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酒要喝陳,茶要喝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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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牆壁上掛著一個鹿頭模樣的時鍾,馴鹿角長長的蔓延在碎花牆紙上。

    看著應是溫馴寧靜的模樣,可是此刻卻無端尖銳起來,猶如宋青葵的紅唇,仿佛一咬一合之間都能傷人。

    雖然她是坐著的,鹿澤生是站著的。

    “多久開始打黑拳的?”宋青葵問了一句。

    “不記得了。”

    鹿澤生無意識的彎了彎膝蓋,他的膝蓋剛剛大力觸到了地上,現在有些發疼。

    他回答完後,就低著頭兀自沉默著。

    在宋青葵的記憶裏,他一直都是不多話的,乃至沉默的,像一個隨時都會被人遺忘在田地旁的稻草人,到最後人們連樣貌都記不住,隻記得沉寂的身軀線條。

    默默的,就這麽被風吹雨淋,最後散在了土裏。

    如果沒有偶爾發來的短信,宋青葵其實也不大會記得他的。

    或許,鹿澤生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會每年的今天給她發一條短信,讓她記得他,確切的來說,讓她記得他的哥哥。

    “這場比賽對你很重要嗎?”宋青葵揣在大衣口袋裏的手摩挲著手機的邊緣,她在想那條短信,繼而想到了鹿澤生的哥哥。

    雖說酒要喝陳,茶要喝新,過去的事情得讓它盡快過去,可是留下的人總歸是過不去的。

    鹿澤生,就是那個被留下的人。

    而宋青葵,也無法視而不見這個被留下的人。

    尤其,他腫著眼角,唇角開裂隱隱沁血的情況下,進房間的第一個動作卻是在她麵前放了一盒牛奶。

    心啊,忽然就被刺痛了。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我需要錢,需要這一百萬。”鹿澤生開口回答了。

    很直白的回答。

    錢是王八蛋,可它就是很好看。

    宋青葵眼眸微閃,正想開口說——我借給你。

    可是鹿澤生卻仿佛知道她要這麽說一般,立馬接著喊了一聲,“姐姐!”

    他抬起了眼,直視著她,帶著一種沉默的堅韌與拒絕。

    宋青葵唇動了動,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鹿澤生咧著嘴無聲的笑了一下,“您和那位顧先生還好嗎?”

    宋青葵眨了一下眼,“還好。”

    鹿澤生點點頭,繼而輕聲的,近乎喃喃自語道“挺好的,挺好的,那就好……”

    門外有人敲了下門,金國小聲的喊道“鹿哥,休息時間快到了。”

    鹿澤生立刻對著宋青葵歉意的笑了笑,“姐姐,我先過去了,等會兒下來聊。”

    他轉身走了兩步,腳步很慢,小腿隱隱顫抖,腿部的肌肉呈現出一種痙攣,看著像是隨時都會倒下去一般。

    宋青葵‘唰’的一下起身,幾步走到他身邊,一腳踢向他的小腿,很輕的力道,但是——這卻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鹿澤生身形一歪,猛然向一側倒去。

    宋青葵立馬扶住了他,將他拽到了沙發上,“鹿澤生,你不能再上台了。”

    鹿澤生滿頭的汗,一隻手掌撫在右腿膝蓋上,緩緩道“我一定要上台,不然違約金我賠不起,以後再打拳就沒人肯讓我上了。”

    “什麽違約金?你私底下還和其他人簽了協議?”宋青葵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鹿澤生輕聲應了一下,“嗯。”

    仿佛自知理虧,他和盤托出,“金主讓我一定要贏,不能半路投降和棄權,否則我就會麵臨巨額賠償金。”

    “這是不合理的!”宋青葵聲音略微拔高。

    鹿澤生苦笑了一下,認真的看著宋青葵,“姐姐,在你們的世界裏,哪裏有什麽合理不合理呢?你們永遠高高在上,吃一頓飯就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難道這樣就合理嗎?”

    他隻是平靜的訴說,並沒有抱怨,隻是解釋。

    宋青葵腮幫微微鼓起繃緊,“你覺得你能贏嗎?紅鷹是專業的,而你隻是個會些花架子的野路子。”

    鹿澤生詫異的看著她,隱隱帶笑,“花架子?”

    他忽然自信的舉起手臂鼓了鼓自己的肱二頭肌,“我在地下拳場混了這麽幾年,可不是靠花架子贏獎金。而且……”

    他放下手臂,平靜的繼續說道“紅鷹是這裏的七連冠,我是踢館者的身份,隻要在結束比賽之前我堅決不棄權認輸,裁判也會判定紅鷹輸,而我就是最後的贏家了。”

    宋青葵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是想被人打死都不認輸嗎?”

    鹿澤生垂下眼,不再說話了。

    默認的姿態。

    宋青葵腮幫的肉繃得更緊了,半晌後,她才是一字一頓開口道“既然不想要我的錢,那我幫你贏錢總可以吧。”

    “嗯?”

    鹿澤生腫成了一條縫的眼眸努力瞪大,“姐姐您在說什麽啊……”

    宋青葵不再回話,而是撥通了工作人員的電話,直接了當的開口道“白鹿下場,換人。”

    “姐姐……”鹿澤生想要開口阻止她。

    “紅鷹不同意?獎金池加注一百萬,順便告訴他,換白鹿上去的是個女人。”

    宋青葵手機連點幾下,把一百萬秒轉到了七獵場的獎金池,快得連給鹿澤生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等到電話掛斷以後,鹿澤生的名字就已經被工作人員從電子屏上給抹除了。

    鹿澤生頓時激動起來,他連膝蓋的疼痛都忘記了,站起來朝著宋青葵大聲道“姐姐,您不可以任性的,這不是遊戲!”

    宋青葵轉身,衣擺忽然劃起一道淩冽的弧度,右手手指呈鳳骨拳狀,迅若奔雷的朝著鹿澤生耳旁擦過,打在他腦後的牆上。

    砰!

    一聲悶響,拳頭帶起的勁風淩冽,隱隱竟有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氣。

    “鹿澤生,我從小就是被專業訓練過的,你以為呢?”

    九歲,在東城遇到了以往墨西哥來人的追捕,獲救後,在顧西冽的強烈要求下,她便和他一起去訓練,從未有一日間斷,學得都是路數狠辣的東西,不為其他,隻為自保。

    顧西冽,從小就在讓她自保。

    他會保護她,但是他也希望他不在的時候,她能保護好自己。

    可是往往有時候,事與願違。

    狼子孤崽,再凶狠,也抵不過心思狡詐的其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