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他要我的命,你護不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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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的窗簾被拉上,隔絕了外麵的大雨,隻留了一盞落地燈。
醫生正在給段清和換藥,紗布一層一層揭開,他掌心裏已是血肉模糊,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但是他的眉眼卻很溫柔。
宋青葵坐在一旁,發梢微濕,身上已是換了一套棉質的睡衣。
“我讓人給你熱了牛奶,你去喝吧。”
宋青葵說“不喝。”
段清和嘴角微抿,“好吧,我隻是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
宋青葵不語,但卻依然坐在那裏,眼眸盯著那團染血的紗布,帶著一種強,死強。
大有你不讓我看,我偏要看的架勢。
段清和自是強不贏她的,他就從來沒有強贏過她。
牙齒猛然叩緊,腮幫鼓起一個硬包,順著下巴,青筋隱現——
疼,鑽心裂肺的疼。
醫生在重新清理傷口,動作再快再專業,卻也架不住這剜肉鑽骨的疼痛。
宋青葵垂下眼眸,起身匆匆說了句,“我去喝牛奶。”
一出了房門,她卻靠在門邊的牆上,沉默著——
喝牛奶是假,逃避才是真的。
段清和不讓她看,她現在著實也不敢看了。
刺穿掌心的傷口,隱忍的發白,沁血,貼著皮肉,貼著骨……那都是因為她啊!
段知魚穿著家居服,正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以往她們每次相見必定要笑笑鬧鬧一場才算,可是現在,段知魚卻不敢再衝過去鬧騰了。
良久後,她見宋青葵久久不動,才是開口喊了一聲道“青葵,雨這麽大,今晚就不回去了吧。”
宋青葵反射性的就想拒絕,“不用……”
段知魚卻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語,“青葵,我哥為了你已經把自己折騰成那個鬼樣子了,說是去了半條命也不為過吧,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的話……”
頓了頓,心裏也覺這話說得太實了,太小人了,但卻不得不繼續說下去,隻是語氣弱了下去。
“至少,至少你讓我哥睡個好覺,行嘛?”
宋青葵的拒絕難以啟齒,她看著段知魚,手指在袖口裏不停蜷縮又伸直。
段知魚忽然就流淚了,“青葵,怎麽就變這樣了呢?明明之前都好好的啊,我哥喜歡你,我也喜歡你,你……你也喜歡我哥的。”
她說著,竟是有些不確定起來。
“我們明明才約定好要一起跨新年,要去燈塔上麵看夜裏海麵上的船,要躺在夜晚的沙灘上看星星,我們和哥哥……不是都約好了嗎?你現在是真的決定要和我哥一刀兩斷,再也不理會了嗎?那我呢?”
段知魚說著就哽咽了起來。
她不明白,才多少天啊,怎麽天變了,人也變了呢?
宋青葵沒法回答她的問題,“知魚,我先進去看清和了,等會兒……等會兒再說其他的事。”
她話音落下,就轉身進了屋,留給了段知魚一個背影。
段知魚心裏一空,嘴唇張張合合,卻再也沒說出什麽話來。
她們已不是什麽單純善良的小女孩兒了,過了那個放肆的年紀,仿佛連矯情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屋裏,段清和已是換好了藥。
宋青葵給他倒了杯熱水,按醫生的話將藥配齊,遞到他麵前,“快把藥吃了吧。”
她見段清和接過了藥,摸了摸自己的褲兜,這才發現手機不見了。
找了一圈才在沙發的角落裏找到了自己的手機,拿起來一看才發現已經沒電了。
段清和將藥吞完,問了一聲,“怎麽了?手機沒電了,讓人給你拿個充電器吧。”
宋青葵搖搖頭,“沒事,我待會兒就回去了。”
段清和不再說話了,氣氛再度靜默了起來,不安的靜默。
須臾後,他笑了一下,像閑話家常般,“總要吃完飯再走吧。”
沒等宋青葵回答,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弱氣,近乎自言自語,“總不能……連一頓飯都不吃了吧。”
宋青葵應了一聲好,到底是讓段清和笑了。
傭人敲了門,端了一杯熱牛奶進來,杯子都還是以前宋青葵常用的杯子,白色的骨瓷,杯沿裹著一圈銀邊。
宋青葵接過了牛奶,捂在手裏,思緒有些放空。
她和段清和之間,忽如其來的有了一種肉眼不可見的陌生與隔閡。
細想想,或者也不是忽如其來。
總歸是人在往前走,而過往的時光便在前行的車輪裏被攪得破碎了。
“之前的事……對不起。”段清和看到宋青葵眼裏的茫然和疑惑,“就是老徐的事情,他帶人堵你,還給你……下藥。”
這最後的字眼讓段清和難以出口,難以下咽,如鯁在喉。
徐京墨的藥有多霸道他知道,但是不可避免的他便會想到,那天後——
那天她被顧西冽帶走後,他們一定是彼此相擁在溫暖的地方,然後……
段清和猛然閉了閉眼,掩藏在被子下的另一隻手將床單抓出層層褶皺。
“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說對不起。”
宋青葵握著牛奶杯,靜靜的看著段清和,“該道歉的,該說對不起的是徐京墨才對。”
段清和眼睛都沒眨的接過話茬,“嗯,我會讓他來親自給你道歉的。”
“不用了,清和,已經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你好好養病吧,其餘的事情以後再說。”
宋青葵的聲音很平淡,平淡的讓段清和嘴角的笑意都掛不住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紗布,“青葵,你一定要和我這麽疏遠嗎?”
“嗯?什麽?”宋青葵不明所以。
段清和抬眼,“你一定要站得離我這麽遠嗎?連靠近我說話都做不到了嗎?”
他的語調終於不再平靜,“你在怕我嗎?青葵,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們都在說以前,哪個以前?”
“顧西冽回來以前。”
段清和的眼睛生得好,就算臉上沒有表情,但是眼裏看著都是帶笑的,帶情的,還是那種將人溺死的深情。
就像現在,他的聲音有些啞,不帶語氣弧度,可是那雙眼看著宋青葵,卻像是哀怨的。
不是什麽傷春悲秋故作可憐的哀怨,是一種赤忱的,毫不保留敞開的哀怨。
屋裏有暖氣,他隻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圓領衫,倚靠在床頭,灰色的被子蓋住了他大半個身子,反而將他的肩膀襯得更加瘦削。
他就這麽看著宋青葵,分外弱勢的,喑啞著嗓子道“就因為他回來了,所以你連和我好好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了嗎?”
宋青葵捂著牛奶杯的手微緊。
“清和,我已經和他結婚了。”
“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這個事情,我知道,我都知道!”段清和忽然勃然大怒,聲音不複溫和。
“我就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顧西冽要我的命,你護不護我?”
宋青葵微愣,“怎麽會,你們本來也沒交集的……”
“我就問你護不護我?!”
段清和身體猛然前傾,打斷了宋青葵的話。
宋青葵沉默,像夜晚兀自在星光下靜默的向日葵。
段清和眼眶驀地紅了,抖著聲音道“你走吧,你走!”
宋青葵放下了那杯牛奶,轉身離開了段家。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是段家的菲傭。
“少爺,外麵雨還大著,青葵小姐她忘了拿傘了。”
段清和操起一旁床頭櫃上的杯子扔了過去,“這種蠢問題來問我幹什麽,不知道讓人追出去把傘遞給她嗎?!”
菲傭戰戰兢兢的道歉,轉身離開。
“等等,回來。”段清和又是叫了聲。
菲傭忙挺住腳步,“少爺,還有什麽事?”
段清和吐出一口長氣,“叫司機把她送到家。”
菲傭離開後,段清和忽然憤懣的錘了一下床,“蠢貨!”
不知道是罵那菲傭,還是在罵自己了。
想喝酒,最好是酩酊大醉,這樣便不會如此的憤懣和憋屈了。
雨聲依舊不停歇,敲打著窗邊懸掛的銅製雨鈴,叮叮作響,雨鈴是宋青葵掛的,她就喜歡這些精致的小玩意兒。
段清和聽了一會兒,忽又平靜了下來,給元夕去了個電話,“查一下宋青葵,嗯,不是查她現在,查她以前……到顧家以前。”
宋青葵回顧宅的時候,天已是黑了。
冬天的亮光本就短,東城又多雨,這一下子見太陽的時間便越發短了。
倒也無妨,宋青葵喜歡雨,這一點和顧西冽恰恰相反。
顧西冽不太喜歡雨,一出門,踩了地鞋子就會濕,他有潔癖,著實很受不了。
進了顧宅的大門,宋青葵踩在青石板路上的時候,發現了角落裏的一些青苔,想著提醒吳媽一聲,把這些青苔都處理了,免得有人踩滑了摔了就不好了。
一路從前院到了後院,房子裏靜悄悄的,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異味,宋青葵皺了皺眉,打開了燈。
一開燈,差點把她嚇一跳——
顧西冽坐在沙發上,也不出聲,就這麽看著她,好像就是在等她開燈,就是要嚇她一跳。
“你怎麽不出聲啊,燈也不開。”
宋青葵心有餘悸的說著,一邊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換上,側頭一瞧,顧西冽竟然沒換鞋,皮鞋將鋪著的波斯毯都踩出了一些汙漬,刺眼得很。
宋青葵頓時有些生氣,“你怎麽不換鞋啊?”
她將顧西冽的拖鞋順手拿上,走向顧西冽那兒,將拖鞋放到顧西冽的腳邊,“快換了。”
顧西冽沒有動,他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兒,鳳眸有些暗沉,“去哪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