，外麵響起了咳嗽聲，接著小廝在外麵大聲通稟。

    “大人，中常侍大人拿著天子節仗陪同範充依前來宣旨，請大人速速去領旨。”

    範大人聽了一怔。

    範八娘是自己的女兒，沒有了範家就沒有了娘家，受了什麽氣都得忍著。

    但是中常侍卻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他立即起身重新盥洗，換上了正裝，匆匆忙忙地朝前院趕去。

    就看見府門大開，中常侍和範充依的車駕就在門外等著。

    “原來是大人來了，請恕我迎接來遲的罪過，”範大人的神色惶恐，好似真的是在府中沒有接到消息。

    中常侍冷著臉道：“這番前來，是臣和充依娘娘奉了皇上口諭，前來宣旨的，請範家老少不論男女正裝前來接旨。”

    範大人一愣，但又不敢詢問中常侍，隻將眼睛看向了範八娘。

    希望女兒能夠給他一點提示。

    範八娘迎上了他的視線，卻像是看著一截木頭。

    範大人心中暗恨，知道方才的舉動已經得罪了女兒，但他也並不放在心上，隻要女兒還在乎夫人，就不敢不聽他的話。

    中常侍的臉色愈來愈冷，範大人慌忙催著侍從們去後院催老夫人和家裏的子女們。

    好在大奴明白厲害，派人去催範大人的時候，也派了人去後院催促範老夫人和範夫人。

    女子換裝梳頭要比男子麻煩些，因此也會到的晚些。

    足足等了一刻的功夫，範家後院的女人們才到齊。

    範老夫人由範夫人和婆子扶著，顫巍巍地來到了前院的門口，看著馬車之中正裝端坐的是範八娘，兩隻眼睛便不由得冒出了火。

    這個孫女可真行，竟然shàng mén來折辱自己的長輩。

    她氣憤難平，甩開範夫人的手，怒哼道：“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範夫人被當眾給了個沒臉，頓時臉色蒼白，瑟縮這不敢往前。

    範五娘、範九娘等一幹尚未出嫁的姐妹，臉上都顯現出氣憤難平的神色來，想來，她們都覺得她這個嫡女丟了範家的臉麵。

    範八娘在車上看的真切，更是下定決心要讓祖母和父親低頭。

    還要用著她的時候，就如此不將她們母女放在眼裏，若是不用，豈不就像是抹布一樣被隨意丟棄。

    就算是泥人也有個性子。

    見人都出來了，範大人立即帶著全家向著中常侍和範八娘施了一禮，恭敬地道：“接旨來遲，請貴人恕罪。”

    中常侍轉頭詢問範八娘。

    “充依娘娘，範家迎旨來遲，不知可要降罪？”

    中常侍的聲音不大，但是出來迎旨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範大人臉色漲紅，等著聽這個女兒的發落。

    範八娘遲疑地道：“起初本宮命人前來送信，說是本宮思念母家，求了皇上答應，回來省親，因此範家才會將大門緊閉，耽誤了接旨。”

    範九娘偷偷地撞了範五娘一下，擠了擠眼睛。

    範八娘素來好強，怎麽會當眾說出範家這麽不待見她來？

    這不是公然給自己抹灰麽？

    範五娘也回應著擠了一眼。

    範老夫人卻緊張起來，這個孫女在她膝下長大，從不吃虧，這樣說話，必有緣故。

    範八娘問：“中常侍，是否應當通融一二。”

    中常侍的聲音冰冷，“原來範大人遲遲不來迎旨是因為拒絕見充依娘娘。”

    拒見貴人，這是嚴格違反禮製的。

    即便範八娘是範大人的女兒，但現在已經是皇上的女人，遵循的不該是家法而是國法。

    範家怎麽敢將家法淩駕於國法之上。

    潯陽範家拒絕認範八娘，皇上不追究到罷了，若是追究起來，範家承擔不起。

    畢竟潯陽範家已經不是五十年前的範家，在《世家錄》上的地位越來越低，能夠入朝做六百石以上官吏的子侄寥寥可數。

    想明白這一層，範大人頭上的汗就掉了下來。

    範老夫人仰起頭來沙啞著聲音道：“不是這回事，吾等均未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是有人嫉恨充依娘娘的威儀，故意使壞，截了消息。”

    中常侍冷笑了一聲，“怪不得發生這樣的事情，原來是從老夫人這裏禮製就崩壞了，吾手中持著天子節仗，詢問的是範大人，老夫人有什麽官職在身，能夠隨隨便便插話？”

    範八娘此刻覺得，皇上命中常侍跟她一起來，真是非常正確。

    若是帶著林先，隻會在一旁看她的笑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