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章 無以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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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大儒的嘯聲著實驚人,直直穿破九雲霄,引得練武場上的rén miàn雕停下了呼扇著拍打刀疤臉們的翅膀,靜靜地聽了起來。

    不一會,為首的rén miàn雕也伸長了脖子,合著這音,桀桀地怪叫起來。

    鳥中之君的應和,令府中收養的其他惡鳥們也開始跟著鳴叫。

    林府內喧囂聲一片。

    府外。

    秦娘子躲在車內,小臉煞白,嘟囔道:“林府真是可怕,怎麽那麽多的鳥?”

    秦夫人瞪了女兒一眼,“你知道什麽?”

    還想不想做林家的媳婦了,竟然說這樣的話。

    “這是那日惡鳥襲擊長安城,被淮陽王妃布陣困住的鳥,為了這個,皇上還召見了林家,給予重賞。聽說這些鳥養在林府,等著正月祭祀的時候拿來獻祭。”

    “這些鳥的存在就是林家的功勳!”

    秦娘子不接話,低下頭想心事。

    馮夫人明白,秦娘子隻怕瞧上了林家的女婿了。

    秦夫人還在讚歎,“林家的兩個兒子,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本事有本事,方才見的那個少年,就在幕府跟著雲大儒,是林家的三郎君。”

    秦娘子連林山什麽樣都沒有看清楚,眼睛全定在淮陽王身上了,其他人全都視若無物。

    聽了母親的話,竭力回想著林山的長相,還是什麽都不記得。

    好在小娘子當著長輩的麵評論男子的長相,是一件非常施禮的事,她垂著頭,繼續裝著羞澀。

    看著秦夫人喜悅的表情,馮夫人暗歎,又暗自慶幸——雖然媒人做不成了,卻意外發現林老夫人是兒時的友人,倒也可以借機來往。

    林府裏的嘯聲越來越高昂,最終將那些鳥叫聲全都壓了下來。

    在冬日裏聽著這樣清冽的聲音,就像寒泉流過心底深處,冷到了骨頭縫裏。

    “這嘯聲隻能是雲大儒才能吹的出來,”馮夫人是個識貨的。

    秦夫人也讚歎道:“聽說那日在林府賞梅,王家家主都忍不住和雲大儒一起相和呢,要是那日在場就好了。”

    馮夫人笑笑,沒接話。

    下次隻怕她不能作陪了。

    秦娘子卻有些厭煩這嘯聲打攪了她的甜蜜回味。

    與她同樣厭煩的人,隻怕就是躺在床上的林簡了。

    在睡夢之中。

    林簡隻有十幾歲的樣子,已經開始抽條,還沒有變完聲,因此不愛說話,獨自站在窗前看外麵的荷花。

    庶兄們湊在一處正在爭論什麽。

    “有什麽好爭的,”七哥走了進來,一身戎裝,英姿颯爽,頭盔上的紅纓不停地顫動。

    林簡都看呆了。

    “七哥真是好看。”

    其他的兄長門抬起頭來,正想說些什麽。

    突然傳來了響破雲霄的嘯聲。

    “是何人吹嘯?”七哥奇怪地問。

    林簡皺了皺眉,“我不喜歡這嘯聲,好像是一個姓雲的人吹的。”

    “奇了,你怎麽知道?”

    庶兄們都看著他在問。

    “我怎麽知道,他和老子搶女人。”

    “哈哈……”

    “毛都沒有長齊,搶什麽女人,”七哥伸出手來,重重地在他的頭頂上揉了一下,林簡站立不穩,晃了兩下。

    整個人就站在了假山上。

    “我怎麽又在這裏?”

    林簡問自己。

    耳畔是揮之不去的嘯聲。

    太陽高高照著,讓人頭暈目眩,身邊並沒有人。

    林大站在假山腳下,焦急地喊著什麽,卻怎麽也聽不清。

    這吹嘯的人真是討厭,拉下去砍了。

    林簡揮動著手,人就掉下了假山。

    “啊……”

    王氏揉了揉眼睛。

    她沒有看錯罷。

    方才大將軍的手和腳似乎都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雲大儒的嘯聲慢慢地低了下去。

    林簡也沒再動。

    “是我看花眼了,”王氏的眼淚一顆一顆地砸在林簡的枕畔。

    ……

    “雲大儒來了,”林樂霜正和阿桂說著秦娘子,聽見嘯聲立即站了起來,“快,準備出去迎接。”

    阿桂笑道:“雲大儒怎麽又吹嘯了,今日可沒有人和他應合。”

    話音剛落,鳥叫聲便起來了。

    兩人忍不住相視而笑。

    林樂霜駐足靜靜地聽了一會,雲大儒的嘯聲裏夾雜的情緒太多,有豔羨,有自憐,別有懷抱的解脫,還有得遇知音的喜悅與感歎……

    “好複雜的心情。”

    嘯聲越來越高昂,將鳥叫聲都壓了下去。

    “清越超脫……雲大儒的心境常人難以企及。”

    林樂霜有些感慨。

    這樣的男子,偏偏卻娶不上妻子。

    母親……

    正是冤孽。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躺在榻上的小豹子呼嚕聲陡然停頓了片刻。

    嘯聲漸漸低了下來

    林樂霜和阿桂這才如夢方醒,匆匆起身,朝院門口走去。

    雲大儒願意賣個人情指點十三叔,她就應當表現出十二萬分的尊重。

    “哈哈,你怎麽在這裏站著?”

    雲大儒借助長嘯發泄了心中感懷和對人生失意的歎息之後,便又回歸了風度翩翩的大儒形象。

    淮陽王依舊是淡淡的,似乎世上沒有什麽能讓他覺得驚訝的事。

    林樂霜麵帶笑容,站在院門處,迎接著她尊重的師長。

    隻有林山,緩不過來神。

    大儒就是大儒,身份和心境都變換自如。

    林山無比佩服。

    “在這裏迎接您啊,方才聽到長嘯聲,就知道您來了,”林樂霜笑著道。

    “你聽著如何?”雲大儒捋了捋胡子,自得地問。

    林樂霜點頭:“起初失落難明,後來擊水三千裏,在之後便飛上九雲天,雲大儒心境又與前段時日多有不同,似乎別有懷抱,又有遇知音之樂。”

    她能聞弦歌而知雅意,自然也能夠聽得懂雲大儒的嘯聲之中所蘊含的心聲。

    雲大儒滿意地點點頭。

    轉過臉對著元明道:“淮陽王真是有福之人,能夠娶得王妃這樣蘭心蕙質的女子,不知道前世做了多少好事。”

    真是讓人難以掩飾的羨慕嫉妒恨。

    元明深以為然,“正是,我也總害怕是大夢一場。”

    林樂霜的臉都紅了,這樣的話真虧他能這麽嚴肅地堂而皇之地說出來。

    雲大儒歎道:“淮陽王這樣說,讓我等無以為家之人,情何以堪。”

    真不知道心含蓄為何物。

    林樂霜笑著道:“無以為家是您的選擇,為何又如此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