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特裏奇鎮。

    這是距離雄都僅僅三個小時路程的鎮子，往日裏，這片小鎮寧靜和諧，雪地中是孩子奔跑時留下的歡聲笑語。

    而今日，笑容和平靜消失，被憤怒和猙獰所取代。

    向往和平的公民，變成了仇恨國家的暴民，他們用酒瓶，用石頭，用手邊可以撿到的一切武器向士兵扔去。

    同為德瑪西亞人的公民和士兵，如今卻兵戎相見，宛若無法調和的死敵。

    “琪拉沒有犯過任何錯，你們為什麽要帶走她！”

    “就算那些糧食是法師做出來的又如何？奪走了這些，你們想要餓死我們嗎？”

    “讓他們該死的搜魔人離開我們的鎮子！”

    “……”

    將黑色長發編織成辮子的希思莉亞聽著外麵吵鬧的聲音，臉色複雜。

    她原以為這些民眾是因為她護送的身為染魔者的阿伯馬克特使而憤怒……畢竟在“雄都人”眼中染魔者都是邪惡的。

    直到聽到外麵民眾的咆哮聲，她才恍然大悟。

    這些民眾的憤怒因搜魔人而起。

    因為她麵前的隊友……搜魔人資深幹事卡斯通帶走了他們的孩子，也奪走了他們的糧食。

    希思莉亞神色複雜地看著動亂愈演愈烈卻無能為力。

    她知道這個國家進入了最為艱難的時刻。

    因為即便強大的王國都難以阻止內部的分裂。

    就在這時，外麵的吵鬧聲漸漸平息了下來，轉而變成了一道道詫異和驚訝的呼聲。

    “嗯？琪拉你怎麽回來了。”

    “你身後的人是……”

    “……”

    西絲莉亞待外麵的戰鬥消停之後，才緩緩打開一個門縫，她看到門外一位身著重鎧的男人將手上的闊劍高高揚起，大聲說道：

    “老國王嘉文三世被奸人所害，嘉文皇子繼位之後被那些奸臣迷惑，將國王遇刺的責任推到法師的身上，而今國內糧食價格高居不下，亦是那些奸臣意圖斂財。

    德瑪西亞是所有人的德瑪西亞，不是那幾位騎在公民頭上的吸血鬼的德瑪西亞！

    為了我們的國家，進雄都，鏟奸臣，勤君主……奪回我們的國家！

    讓德瑪西亞恢複往日的光明和秩序！”

    當蓋倫說完這些之後，騎著馬兒離開。

    然而事情還沒完，兩道無畏先鋒的盾陣序列手持重盾緩緩走來，身後護持著駕駛著載滿糧食的馬車，為挨家挨戶送糧食。

    “剛剛那個男人是無畏先鋒的劍尉長，蓋倫·冕衛，她說得是真的嗎？”

    “是真的，你們可曾聽過國王是被何人殺死的嗎？”

    “仁慈的老國王不是被染魔者？”

    “若真是如此的話，搜魔人早就拿這個當理由了，你聽他們說過嗎？那些奸臣吸血鬼就是想將罪責推到法師的身上，以滿足他們掌控國家的私欲！”

    “那些豬玀竟如此欺騙我們？”

    “這件事需要我們每一個人的出力……每家裏出一個代表，隨著無畏先鋒的士兵一同進入雄都，從豬玀的手中奪回德瑪西亞！”

    “我們根本不需要挨餓，我們根本不需要與家人拆散，這些都是那些貴族的陰謀……德瑪西亞是我們的德瑪西亞！”

    “……”

    西絲莉亞從門縫中看到蓋倫亮出劍尉長的腰牌，他命令城鎮中的士兵回到軍營中，派無畏先鋒精銳將此地的貴族加持起來。

    啪嗒！

    就在這時，一袋新鮮的大米甩到了她藏身的建築之前，無畏先鋒的士兵的聲音，讓她聽得分外清晰：

    “讓我們團結起來，貢獻出每一個人的力量，拯救我們的國家！”

    “團結起來……”西絲莉亞木訥雙眼漸漸變得靈動起來。

    她從門內鑽出來，看到蓋倫騎馬匆忙離開，身為優秀士兵的她從對方離開的方位可以判斷出，對方在奔向下一個城鎮。

    她知道，這些城鎮將會燃起希望的火苗，這些星星之火連成一片，可以燃盡這個瀕臨崩潰的國家的一切黑暗。

    德瑪西亞陷入無法逆轉的崩潰了嗎？

    不！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蓋倫的背影。

    她知道，也許德瑪西亞可以在火焰中重獲新生。

    ……

    翌日

    黎明堡。

    嘉文四世正和光照者長老，德邦總管趙信，財務大臣，貴族議會長等人商量“匱糧對策”。

    麵對糧食的短缺，嘉文皺眉道：“我們是否要讓全國節衣縮食，以此來幫助德瑪西亞度過此次難關。”

    “殿下，此事不可！”光照者長老忽然開口道。

    皇子嘉文語氣中帶著幾分怒意：“有何不可？”

    “殿下，您請聽我講述出了一個故事……”光照者長老緩緩講述……

    曾經因為某些不可控的災難，德瑪西亞曾經遭遇過糧荒，當時的國王選擇殺死老弱來填補糧食的空缺。

    但是審判天使出現，她對當時觸犯法律，觸發正義的國王進行審判……在“那件事”過後，德瑪西亞的國王變成了嘉文一世。

    當這個國家再度陷入無法無天的混亂，她亦會重新出現。

    嘉文皺眉道：“讓全國節衣縮食，難道也是不公？”

    “私自剝奪個人的私人財產，確為觸發了法律，也觸發了正義……”光照者長老搖頭歎息了一聲。

    嘉文握著拳頭狠狠地砸向桌子。

    他沒有問為什麽貴族可以隨意地操控價格來剝奪平民的財產，首先身為皇室的他看不到這一幕。

    當然，即便是他問了，也必然能給出合理的理由……因為一方買一方賣是交易的公平。

    不管這場交易的雙方有什麽內情……這就是法典上的正義，程序上的正義！

    嘉文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神一亮，急促地追問道：“那麽當時德瑪西亞是如何度過糧荒危機的！”

    還沒等光照者長老話，騎士軍團長匆忙跑進外廳，慌張道：“殿下，無畏先鋒軍團長昨日私自帶兵離開雄都外營地，對外宣稱說，說……”

    嘉文四世皺著眉頭，道：“他說了什麽？”

    “他說要鋤君側，清，清國賊，還說要判遭受不白之冤的法師無罪……”騎士軍團長顫顫巍巍地重複。

    同會議廳中貴族議會長和財務大臣臉色霎那間變白。

    要逼我判染魔者無罪……嘉文四世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低吼道：“胡鬧！他要造反嗎？派兵把他給我抓回來！”

    就在這時，房間中的光照者長老伸出手指了指窗外，震驚道：“殿下，似乎不用找了！”

    黎明堡連接著城市的主幹道，此刻這條足夠四輛馬車並排行駛的路上黑壓壓的一片，人口攢動。

    有手握鐮刀的農夫，有手持錘子的鐵匠，有耄耋老人，有莘莘學子。

    這些人組成了這一片鋼鐵般的洪流，每向前推進一步，阻攔在黎明堡之外的士兵盾陣便後退一步。

    嘉文四世的瞳孔迅速收縮，他感受到了一種即便是深陷萬軍叢中都從未感受到的令人窒息的壓力。

    這是一道任何人阻擋都會粉身碎骨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