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帆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睛，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沒有起身。他還在想著傅喻晴說的那些話。

    已經過去了一夜了，他現在回想起來，還有點脊背發冷。

    陳帆很想辯駁這些說法很荒唐，完全是扯淡。

    但是，他騙不了自己，從陷入時間循環的第一天，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四周的所有一切，都仿佛有著一層隔閡。

    不管是現在住的這個房間，還有他和前妻離婚的事，還有那些每天一起工作的同事們……

    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有一種疏離感。

    就連晚上跟他兒子視頻，同樣感受不到任何父子之間的那種親近。

    他把兒子送回父母那裏，也就是上個月的事情。這點時間，不可能讓他們變得生疏。

    陳帆將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都仔細想了一遍，越想越是覺得心底發寒。

    一個問題不可遏製地浮現在他腦海，我如果不是我，那我是誰？

    他想了一個晚上，都找不到答案。一直到晚上十二點整，時間重置。

    陳帆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可是夢中的內容，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過了一會，放在床頭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拿起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來自本地，點了接聽。

    “起床了沒有？”電話裏傳來的，正是傅喻晴的聲音，“到我家來一趟。”

    陳帆坐起身，說，“抱歉，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等你什麽時候想通了，就來找我，我等你。”傅喻晴說完，就掛了電話。

    陳帆默默將手機放到一邊，起身洗漱，然後出門了。

    簡單吃了點早餐，他叫了一輛車，去了前妻工作的地方。

    這一次，他直接走了進去，看著那張七年來朝夕相對的臉，記憶告訴他，這張臉很熟悉。但是，他卻有一種非常陌生的感覺。

    “你，你怎麽來了？”他前妻看到他，相當意外，放下手裏的活，在同事們怪異的目光中，拉著他出了門外，有些不自在地說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陳帆已經找到了想要的答案，說道，“正好路過，進來看看。看起來，你過得不錯。”

    “還行吧。”

    “那，我走了。”陳帆說完，轉身走了。

    女人有些莫名其妙，回到店裏，又被同事取笑了一通。

    …………

    陳帆出了門後，就在網上叫了一輛車，坐了好幾個小時，回了家裏一趟。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他站在記憶中的家門口，這房子，是他上小學的時候搬進來的，住了近十年，一直到他考上大學。

    他能在大腦裏，找到不少住在這裏的記憶。

    但是，感覺是不會騙人的，他確確實實有一種陌生感，完全找不到記憶中的那種熟悉感。

    不但是房子，連住在裏麵的人也是一樣。

    他的父母，他的兒子，跟他血緣關係最近的人。

    生他養他，從小住在一起的父母。

    從出生那天，就由他跟前妻帶著，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親生兒子。

    這可以說是他生命中最親近的人，陳帆看著他們，同樣感覺到了一種陌生。

    他知道，傅喻晴是對的。

    感覺是不會騙人的。

    陳帆吃了一頓午飯，就坐車走了。

    回到廣海，已經是傍晚。

    他打電話，將關係最好的一個同事約了出來，一起喝酒，聊起公司裏的事情。

    在他的記憶裏，自然有關係比較好的，關係一般的，還有很討厭的。此刻，聽著同事說起公司裏的各種八卦，他的心裏還是毫無波瀾。

    一頓酒喝完，陳帆就跟同事分開。然後，他拿出手機，沒有遲疑，給一個女同事發了一條微信，“你現在有空嗎？”

    很快，對方就回複了，“怎麽，想約我啊？”

    “出來喝一杯。”

    過了好一會，對方回複了，“在哪？”

    他將定位發了過去，收起手機。突然感覺嘴巴有點幹，走到旁邊的一家小超市，買了一包煙。

    走到門口，他點起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劇烈咳嗽起來。

    在記憶中，他從來不抽煙。

    但是不知為什麽，他剛才突然就有了抽煙的衝動。

    陳帆站在原地，一邊抽煙，一邊等著那個女同事。

    在他的記憶中，還隱藏著一個秘密。他跟這個女同事，有一種曖|昧的氣氛。

    當然，也僅僅是一點點曖|昧而已，並沒有實質性的關係。而且，人家也有男朋友，已經交往好幾年了。

    記憶裏，他也不太確定，那個女同事是不是有跟他同樣的感覺。畢竟，這種事情，很多時候，都是當事人自己的錯覺。

    在外人眼裏，他們就是關係比較好的男女同事。

    剛才那條信息，讓陳帆明白，這並不是一廂情願的想法。

    大約半個小時後，那個女同事來了，明顯特意打扮過。

    陳帆仔細打量著她，她長得不是特別漂亮，看起來卻很溫柔，跟他前妻不是同一個類型。

    看著這個記憶中讓他產生了某種情愫的女人，他同樣是毫無感覺。

    一時間，陳帆一顆心不斷往下沉，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扭曲變形，荒誕得沒有一絲真實感。

    “你沒事吧？”麵前的女人嘴巴一張一合，聲音再次變得清晰。

    陳帆說，“走，去喝酒。”

    他帶著她，去了附近一家酒吧，聽著震耳欲聾的音樂，看著迷亂的燈光下，舞池裏不斷扭動的人體，一杯一杯地喝著。

    奇怪的是，原本酒量不怎麽樣的他，卻是越喝越清醒，傅喻晴的話，再一次在他耳邊響起。

    突然，陳帆明白了她的感受，似乎能理解她為什麽會從大樓上一躍而下。

    她更早地發現了真相，被困在時間循環裏，眼睛又看不見，她的世界裏一片黑暗，甚至，連這個黑暗的世界，也是如此的不真實……

    當時，她一個人，是怎麽撐過來的？

    陳帆心中一陣悸動，猛地站起來，說，“我要走了。”就跑出了酒吧，一路朝著傅喻晴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知跑了多久，終於到了那個小區，上了樓，來到她家門前。

    陳帆心裏怦怦跳了起來，輸入密碼，推門而去。

    屋裏沒有開燈，一片漆黑。房間的方向傳來了傅喻晴的聲音，“陳帆？”

    “是我。”

    他將燈打開，走到房門口，看著穿著白色絲質睡衣的傅喻晴坐在那裏，一顆心劇烈跳動起來。

    在這個世界，也許隻有她是真實的。

    陳帆走上前，一把將她抱入懷裏。

    傅喻晴沒有掙紮，而是問道，“你喝酒了？”

    “嗯。”

    陳帆閉著眼睛，一顆心變得安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