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侯府。

    林秀婉坐在窗台前，看著外麵庭院裏那株梅花，前一陣，開滿了花，前幾天開始，就逐漸凋謝，今天起來一看，花已經全部謝了。

    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今天更是難得的晴天，她卻沒有半點興致。

    身後，小青正在幫她梳頭，突然，手上的動作一頓。

    林秀婉看著銅鏡裏的她，問，“怎麽了？”

    “小姐，你的頭發又長長了。”

    小青說著，悄悄地將那根剛剛發現的白頭發給拔掉，塞進口袋裏。

    林秀婉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問道，“水放好了沒有？”

    “馬上就好了。”

    裏屋，放著一個大木桶，侍女們正一桶一桶往裏加水。

    林秀婉習慣了每天都要洗澡，這可苦了院子裏服侍的婢女們，每天都要提洗澡水，等她洗完，又要提出去倒掉。

    過了一會，水已經好了。

    小青進了裏麵，試過溫度，說道，“小姐，已經好了。”

    林秀婉起身向裏屋走去，正在脫衣服，就聽到外麵有爭吵聲，又重新將外衣披上。

    小青忙道，“小姐，我出去看看。”

    走到外麵，她嗬斥道，“你們是怎麽回事，不知道小姐要沐浴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喊道，“小青姑娘，是我，我要見林姑娘。”

    小青雖然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可是聽到有男人進了院子，更加生氣，“哪來的冒失鬼——”

    就見小姐從裏麵走了出來，連披在身上的外衣都掉了，就要往外走。

    小青有些愕然，正想攔住她，她已經停下腳步，轉過身，兩隻手絞在一起，一副緊張不安的神情。

    小青小聲問，“小姐，你怎麽了？”

    林秀婉沒有說話，回到梳妝台前坐下，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說，“把我衣服拿來。”

    小青有些不解，回屋將她的外衣拿過來，幫她穿好。

    林秀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拿起梳子，慢條斯理地梳起了頭發，才說道，“讓他進來吧。”

    小青走到門口，說，“讓他進來。”

    很快，一個少年跑了進來，進門的時候，被門檻給絆了一下，當場摔了個跟頭。

    “是你！”

    小青卻呆住了，認出這個少年，正是陳帆的書童劉安。

    一年沒見，她剛才隻是覺得有點耳熟，卻沒認出他的聲音。

    怪不得小姐剛才會那樣激動緊張，原來是這樣。

    陳公子終於回來了！

    劉安跟著陳公子，離開京城，雲遊去了。他既然已經回來，那代表陳公子也回來了。

    看他著急忙慌的樣子，可見陳公子多想見到小姐。

    早幹嘛去了？

    小青心裏有些不忿，這一年來，陳公子一走了之，小姐為了他，做出了多大的犧牲，內心有多苦，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小青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你來幹什麽？”

    劉安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林秀婉麵前，撲通一聲跪下了，啞著嗓子道，“林姑娘，求求你去見見少爺吧，他，他快不行了。”

    啪。

    林秀婉手裏的梳子掉到地上，嘴唇顫抖，“你，你說什麽？”

    …………

    陳帆再次醒來時，看到的是趙剛，問，“劉安呢？”

    “他在熬藥。”趙剛轉過身，端過一碗粥，“少爺，先喝點粥吧。”

    陳帆說，“都說了，我不喝藥。叫他別白費工夫了。”

    對於趙剛喂過來的粥，倒是沒拒絕，這幾天，他吃的都是一些流食。

    “我們換地方了？”他發現這裏不是原來的屋子。

    趙剛說，“夫人安排的。”

    陳帆也沒多想，正好有件正事要說，“趙大哥，我跟那位嫡母說好了，如果我真的……的話，不要讓別人知道。就當我一直在外麵雲遊。到時候，要委屈你，帶著嫂子他們，到南方的城市定居，不要再回京城……”

    砰！

    外麵的門被用力推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站在床前，看著那蒼白的臉色，和通紅的眼睛，陳帆臉色就是一變，“你來幹什麽？”

    進來的，正是林秀婉，她什麽話都沒說，從趙剛手裏接過那碗粥，坐到床沿，舀起一小勺，吹涼了，才放到他嘴邊。

    “我讓你走——”

    陳帆一張嘴，林秀婉就將粥塞了進去。

    趙剛已經離開了房間，將門掩上，留他們兩個在房間裏。

    陳帆將粥咽下，還想說什麽，“你……”又是一勺粥塞了過來。

    他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第三勺粥送到嘴邊，他終究抵不住她的眼神，配合地張開嘴。

    不一會，一碗粥吃完。

    屋裏的氣氛，變得沉默，兩人都沒有說話。

    陳帆心裏有些亂，他知道，肯定是劉安去找的她。劉安也不是第一次自作主張了。

    一年時間沒見，他又是這樣的情況，他真的不知該怎麽麵對眼前這個女人。

    這時，林秀婉終於說了進屋後的第一句話，“把藥端來。”

    門開了，趙剛端著藥進來。

    林秀婉接過後，先吹涼了，再送到陳帆的嘴邊。

    陳帆聞到藥的味道，已經有點反胃了。可是，在她的目光下，拒絕的話完全說不出口，眼睛一閉，張開嘴。

    一碗藥喝完，陳帆隻覺得胃裏有些翻江倒海。

    這時，林秀婉從懷裏拿出一包東西，打開後，拿起一粒，塞到他嘴裏，甜絲絲的，正是一塊冰糖。

    她的手放在陳帆的臉上，輕輕摩挲著，說道，“好好休息，我明天再過來。”

    她的手很冰，一年沒見，她看起來瘦了。頭發沒有梳，就綁了一根發帶，看起來格外的柔弱。

    陳帆心裏有點難受，說，“你不用這樣的。”

    “我走了。”林秀婉幫他掖好被子，站起身，走了。

    能聽到她叮囑趙剛他們，“照顧好他，有什麽急事，馬上來找我。”

    陳帆聽著她離去的腳步聲，心裏也變得空空的。

    …………

    林秀婉出了巷子，坐上馬車，對車夫說，“去皇宮。”

    小青驚道，“小姐，都這麽晚了，皇城早就關了。”

    林秀婉催促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