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倫的大腦陷入了更深層次的混亂之中。

    如果他選擇認可染魔者也是人的事實，那就說明德瑪西亞這麽多年堅守的“正義”都是錯的，德瑪西亞從根上救已經爛掉了。

    偽裝成正義對少數人進行單方麵屠戮，若是如此的話……蓋倫雙目茫然，將手指插入到頭發中，用力地搖著頭，道：

    “不！站在大局觀上我不該思考這些，我要為不能作戰的人而戰……”

    他不敢再繼續往下麵去想了。

    “你在恐懼什麽？”

    祝平看著迷茫的蓋倫，笑道：“你再恐懼於你繼續思考下去，會否認德瑪西亞長久以來公認的正義……

    你在擔心你會為那些法師討回他們應有的公道，而去挑戰德瑪西亞的既得利益者，最終讓德瑪西亞迎來變革！”

    變革兩個字讓蓋倫的身體如觸電般顫抖了一瞬，他讓自身的情緒強行鎮定下來，道：

    “正義巨像大人，隻身屹立於城外的你是我們這些宣誓效忠於德瑪西亞王國的士兵的榜樣！

    我無法理解，身為德瑪西亞的守護神像的你為什麽會勸導我走向變革這條路？”

    身為劍尉長的蓋倫比拉克絲擁有更多的心機，不像拉克絲那般輕而易舉地被忽悠，他皺眉看向拉克絲手中的禁魔石，對正義巨像的身份真偽產生質疑。

    然而祝平卻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效忠和守護的是德瑪西亞，我現在依舊在這麽做，而你在做什麽麽？”

    “我也守護這個國家。”

    蓋倫還沒說完，便被祝平打斷：

    “不！在我看來，你宣誓效忠的不是這個國家，而是世襲罔替的嘉文家族。

    你守護的也不是這個國家的人民，而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那些世代享受榮華富貴的貴族。

    你的言論和行為相差太大了。

    別再用‘為不能作戰的人而戰’這種話來欺騙自己了，若你守護的人真的是不能作戰的人，那麽你所謂的弱者怎麽能對法師造成單方麵的屠殺呢？

    況且你心裏十分清楚，為了這個國家勞心勞力的老國王很可能正是被你守護的‘不能作戰人’所殺的啊！”

    祝平搖了搖頭，慨歎道：“禁魔戰爭是為了讓德瑪西亞獲得和平？

    或許一開始是如此。

    但現在，禁魔戰爭早已演變成為了貴族手中‘為了滿足自身的利益而向弱者身上揮砍過去’的武器。

    成為了轉移德瑪西亞國內矛盾的工具！

    讓平民對生活的抱拳全部轉交給染魔者，讓他們沒有心思去在意貧富的差距，沒有大腦去思考階層的固化……

    所以……蓋倫，到底誰才是不能作戰的人，誰才能真正代表這個國家呢？”

    是德瑪西亞的國家，是德瑪西亞的議會……或許以前的蓋倫會這麽回答。

    但現在蓋倫沙啞道：“是德瑪西亞的人民！”

    “你終於悟到了。

    其實戰爭早就開始了，變革是必然的發展路徑，我們要做的隻是順應變革的潮流，做出對的事情，減少無畏的犧牲，讓德瑪西亞再度安穩下來。

    所以，你現在看明白了嗎？我們並非是在作亂，而是真正的想要挽救這個被一些吸血的蟲豸不斷蠶食樹根的國度，我在為這個國家而戰！”

    祝平的話徹底擊潰了蓋倫長久以往的認知，讓蓋倫的心境徹底破防，如果思想可以顯示顏色的話，蓋倫的大腦正在漸漸從藍色轉變為紅色。

    蓋倫出身於冕衛家族，天然就帶有貴族的屬性，他所謂的“不能為作戰的人而戰”說得很好聽，但說白了其實是在為德瑪西亞的王公貴族而戰。

    在他得知染魔者是無辜的，國王依舊要下令針對他們，而他選擇了接下軍令的這一行為……便證明了這一點。

    但蓋倫會為此事而煩惱，會為不義而掙紮……這代表蓋倫是個理想者。

    理想的力量很強大！

    強大到可以讓人去突破自身的階層！

    去明白何為真正的不能作戰之人！

    ……

    在對蓋倫重塑認知之後。

    蓋倫主動承擔起了引開搜魔人的重任，讓拉克絲得以快搜魔人一步，將那些還未被登記造冊的“平民法師”帶離雄都。

    當然也有很多法師不願意跟拉克絲走，他們亦或者他們的家人選擇將“染魔者的名字”記錄在冊，以獲得微薄的賞金。

    拉克絲輕輕敲動房間的門，這一動作他不知道做了多少遍，輕車熟路地說道：“我和你們是一樣的人，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躲過盤查……”

    房間的門沒有打開，裏麵傳來一道顫抖的聲音，道：“你告訴我在哪？我可以自己去！”

    拉克絲剛要說話，但祝平的聲音便在她的大腦中響起：“告訴對方一個假地址，確定對方可信之後，再帶這個人離開。”

    她點了點頭，對門內的人說道：“在西城區的蘇珊麵包店側方的小巷中，我和其他人在那裏等你。”

    沒過一會……

    站在遠處拉克絲看到，有身著粗布衣衫的平民帶著搜魔人來到麵包店前，伸出手側方狹小的巷子。

    搜魔人拔出手中的刀劍向之前約定好的地方包圍而去，平民告密者抱著銀幣沾沾自喜。

    拉克絲若無其事地從這裏走過，情緒有些低落。

    “不用為此難過……”祝平開解道：“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你救不了的人，所以你要學會將你的光芒照給需要光明的人。”

    拉克絲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輕聲道：“謝謝……”

    現在拉克絲已經不再對祝平的指令產生下意識地懷疑和抵抗，這代表著拉克絲已經完全信任他了。

    蓋倫的攻略程度稍差一些，隻達到了驅使對方做事必須要說出對方滿意的道理才行，不過，計劃順利的話，蓋倫很快也會被徹底洗腦，呸……棄暗投明。

    搜魔人的行動仍在持續……

    ……

    在三天時間之內。

    拉克絲將全城願意離開雄都的“平民染魔者”悉數保護起來並運出城外。

    獵魔人永遠想不到，他們之中的內鬼正是此次行動的老大，蓋倫·冕衛。

    在雄都之中。

    自願在染魔者書冊上簽上名字的“平民染魔者”一開始還在為得到微薄的賞金而沾沾自喜，但他們很快便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們的名字不知從什麽地方泄露了出來，進而被全城人得知。

    此時的他們就像是站在聚光燈下的猛獸，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稍有不慎，便會迎來他人敵視、厭惡、仇恨的眼神。

    有染魔者和他人發生了口角，還沒等他回到家中，搜魔人便將他拷了起來，丟進搜魔人地牢之中。

    有染魔者因為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讓其他人以為他在施法，呼叫了搜魔人團隊過來，上來便是拳打腳踢打個半死，而後“被”承認了正在施法，不日將接受審判。

    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雄都的民眾在“看不見的手”的引導下，對染魔者愈發地抵觸，漸漸地，這些染魔者連呼吸都是錯的！

    許多染魔者甚至包括暗中高密的人已經後悔沒有去相信拉克絲，隨對方一起出城。

    但此時他們的懊悔已然無濟於事。

    因為已經晚了。

    此時，即便是拉克絲也無法輕易接觸站在聚光燈之下的他們，拉克絲所做的也隻能祝福這些人好運。

    ……

    雄都之外。

    拉克絲將逃出城的法師全數集中在城外不遠的森林中。

    雖然身為貴族的她也有自身的產業可以臨時為這些“平民法師”供應基礎的生活物資。

    但這隻能解一時之急，無法長時間持續下去。

    錢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在於大批量收購食物等生活物資在經濟並不發達的德瑪西亞太過於顯眼了，遲早被搜魔人察覺到。

    “該怎麽辦才好？”拉克絲臉上露出愁眉不展的表情。

    祝平笑道：“解決辦法很簡單，插入生產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