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恐怖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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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眼,又是幾天過去。

    這幾日中,李不負始終就在山腳下不遠的一所小村落借住,等待著血刀老祖的到來。

    血刀老祖受了大批的人馬追襲,有時候刻意繞入岔道,再加上那匹黃馬乃是馱著兩個大男人,負重更多,所以倒不如李不負他們走得快了。

    此時又入了冬日,天氣寒冷,李不負與水笙在山腳眺望高山,見得上麵全是白雪覆蓋,雲霧繚繞。水笙身在江南,雖也去過北方,卻沒見過這樣的景象了。

    “我以往以為江南的小橋流水人家,已是天下第一絕,不曾想過原來西邊這等荒無人煙之地,也有這樣的美麗雪景。”

    李不負牽著白馬,仍是將水笙封住穴道,置於馬背,說道:“你練過內功,對寒冷多少有些抵禦,然而卻不知在這裏生活的普通人有多麽辛苦了。”

    水笙笑道:“日後我若開宗立派,也在這裏設一個分門,教這裏的人練習內功,他們豈非就不怕寒冷了?”

    也許是她從李不負處得到了會放她離開的承諾,所以到了此處,心情莫名地有些變好了起來。

    李不負撫了撫掛在白馬邊上的刀,笑道:“你若教了這裏的人內功,他們能做的事情自然就多了許多,能去的地方也多了許多。那時候,他們可就未必願意留在這個地方了。”

    他在路上抽空又尋了一柄薄刀來,雖比不上那把千錘百煉的血刀,然而也不失為一件利器。

    水笙歎了口氣,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人心的確是非常難以揣測的。”

    李不負點頭道:“本來如此。”

    水笙道:“我以為你們這群人都是窮凶極惡,六親不認之徒,想不到你還願意等你師父,看來你也還算有情有義。”

    李不負笑道:“哈哈,多謝你誇獎。”

    水笙又欲問道:“那麽你”

    這時,遠處隱隱約約卻有一個小點出現,那小點漸漸變大,像是正在朝著李不負他們移動而來。

    又過了一會兒,李不負看清那個小點卻是有一人騎著一匹馬,快馬加鞭,飛踏前來!

    水笙麵朝著李不負,倒是沒有知道身後有什麽東西,不過瞧他神色變化,卻能猜到一二。

    “血刀老祖是不是來了?”

    李不負喜道:“大概是他們。”

    水笙突然不說話了。

    李不負又看見馬上的人乃是一個光頭和尚,道:“那的確是我師父!你表哥想來應該也會到了。”

    水笙喃喃道:“表哥”

    她聽到這個名字,神情中又露出對以前的追憶,顯出一些歡喜來。

    李不負朝著遠方揮手,那馬上的人似也看到這邊,於是稍稍調整了個方向,往這裏奔來。

    “老六,難得你在這裏等我?快走,後麵的追兵追得很緊!”

    一匹黃馬飛馳過來停下,血刀老祖正是坐在上麵。

    那匹馬氣喘籲籲,四條馬蹄上全是髒汙,看樣子是奔襲多日,疲累不堪;這時停下,連忙使勁喘了口氣,就要趴下。

    啪!

    血刀老祖卻一馬鞭抽在黃馬身上,使得它不得放鬆,又端端立了起來。

    “快走,我們翻過這座山脈,到了青海,一切都好說了!”

    李不負問道:“師父,還有追兵?”

    血刀老祖罵咧咧地道:“他奶奶的!追兵多的很!一路上人人都想跟那南四奇一起蹭些追殺我的功勞,有事的沒事的全都追來了,從荊州到巴蜀,恐怕得有一、兩百號人,正道人的嘴臉果真難看!”

    兩人說著,水笙忽不見了與她同樣受擒的汪嘯風,當即問道:“我的表哥呢?你把我的表哥弄到哪兒去了?”

    血刀老祖猶在氣惱之中,無暇回答她的問題,隻催促道:“老六,快走!回了青海,咱們好好地跟他們鬥上一鬥!”

    李不負暗暗猜到,多半是汪嘯風被正道中人救了回去,若是真的被血刀老祖所殺掉,問到這裏他多半是會誇耀一番的。

    “好!走!”

    行了不過一日,他們在山中奔馳,轉過一個山頭時,卻突然遠遠望見山下有許多群雄追趕而來,聲勢浩大,確實人數極多。

    那些人想來也看見了李不負、血刀老祖和一黃一白兩匹好馬,於是更加緊了步伐,趕上山來。

    山路重重,雪深阻險,群雄並非一時半會兒能夠追上;而李不負與血刀老祖都帶足了幹糧,並不憂心,而是討論計劃,如何誘殺掉這些人。

    血刀老祖道:“這些人追了我一路,鬧得天下皆知,說出去不免掉了我血刀門的臉麵!咱們不止要搶一個媳婦回來,還要殺傷些人,才算保住名聲!”

    李不負牽著白馬,一邊走,一邊道:“若是到了青海,他們還要再追,自然是一個都跑不了。”

    三人行至這時,已到了山脈深處,南麵露出一片山穀。

    除卻這山穀之外,周圍全是高聳的山峰,積雪已甚是厚重,十分凍人。

    血刀老祖看了看四周,又道:“不錯!其實此地地勢險要,未必不可借之與他們周旋一番,然而我隻怕”

    李不負接口道:“隻怕打鬥起來,人多嘈雜,會引起雪崩是不是?”

    血刀老祖目中露出讚許之色,道:“老六,我六個親傳徒弟中還是屬你最聰明!我正是擔心於此,雪崩一起,天塌地陷,任你我武功再高十倍,也難逃厄運!”

    水笙生平未曾見過雪崩,聽了之後,卻是將信將疑,問道:“這雪花塌陷,難道還能將我父親一行二百個人一齊壓死不成?”

    血刀老祖嗬嗬笑道:“你父親功夫比我還要差一些的。”

    水笙不服氣地爭論道:“我父親武功怎會比你差?”

    血刀老祖道:“你父親武功若真比我強,那日在巫山上也就將我攔住了,何必追趕至此?”

    他又對著李不負道:“你這媳婦娶得漂亮是漂亮,回了青海,可得好好調教一番才行!”

    血刀老祖似又想到了什麽,瞧著李不負忽地一笑。這一笑之間,突然他胯下的黃馬卻口吐白沫,一下倒了下去!

    血刀老祖一拍馬背,借勢騰起,落在一旁,臉色難看道:“可惜了一匹好馬!”

    “沒了這匹馬,咱們這行路可就慢了。”

    李不負道:“不妨,我們的馬累,那些人的馬恐怕也支持不了許久的。”

    恰在此時,一陣馬蹄聲響,一人一騎,忽地飛撲上山來,行得極快,像是不要命一般。

    李不負抬眼看去,那人正是汪嘯風!

    汪嘯風遠遠看見李不負和血刀老祖,身旁更有自己朝思暮想的表妹水笙,頓時大喜,叫道:“血刀惡僧,還不交出我表妹,速速投降,還可放你一條生路!”

    血刀老祖皺眉道:“早知當初在巫山拚拚命也就是了,不該饒過此人!”

    他說出此話,李不負便有些猜到——血刀老祖想必是在巫山時利用汪嘯風威脅“落花流水”,施以手段,而後逃了出來的。

    這汪嘯風一人單槍匹馬追擊上來,多半也是覺得在巫山受了屈辱,心有不甘,要報仇雪恨追回表妹,所以他他才行得如此之快,將其他人都甩在了後麵!

    血刀老祖倒是不急不忙地笑道:“你表妹已和我徒弟拜堂成親,這是你親眼瞧見的,你怎還有臉來要人?”

    汪嘯風罵道:“狗屁,那是被你和那小淫僧挾持,怎做的數?”

    血刀老祖道:“可你表妹現今穿著我徒兒為她買的新衣裳,那總不是被挾持的吧?她心甘情願,早就與我徒兒成了好事,你這個人做惡,非要棒打鴛鴦麽?!”

    汪嘯風仔細看去,果然見到水笙完完整整,衣衫整齊地躺在白馬上,一張俏臉上除了浮現出見到他的喜色,甚至沒有一絲急迫和驚慌。

    “表妹,你”

    水笙道:“表哥,你去叫我爹爹來,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這話不說還好,一從她口中說出,更是刺激到了汪嘯風。

    汪嘯風道:“表妹,你莫害怕,我先拖住他們,今日一定救你出來!”

    他往一旁看去,注意到原本屬於自己的那匹黃馬已然倒地不起,傷心之餘,更是驚喜道:“哈哈哈哈,血刀惡僧,你的坐騎沒了,看你還能走到哪裏去!”

    血刀老祖聞言怒道:“我正好取了你的馬來騎一騎!”

    他展開輕功,飛騰過去,手中連揮,一柄血刀斬出,在漫天銀白之中顯得極為奪目。

    汪嘯風在馬上掣劍而戰,過不多時,又被逼得跳下馬去,賣力地將一身劍法施展出來,一麵叫道:“血刀惡僧就在此地,大夥兒快上來!”

    他的聲音遠遠蕩開,李不負忽然眺望山峰上的積雪,凝視半晌,見無異動,才將目光移開。

    這時血刀老祖連變刀法,忽又將血刀銜在口中,一掌迫開汪嘯風,飛身上了馬,才把血刀放下,笑道:“多謝贈馬!”

    原來血刀老祖本意就是在馬而不在人,騙了馬走,就要即刻離開。

    汪嘯風知道自己中了計,大為羞慚,撲身過去,竟撲出老遠的距離,揮手一劍將那馬的一隻後蹄斬斷!

    “嘶!”

    那馬慘叫一聲,將血刀老祖跌下馬來。

    汪嘯風道:“惡僧,你還能跑麽?”

    血刀老祖本欲回身再戰,李不負卻提醒道:“師父,莫在此地打,咱們先再走一程!”

    汪嘯風道:“你走得掉麽?”

    李不負微微一笑,忽然抱起白馬背上的水笙,對著汪嘯風說道:“我自然走得掉,隻因你不能再追了。”

    汪嘯風奇道:“為何我不能追?”

    李不負道:“隻因你若再追一步,我便在水笙姑娘臉上親一口,你若再追兩步,我便在水笙姑娘的臉上親兩口!”

    血刀老祖往回趕,邊笑道:“哈哈哈,對,對!若是這位汪嘯風表哥很想看你和水笙親熱的樣子,那就不妨大膽地追!”

    李不負懷中抱著水笙,驅馬而走,血刀老祖騰挪跳躍,緊隨在一側;而汪嘯風呆呆愣在原地,剛追了一步,便又不敢再追。

    “好,我看見你動了一步了!”

    李不負真的立即俯下頭,在水笙左邊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水笙驚叫起來,但令汪嘯風不解的是,這叫聲中居然沒多少害怕之意。

    “你敢”

    汪嘯風氣在心頭,身形一晃,又動了一步。

    於是李不負又將嘴唇貼在了水笙的右臉上。

    汪嘯風親眼瞧見這一幕,簡直連肝膽都要氣得炸開,雙目血紅地盯著前方,盯著即將遠去的白馬上的兩人,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你這惡賊你這惡賊!我抓住你一定要把你五馬分屍,將你的屍體拿去喂狗!”

    血刀老祖還在一旁譏諷:“你看看,我就說過,他在巫山之中說不想看你們親熱都是裝出來的,其實心裏想得不得了!”

    “你你胡說!”

    “那你剛才又怎會往前走了兩步?你走第一步尚且說得過去,嘿嘿,卻走了兩步,不是想看又是什麽?”

    “你”

    這裏地勢很高,天氣又非常寒冷,本來就使人氣息難以調和,常常會呼不過氣來。汪嘯風是南方人,來到這地方身體本就十分難受,聽了此言,一口氣沒喘下,竟是當頭暈了過去。

    水笙有些擔心地道:“表哥!”

    這聲傳出時,三人便已走遠了。

    “水笙,你在哪兒?”

    山下隱隱傳來水岱的聲音,看樣子大隊人馬已是趕了過來。

    一行人衝將上來,水岱正迎頭而上,見到汪嘯風倒在地上,不由道:“快來一位好漢,將他扶下山去養傷!我日後必有重謝!”

    他此聲一出,頓時群雄們爭著要來領這差事。

    隻因他們上雪山也是極不適應,早想下山,又苦於沒有借口。眼疾手快的一人趕緊攙著汪嘯風,扶他上馬,下了山去。

    又有人瞧見道旁的兩匹馬,一死一傷,登時興奮地叫道:“哈哈哈哈!那惡僧的馬倒了!”

    “快追,快追!”

    “惡僧的馬倒了,咱們不久便可追上了!”

    群雄在山道疾馳,人人興奮大呼,往前追去,連“落花流水”四老也一齊呼喝起來。

    轟!

    恰在這時,四周山峰上的積雪像是受到了什麽催動,“轟隆隆”的,發出悶雷一般的聲音,似要流下山來!

    有位川西的老者叫道:“不好,怕是要雪崩!”

    這積雪本是受不得聲音激惹的,如此多的群雄一齊大呼,難免引發雪崩。

    群雄猶自不知,還在七嘴八舌地議論。

    “這是什麽?”

    “雪崩有什麽要緊?”

    直到那雪崩從緩緩運動,變為迅烈滾下,沿途還夾雜著不少飛石,群雄這才知道厲害!

    “快逃!”

    眾人紛紛調轉馬頭,往山下衝去。

    雪崩卻比馬更快,從高山滾落,便如同天上的重重白雲化作瀑布,任意傾瀉下來一般。群山俱裂,雪潮湧下,其勢之大,實非人力可以抵擋。

    有些逃得稍慢之人,立時被淹沒在雪中,連話都說不出半句,整個人便消失了。

    嘩!

    白雪猶如山洪爆發,滾滾不絕地衝下來,淹沒一切所經過的地方,瞬息之間就將山道穀口封住。

    雪累積起來,竟是堆疊高聳有數十丈,平底陡然生出了一座雪峰,擋住道路!

    眾人凝望雪山,呆了半晌。再去清點人數之時,卻見少了許多人,其中甚至還包括衝在最前的“落花流水”四位大俠。

    再去望李不負與血刀老祖等人時,也不見了蹤影。

    群雄均是說道:“想必這些人都被壓在雪崩之中,喪身在此了!”

    “血刀門的惡僧死得太容易,‘落花流水’四位前輩卻死的太冤枉了。”

    大家嘴上都是這般講,然而許多人心底卻還有一個念頭,難以公然說出:“這些年來,落花流水和鈴劍雙俠得了好大的名頭,耀武揚威,不可一世。這回卻死得好,死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