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她一直在池沼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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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穿著淺藍色的襯衫,即使是盛夏,也依舊將扣子扣得嚴嚴實實,整個人很規矩,舉手投足都透露著舊時沿襲下來的貴族底蘊。

    吳醫生一出來,他就開口問道“怎麽樣了?”

    吳醫生搖搖頭,“燒得很厲害,應該打退燒針的,但是她死活都不願意打針,您看……”

    她用的是尊稱,並沒有因為眼前這個人是個半大小孩兒就可以看輕他。

    顧西冽眉頭微擰,“跟我進來。”

    他說完就進了房間,徑自走到床前,女孩兒正縮在被子裏,隻露出半張臉頰,一種小動物躲避著但又忍不住窺探外界的姿態,帶著小心翼翼。

    “為什麽不打針?”

    顧西冽問得很直接。

    宋青葵又往被子裏縮了一點,柔軟的發絲跟著動了動。

    “怕痛?”顧西冽皺著眉。

    吳醫生在一旁有些無奈,“她身上那麽多傷口她都忍得,打針的痛和這些比起來,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了。”

    顧西冽不置可否,有的人什麽傷痛都能忍耐,就是不敢打針,與其說這是生理上的怕,不如說這是心理上的,一種無法逾越的……怕。

    他走到一旁拉開抽屜,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不知道在搗鼓什麽,須臾後,他又回到了床前,將一顆棒棒糖遞到了宋青葵的麵前,“奶糖,吃嗎?”

    宋青葵露出一隻眼睛看著棒棒糖,有種嬌憨的渴望。

    “願意打針的話,這顆棒棒糖就給你吃。”顧西冽聲音很平靜。

    不像是誘哄,但卻隱隱有著寵溺。

    吳醫生不疑有他,隻覺顧西冽是個哄妹妹的料,她哪裏知道,顧西冽從來沒有哄過顧雪芽,他不喜歡哭哭啼啼無理取鬧的生物,盡管這個生物是他妹妹。

    宋青葵雖很眼裏很是渴望,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這是拒絕交易的意思。

    不打針,也不吃棒棒糖。

    顧西冽看著她搖頭,低聲道“算了。”

    吳醫生以為他是妥協了,不讓宋青葵打針了,正說去開點藥,卻忽然看到顧西冽微一躬身,單膝跪在床上,一把掀開了被子,摁住床上的小女孩,然後……

    撩起了她的小裙子,扒下了她的小褲褲,露出了大腿上方,隱秘的……打針的部位。

    “吳醫生,打吧。”

    吳醫生愣了,隨即反應過來,“哦,好。”

    顯然,宋青葵也以為顧西冽是妥協了,卻沒想到下一刻她就被摁在了床上,動彈不得。

    少年躬起的腰身很有力道,摁住她的手臂也很有勁道,讓她完全被壓製了,她開始鬧,開始掙紮……

    “不要……”

    嗓音因著生病有些喑啞,但也帶著少女獨有的稚嫩,像貓爪兒在撓心底一樣。

    任何人聽了都會起憐憫之心。

    這個任何人,卻不包括顧西冽。

    他格外的強勢,冷著一張臉,對她的掙紮和喊叫不為所動。

    吳醫生調好了藥劑,彈了彈針管,便用消毒酒精開始擦拭那一方顫動的位置,幹淨利落的打下了這一針。

    “嗚……”宋青葵悶哼著。

    她看不到自己打針的位置,側著身子像一條歪歪扭扭的魚,她想扭頭,但是卻也隻能看到顧西冽的臉龐。

    那一瞬間,她將他的眼眸看得格外清楚,很純粹的黑,但又有光,裏麵像是有星星一樣。

    她都忘記了掙紮。

    “好了。”吳醫生說了一聲。

    她囑咐著,“把棉花摁一會兒就可以了。”

    顧西冽聽著便自然而然的想去摁,宋青葵卻立馬伸手製止了他,“我自己來。”

    打完針後,顧西冽已經鬆開了她,她便又想一尾滑溜的魚兒一般,快速的縮回了自己的小窩裏。

    顧西冽以為她會哭,畢竟她剛剛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委屈的,不敢置信的哭腔。

    可是現在一看,她眼裏並沒有淚,隻是微紅。

    “生氣了?”顧西冽開口問道。

    宋青葵卻不理他,隻是把眼眸瞟向他的褲子口袋。

    那裏裝著他剛剛收回去的棒棒糖。

    顧西冽忽然想笑,但看著她紅著眼的模樣,到底不敢過分笑話她,隻從口袋裏拿出那根不二家的牛奶棒棒糖,遞給了她,“吃吧。”

    他說著,還順帶摸了一下她的頭頂發絲,一如所料的柔軟。

    宋青葵將棒棒糖吃到了嘴裏,頓時眼眸彎了起來,無比滿足的姿態,像吃到小魚幹的貓咪。

    顧西冽便起身想走了,卻不料宋青葵卻攥住了他的衣角,纖細的手指,緊緊的攥住了他的衣角。

    “別走。”

    她含著棒棒糖,話語有些含糊不清,但是顧西冽卻聽懂了。

    新環境,新地方,她的害怕在他麵前終於是泄露出了一星半點。

    良久後,宋青葵吃完了棒棒糖。

    顧西冽端來了水,監督她漱口,“睡覺前不能吃糖,這次破例,以後不許了。”

    宋青葵聽話的漱了口,點點頭,答著,“知道了。”

    漱完了口,她安靜的躺在被窩裏,一旁的顧西冽半倚在床頭上,手裏捧著一本書。

    他念

    “在我和世界之間,你是紗幕,是霧,是映入夢中的燈盞。

    你是口笛,是無言之歌,是石雕低垂的眼簾。”

    窗簾並沒有徹底拉嚴實,一縷陽光透了進來,隱隱綽綽的,細小微塵在這縷陽光中飛舞,宋青葵看了眼這縷偷溜進來的陽光,又悄悄抬眼看了一眼顧西冽。

    他真好看,比光好看。

    她如是想著。

    顧西冽見她眼眸不老實的亂看,便拍了拍薄被一下,輕聲命令道“閉眼,睡覺。”

    宋青葵連忙閉上眼,很乖覺的模樣。

    顧西冽一手捧著書,一手輕輕拍著薄被,富有節奏的,繼續低念

    “在我和世界之間,你是鴻溝,是池沼,是正在下陷的深淵。

    你是柵欄,是牆垣,是盾牌上永久的圖案。”

    宋青葵閉著眼,漸漸有了困意。

    她不太懂顧西冽讀得詩句,但是她聽懂了幾個詞語。

    池沼,深淵,盾牌……

    宋青葵情不自禁的,無意識的伸出手指,悄悄的攥緊顧西冽的衣擺一角。

    嗯,她一直在池沼深淵,可是這個人……卻忽然出現當了她的盾牌。

    她一定要緊緊抓住他。

    再也不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