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絕望追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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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七夜雷霆一擊直接就把人撂倒在地,不過終究是江湖經驗太少,讓沈七夜忘了江湖對決最重要的一點補刀。

    被沈七夜拖到牆角的四德,竟是還剩一口氣,手中染血的竹哨,打破了金鱗皇城已持續了十數年平靜。

    沈七夜在哨聲響起的一瞬就立刻反應過來,飛身回去一腳踩斷了他的脖頸。

    這一聲持續極短哨聲並未引起太大的波瀾,周圍一如之前一般平靜。但越是安靜沈七夜就越覺得不安。確認了這人死的不能再死之後,沈七夜轉身又衝向了一旁的李清照。

    “啊?!你做甚麽”李清照還未反應過來,沈七夜一個箭步衝上去就將人抄起。

    “易安大人,事急從權。咱們多快一會,柳夫人那就少危險一分。多有冒犯,還望恕罪!”

    這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李清照已然躺在了人家懷裏,看著那惡人近在咫尺的臉,周身被溫暖包圍,本來平複的心再次疾速跳動起來。她欲掙紮,可那黑色眼眸中傳出的是堅定,那可惡的臉上也寫滿了認真,語氣更是嚴肅無比,根本容不得她反對。

    紅唇微啟,可猶豫再三,最後她隻是轉過頭去小聲說了一句。&nbp;“你,你,哪有沈大哥你這樣光明正大的占姑娘家便宜的?你若再如此這般輕薄無禮,下,下次我便,我便拉你見官去……”

    關押人質的房屋外,麵具男子帶著三名黑衣人急急趕來。

    “怎麽回事!”

    “少爺!!有點不對勁!剛剛兄弟們好像聽到哨聲了。是不是,金吾衛………”

    那麵具男子一邊聽著手下的人匯報,一邊大步徑直走向房屋推開房門。黑暗的屋中突柳夫人和女兒突然見光,下意識的就閉上了眼睛。

    而看到這兩人仍然五花大綁的躺在地上,麵具男子心裏倒是鬆了一口氣。正準備轉過身去吩咐手下,卻突然一驚,問道“另外一位姑娘和四德呢?!是不是還沒回來!”

    一旁的手下急忙答道“剛剛少爺您吩咐讓四德把人帶過去了,這會兒還沒………”

    “不好!!!怕是出事了!”麵具男子一聲驚呼直接打斷了旁人話語。旁邊的幾人更是聽到自家少爺如此一句,下意識的就握刀戒備,圍了上來。

    那麵具男子卻是一把推開包圍在身邊的眾人,喊道“快!!先轉移人質!此地不宜久留!!”。說罷,他便身先士卒一腳踏入房門。

    也正是這一刻,隻聽得”砰!”一聲屋瓦破碎的聲音突然眾人頭頂響起。接著劈裏啪啦四碎的屋瓦木塊夾雜著零碎的陽光墜落於這黑暗空間中。

    “少爺小心!”忠心的仆人飛身上去一把護住了麵具男子。

    被切碎的光,破裂的瓦,那之後藏的是殺人的刀芒!

    道道光束驅散屋中的黑暗的一刹,突如其來的光亮亦是猛的閃住了眾人的眼睛,也是這毫秒之間的遲鈍,沈七夜刺出了奪命的一擊!

    七寸繡春刀的刀身全部沒入身體,那黑衣人身上胸口上綻放一朵鮮紅血花,他悶哼一聲,卻是怒目圓睜,直接伸手死死抓住了刺來的刀身,不讓其主人拔出。沈七夜見一刀未中正主,這人卻是嗜血反擊,他當機立斷直接一個正蹬將其踹飛出去。

    而被他以肉身保護的麵具男子終於反應過來,側滾避開這染血軀體的同時突然就甩出兩把帶環的奇異飛刀,直直向沈七夜腦袋飛去。

    那出刀的角度極其刁鑽詭異,飛刀又奇快無比,沈七夜來不及多想,亦是翻身一滾,躲避這奪命暗器。

    而這一避,卻是讓二人的距離拉開,麵具男子起身順勢就衝向了那躺在屋中的柳婉君和魏不依。

    “聲東擊西,大意了!!!”眼見對頭動作,沈七夜已經猜到了對方目的。

    這屋子不大,但高手過招,這麽一點距離,沈七夜他是怎麽也趕不及的,但身隨心動,他急忙起身的瞬間又是一腳將地上的斷木踢出。

    沈七夜也雖不似他那般擅長暗器,但他練就是蠻橫霸道,這一腳之下那斷木威力也堪比炮彈一般恐怖。

    麵具男子見狀隻得一把抱起地上的魏不依,急急收住身體。斷木擊在牆上砸得粉碎,木屑落地的同時沈七夜的身體也已經到了。

    屋子裏的戰鬥,不過短短數秒,雙方卻是已經進行了三次博弈。短暫的戰鬥始於屋瓦破碎,止於這斷木砸牆,但這在旁人看來這幾乎就是一瞬的事,尋常人隻是可見有人落下,接著雙方幾個動作,然後就停下了,卻無法得知到底發生了何事,更別說看清其中動作。麵具男子的下屬們除剛剛一個忠心耿耿臨危救主之外,其餘人等全然未看清二人動作,尤其上在這昏暗的房間裏。

    所謂武者的差距便體現在此。

    也因此,沈七夜勢大力沉的一腳,除了麵具男子之外其餘人等皆來不及反應躲避,又加之這房門狹窄,這被踢飛的身軀重重砸在最前麵兩人身上,連帶著後麵幾人也一同砸翻在地。

    房中二人相隔五步,卻都是統一的停下動作,不再妄動。房屋外的一眾人也是終於反應了過來,急急湧入房中,狹小的屋子,麵具男子和一眾手下這時也終於看清了來人麵貌。他孤身一人,穿透屋頂的一束光正照在他身上,漆黑的飛魚服上一半光亮一半隱暗,其上的紋龍更顯得猙獰逼真,稍顯清瘦的身軀矗立在房屋中間擋在了柳婉君身前,借著幽暗的光線可見其之下雙頰之上爬著怪異紋路,縱然光線暗淡,但眾人仍舊清晰的看到了那勾起的嘴角,本就是怪異的麵容此刻更是駭人萬萬分。隻一人,便宛如一尊修羅神像定在此處,無人敢上前一步!

    “哇!!!!娘親!!!”一聲大哭,打破了持續幾秒的寂靜。被麵具男子抱在懷裏的魏不依此刻同樣被迫與自己娘親分開,這詭異的氛圍加之眾人亮晃晃的刀鋒劍芒,哪是她一個小女孩承受得了的。

    而反應過來的柳婉君縱然躺在地上雙手雙腳被縛,聽到女兒的哭聲她掙紮著轉過身體,努力的擠出笑容,安慰道“小依不哭,現在大哥哥找到你了。他可是喜歡乖孩子哦!不哭的孩子待會有糖吃!小依要乖啊!!”

    房間狹窄,不宜這麽多人動手,麵具男子一邊示意手下兩人向前,一邊開口道“你可知我手上是誰?她要是傷到了,你們千戶大人可非得扒你的皮!”

    沈七夜聽罷,卻是一陣的冷笑“嗬嗬嗬嗬,千戶大人?!我隻知抓賊有功,可不識得她們是誰!而且,你們的人頭,比起她們,可值價多了。”

    那麵具男子聽到這回答先是一愣,接著笑道“就憑你一個人,想拿下我們?大言不慚!”沈七夜的回答明顯是在麵具男子意料之外的。

    “一個人?不不不,我在等……”沈七夜話語剛到一半,屋外不遠處便天空上邊突然綻放出三朵煙花,接著那遲到清澈的響聲才傳入了每一個的耳朵裏。

    “我在等人,卻不知你在等誰呢?”

    麵具男子猛然間才反應過來,這小錦衣衛再怎麽勇猛過人,卻又怎麽敢孤身一人麵對他們呢?!尤其是自己手中還有人質的情況下。

    “退,走!快,帶著兄弟們即刻就走!”

    攻守逆轉,本來前壓的兩個黑衣綁匪現在卻是慢慢後退。

    這邊的沈七夜卻是不急不慢的再次開口道“我想,金吾衛的人在宮中見到諸位,一定會很是驚喜吧?”

    字字誅心,句句入骨!麵具男子已經明白這人為何敢如此大膽了,他隻是一顆石子,要的是引出這平靜已久的湖水中的驚濤駭浪。

    “不要動,我手中的可是你們頂頭上司錦衣衛左千戶魏無羨的愛女!”

    寒冷明亮的刀鋒已經貼上了魏不依的小臉,沈七夜身後的柳婉君眼角濕潤,撕心裂肺的大聲喊道“住手!!快住手!不要傷害她。”女子本弱為母則剛,縱使全身被縛柳婉君奮力掙紮著往前爬去,全然不顧手臂腳踝上勒出了一條條深深的血印。

    “帝國可從來沒有向山賊土匪低頭的先例。金鱗鎮府司左千戶之妻女為歹人所害,卑職全力營救但人質慘遭綁匪毒手,但破獲皇城疑案,抓捕綁匪共九人。總旗官英勇無畏,此功,可當晉升百戶!”與柳婉君激烈的反應不同,沈七夜幾乎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用著最平靜的話語引爆了屋子裏除他以外所有人的情緒也引爆了新的戰火。

    沈七夜最後一字脫口而出嘴角一揚,猛的就直接上步出拳。

    而那麵具男子見這小錦衣衛不顧千戶妻女安危直接衝過來,眼角閃過一抹厲色,最後還是選擇咬牙後退,“走!!!退出去!”

    “娘親!!娘親!!!大壞蛋,放開哦!放開哦!!”看到遠離母親,麵具男子懷中的小依開始掙紮起來,但小手小腳的,胡亂蹬扯也無濟於事。

    麵具男子飛身後退,沈七夜也緊隨其後,跟著衝出了房屋,不料房門之外迎接他的卻是左右襲來的刀鋒。但似是早已料到如此,沈七夜前腳才跨出大門卻是突然上手抓住門簷接力卷腹,讓二人的合擊落了個空緊接著腰腹用力把整個身軀向外擺去。穩健落地的瞬間又是轉身掃腿攻擊二人下盤。

    練功先煉腿,沈七夜輕功了得,這一雙鐵腿更是致命,剛剛一個飛膝就要那壯漢四德了命。而這二人武功本不及那四德,這一個掃腿踢在小腿之上便是如同被高速的鐵棍橫到一般。二人齊齊一聲慘叫,就往地上倒去,可這還沒完,那人還在半空中就又吃了沈七夜一個紮實的馬步頂肘,整個人直接砸破木摔入了屋中沒了動靜。這般的狠辣決絕,剩下一人自不用多說,一招對碰便被抹了脖子。院子裏麵具男子和其餘的綁匪正開始往外逃竄,目睹這一切更是膽寒不已。任誰也沒有想到兩個埋伏的兄弟不僅是埋伏不成,還沒過三招就躺在了地上。

    沈七夜慢步跨過台階,順手自那剛剛被踢出來的屍體上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他振刀抖血,而鮮血未凝!刀鋒鋥亮,刀尖指向眾人,正是那幽冥地府判官,向他們宣告了判決。

    “大武律,綁架者,綁架朝廷命官極其家眷,即可視為謀反,凡謀反及大逆但共謀者、不分首從、皆淩遲處死。按律,殺無赦!”

    金吾衛的號角聲開始在皇城之中此起彼伏,這沉寂了多年的皇城突然間再次熱鬧起來。急促的號角聲更是這群綁匪的催命符,察覺異變的金吾衛們已經開始向此地聚集,待他們發現情況,那麽任憑他們功夫再高也不可能脫困,便皆會殞命於此。

    來的這個錦衣衛並非他們所想的草包莽夫,而是一個真正的狠角。再被他拖上一會,待到金吾衛合圍,那就萬事皆休了。可若是不管,看剛剛這人不依不撓的的樣子,是絕對不會輕易放他們走的。如何決策,事關所有人的生死,可他沒有任何多餘考慮的時間,麵具男子深吸一口氣,做出來最後的決定。

    嘴唇一番蠕動,他隻是一句,“你們走!我來拖住他,咱們老地方匯合!”說罷,把懷中仍在哭鬧的魏不依遞給了旁邊的手下。

    但一眾忠心的手下哪裏會讓自家少爺殿後,皆是爭先恐後要求留下來斷後。

    “少爺不可!!”

    “少爺,我來拖住這瘟神,你趕緊走!”

    “對,少爺。我們來拖住他,少爺還有大事要做,不能在此耽擱。你趕緊走!”

    “…………”

    與激動的對手不同,沈七夜不緊則是不慢的開口嘲諷道“商量完了嗎?其實誰留下都一樣的,反正你們最後都會一起上路的。”

    麵具男子揮手止住了手下了爭吵,同樣是冷冷一句回敬道“好大的口氣!你不過孤身一人爾,鹿死誰手猶未可知!看鏢!!!”

    銀光乍現,鋒芒耀眼,麵具男子突然出手,手臂疾揮擲出數把飛刀。刀尖裹挾殺意劃破空氣,寒芒閃爍編製成了一道死亡之網,自各個角度封住了逃脫的方向。沈七夜避無可避,隻得退回房中。可飛刀如蛆附骨一般直接洞穿門板,也跟著射入了房中。

    “叮!叮!叮!”那屋中傳來幾聲清脆的金屬碰地聲。

    看到這小錦衣衛被逼了回去,也不管是否打中,麵具男子不再猶豫,大喊道“趁現在,走!”

    一眾綁匪聽到聽到命令直接就躍上宮牆,而麵具男子同樣跟著飛身上牆,最後一刻卻又停下腳步回首再看了一眼為他擋刀而死去的仆人一眼,接著不再猶豫幾個起落,緊隨其後也遠離了此是非之地地。

    同一時刻,屋中。

    “嫂子……啊不,金鱗鎮府司錦衣衛總旗沈七夜見過柳夫人,剛剛為保安全麻痹那群賊人,卑職言辭之中多有不當,萬望恕罪。夫人莫慌,卑職這就去把愛女救回,定保她安然無事!”

    …………

    金吾衛,三衛之一,與錦衣衛同屬大武皇帝直轄。兵士雖不及錦衣衛那般有特別的要求,但身兼守衛皇城要職,最基本的就是忠誠和悍不畏死,而皇室親兵,又怎麽會簡單普通呢?獵狼逐鹿,遷都北方,他們亦如錦衣衛一般平靜了太久太久。

    時隔多年,警戒號角聲再次響起,沉默的宮城中兵甲碰撞之聲,鐵靴踏地之聲,在層層疊加厚實的地磚上沉重的聲響不斷的擴散蔓延疊至宮城的每一個角落,一聲一聲,如同呼吸一般急促而有節奏,似是大地之下潛藏了一隻即將蘇醒的上古凶獸又如那激起戰火的銅鼓一下一下敲打著眾人的心髒………

    宮道上,金吾衛的小隊正極速的向禦膳房靠攏。不過正如他們所擔憂的一樣,還未到禦膳房,前方猛的就閃過兩道人影。小隊先是一頓,一驚,接著就是抽刀舉盾,瘋一般的追了上去。與此同時,隊伍中的伍長立刻拿出號角,吹出一短一長之音,示意發現敵情。

    而麵具男子一行人離了禦膳房,甩開了沈七夜,疾速向東,欲直接救近翻出宮牆遁入金鱗城。可金吾衛的小隊已然遍布各個大小宮道,想要毫發無損脫離合圍是絕無可能,而一但被金吾衛察覺到眾人的動靜,那定會被死死咬住。

    眾人才奔走急步,就聽到愈發接近的腳步聲,一行人急急停在了拐角處,如此危機時刻,還未等麵具男子下令,又是兩個忠心的兩個屬下相互對視一眼,就已經是徑直衝了出去,上前引去了金吾衛的注意力。

    “你們!!?等!………不可……”麵具男子正欲衝出阻攔,卻被其餘的手下從後死死抱住。

    “少爺!走!!咱們走啊!!不能辜負了阿力他們!”

    許是長久未遇到如此緊急狀況,又或是金吾衛隻是簡單的認為隻是皇宮裏摸進了兩個無名小賊,幾個小隊竟真的被其引開,讓合圍之勢化為了追擊。也趁此金吾衛變動一刻,其餘眾人借著這個缺口成功的逃出了金吾衛的包圍圈。

    乘這個機會,剩下的六七人,夾著麵具男子快速脫離合圍奔向了最近的東門。

    “少爺,前麵就是宮牆了,待會咱們直接衝過去,現在城裏的大部分錦衣衛和守軍都被外調了,隻要出了宮城咱們就好脫身了!”

    “我們能走,可阿力他們該………”

    “少爺!!!若成大事,何不可棄!?我們的富貴都是少爺賜給的,沒有少爺咱們早就餓死街頭化為白骨。為少爺死,亦是我們所自願的,前路猶遠,少爺你斷然不可瞻前顧後,壞了大事啊!”

    旁邊的宮樓紅牆正快速的向後掠去,耳中隻剩那急促的風聲和腳步聲。主仆二人短短幾句對話,終是點醒了麵具男子,縱然此去一別,便是黃泉再見,雖無一句道別,但他們都是知道的,當真的選擇走上這條路之後,路的盡頭可能就隻剩下了死亡。

    事若成,遺憾也罷,悲傷也好,總是還會有悼念的人,可事若不成,那便是辜負了他們的鮮血,對不起他們的絕死之舉,閻王殿前也無顏相見。

    想通了這一點,麵具男子心中全空,隻剩下了那一件事&nbp;無論如何,決不可壞了父親大人的安排!”

    “待會到了宮門,我打頭陣,咱們直接衝過去,你們務必跟緊。”麵具男子冷冷一句吩咐以後,猛的往前衝了幾步,跑到了最前前麵,同時披上了一件怪異的黑色鬥篷,奔跑之間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但說是一會,其實也就幾息之間,禦膳房本就靠近皇城東門,路上再次他們繞開了兩隊著急趕路的錦衣衛,再穿過兩個院子,幾人就已經是看到遠處宏偉精美的門樓。

    雖朱紅的大門緊閉,城牆上,牆邊上,早已聚集起了兩隊金吾衛,牢牢守住通向城外的路。

    帝國遷都北方,皇帝常駐東煌,金鱗皇城再不複昔日繁華,留下一切都隻是為了保持金鱗皇宮能正常運轉而已。守衛金鱗皇城的金吾衛多數都是托了關係調到此處來享清閑的,當了十幾年的差,一半以上的人都沒見過血,更有甚者那腰間的長刀出鞘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太平光景早已磨滅了他們曾經的血性和鬥誌,如今突然遇事,怎能不緊張。雖說是城牆上人數眾多,可那捏著長槍的手心早已經布滿了汗水,一雙雙眼睛更是焦躁不安,可偏就是怕什麽來什麽。

    “有情況!”

    緊隨著城樓上哨兵的一聲大喊,一眾金吾衛的視線中便得見一個黑色身影自皇城內的一道院牆翻出,速度極快,幾個起落就越過了宮門前的廣場的一半,直撲眾人而來。

    如此情況,縱然百般不樂意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站住!!!”

    守衛在門口的金吾衛領隊大喝一聲,不見對方止步。

    象征肅殺威儀的長槍由握變持,槍尖在前,齊齊向來人圍去。但那人非但不退,腳下速度反而更快,猛的往前衝了幾步,眼看即將四麵受敵,卻是在距眾人一丈之處淩空躍起,身軀左轉,右臂抓住黑色鬥篷,喝出一詞

    “星羅滿布!”

    那黑衣男子淩空轉身,鬥篷飛旋,自那鬥篷之下驟然飛射出無數各式各樣的利刃,銀光耀眼,更遠處城樓上的金吾衛隻覺是得見了的道道白晝流星,又似一陣劍刃颶風。接近百餘把短小的利刃以黑色鬥篷為中心帶著風聲四散飛出,鬥篷如墨雲,而點點鋒芒化為劍雨,向著四周的金吾衛降下死亡!

    “叮叮叮!”

    “鏘鏘錚錚!”

    刀鋒刃尖與盔甲碰撞,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接著便是一陣痛苦慘叫,刺眼的刀芒閃過,圍上來的金吾衛們如刀割麥子一般齊齊倒下,他們未帶盾牌防具,隻是持著長槍就衝了過來,如何能抵擋得了這死亡之雨。身上鎧甲抵禦了眾多飛刃,可如此密集的刀風刃雨,距離又是如此之近,劍雨降下,焉能有活物?

    麵具男子出手的一瞬間刀鋒反射光線,甚至是讓更遠處城樓上的金吾衛們都覺得看到了一片在白晝閃耀的點點星芒,而下一秒,自己的一眾同僚就皆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本是包圍的陣形此刻卻讓這劍雨發揮了更大的威力,一陣劍雨奪取了十多人的性命,麵具男子速度不減,直直向宮門衝去。而其後的宮牆上又飛出幾個黑影,緊隨其後,向著宮門殺來。

    浩大的宮城中,無數的金吾衛小隊皆是聽到了東麵傳來的一聲聲急促的求援號角,壓過了其他一切聲響。雖不知是發生了何事,但那持續不斷的聲音容不得他們再多想,立刻調頭衝向東麵。

    而這邊東側門處,兩幫人已經戰做一團,刀劍碰撞之間,鮮血與慘叫充斥了大門方圓。但這兩幫人,一夥是想絕死突圍的亡命之徒,一方卻是疏於刀劍多時,隻求安逸的兵士。如此信念之下,雖是守衛城門的金吾衛人數占多,可雙方的對決卻儼然向著單方麵的屠殺演變。尤其是麵具男子,便是虎入羊群,左突右進,幾無一合之敵,手起刀落之間竟然生生將金吾衛的陣仗衝散,以他為首,七八個人直接衝破了金吾衛的防禦,殺上了城牆。

    似這樣的短兵相接,地形狹窄,江湖劍客的單打獨鬥的能力遠勝過了結陣對敵的金吾衛,加之城牆下的金吾衛崩潰的過快,令本在城牆上占據製高點的弓箭手們還沒射出幾隻箭矢就被迫陷入近戰。如此情況之下,守衛的金吾衛根本就攔不住這幫亡命之徒。唯一的戰績就是隻重傷了其中一人,讓其他人多多少少掛了彩,而衝在最前的麵具男子更是毫發未傷,僅僅是那黑色鬥篷被劃了一道口子。

    他左手持一柄長劍,衝在最前,劈砍之間,右手卻是不時的的射出道道奪命的飛刀,衝上來的金吾衛功夫本就不及人家,又是這樣交戰之間突然詭異至極的射出飛刀,一路殺來,無人可擋。

    他一人身先士卒衝上城牆,手中長劍擲出,穿過空破甲,直取咽喉,竟是直接將一個迎麵而來的金吾衛釘死在了支撐門樓的華柱之上,接著雙手疾揮,又是如天女散花一般擲出數把飛刀,將周圍的還來不及反應擠在一處金吾衛橫掃一空。兩招之間收割了四周金吾衛的性命,趁著這真空期,他回頭大吼一句“不要戀戰,快走!!”緊接著縱身一躍,跳下數丈之高的宮牆,直奔遠處的城區而去。

    而在他身後的幾人也緊隨其後,將抱著哭泣停的魏不依以及重傷的兄夾在中間,到了牆邊,二人架起他,也跟著躍下了城牆。不過雖是

    雖然麵具男子勇猛無比,但金吾衛人數眾多,還未等其他人多有動作就立刻湧了上來,將剩下還沒來得及跳下城牆的五人團團圍住。但畢竟已經到了城樓上,地形狹窄,金吾衛人數再多也是施展不開,一番糾纏之下也隻是多了幾幾具屍體,並不能阻止他們靠近牆邊。

    眼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就要脫身,金吾衛那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再怎麽費拉不堪也知道將擅闖皇宮的賊人全部放跑了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麽。

    “攔住他們!!!快,快!!!放跑了賊人,咱們誰都得玩完!!”站在人群最後的百夫長正歇斯底裏的吼叫著,這群賊人武功高強,思路清晰,不去奪門,而攻上城牆,就是不想與他們纏鬥。

    這麽一大群人藏在宮裏,他們卻一直沒發現,圖謀不軌什麽的先別說,問題是人家還要大搖大擺的毫發無損的從你側門殺出去。百夫長就是用屁股想都知道自己會是個什麽下場。可偏就是攔不住人家,眼看萬事皆休,肝膽俱寒卻突然又聽聞門樓下方自己的手下又傳來一聲驚呼。

    “什麽人!!!”

    絕命相鬥,殿後幾個黑衣人又殺退幾個金吾衛,依次縱身躍下,最後一人砍翻一個衝過來的金吾衛亦是單手扶牆,作勢欲躍。

    千鈞一發之際,那百夫長才聽得城門下一聲驚呼,視線中就衝出一個身影,自宮牆之下飛出,足不染塵,自一眾金吾衛的頭頂掠過,直直的朝著城樓上的最後一人襲來。

    一隻鐵手,猛然襲來,直抓其脖頸,似是拎小雞一般將那最後一人躍出的動作定格在了半空中。

    樓下的麵具男子見得屬下們脫困,亦是心中微喜,可還未等他發出一聲,視野中就乍現了那寒徹入骨而又詭異至極的一幕。

    華美的門樓下,自己朝夕相伴了十數年的仆人正在那半空手舞足蹈,掙紮不停,那一隻不知何處襲來的死亡之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後頸,將其懸於了宮牆外。劇痛與窒息感之下,他雙手發瘋似的往後亂抓,雙腿毫無規律在空中亂蹬,欲擺脫這索命鐵爪,縱然戴著黑色的麵巾也可見其因痛苦而猙獰扭曲的五官。如是一條被掐住了魚鰓,提出水麵遊魚,正徒勞掙紮跳動。

    靜!死一般的寂靜!

    突如其來的異變,生生抹去了剛剛激烈的喊殺聲,鎮住了門樓下的一眾金吾衛也讓門外正欲逃離的麵具男子一行再邁不出一步。剛剛死命相鬥,一眾金吾衛都難攔其去路的江湖劍客此刻卻變成了一條即將窒息而死的池魚,眼看著他手腳動作漸漸變軟,無力,那撲麵而來的絕望之感,怎能不讓人脊背發涼。所有人的視線皆是集中到了那掙紮的手腳逐漸變的可憐,以及身後掌握其生死之人。

    烏黑如墨的飛魚服,手中繡春刀寒光攝人,臉頰紋著道道怪異的紋身,似是撕裂黑夜的閃電一般撕裂了他的側顏。來人正是錦衣衛金鱗鎮府司的一個小小總旗,沈七夜。

    宮門外的目睹這一切麵具男子目眥俱裂,四指深深陷入掌中,他怎麽也想不到絕望和喜悅來的如此之快。

    宮牆上的沈七夜一言不發,左手用力將人移開一點,微微歪過頭去與宮牆之下麵具男子隔空對視,隨後那嘴唇慢慢勾起,魔鬼般笑道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我說過,你們,是跑不掉的!”

    本就駭人至極的一幕再加上陰寒的笑聲,城樓上金吾衛們隻覺得自灼熱的六月天裏墜入了臘月的寒冬,一股寒意自腳下往上冷徹了全身。

    但,或許已經是習慣了舍棄,學會了忍受,看著門樓上痛苦掙紮的仆人,麵具男子在這次抉擇之時卻沒有了半分猶豫和痛苦。

    咻的一聲,星芒破空,又是那致命的飛刀。不過此次它的目標不是金吾衛亦不是沈七夜,而是那苦苦掙紮的黑衣人。

    事發突然,沈七夜也是一驚。但好在二人之間的距離較遠,還是給了沈七夜反應時間。

    隻聽得他大吼一聲“起!”接著猛的一腳蹬在城牆上,手上用勁,將手中的黑衣人整個提起,甩入了宮牆之內。盡管沈七夜反應神速,可那噬魂的飛鏢還是命中了那黑衣人阿四的大腿。雖不致命但依舊上血流如注,再被沈七夜這麽一掐一摔,已經去了半條命,此刻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首先反應過來的百夫長手指指著來人慌忙喊到“你,你是何人!!”

    沈七夜頭也不回的道“錦衣衛金鱗鎮府司,總旗官沈七夜!還不快快通知你們統領去禦膳房搭救魏千戶的夫人和李姑娘!還有,這個人,速速收押,決不可死!”

    語畢,已是翻身躍下,向著即將跑入城區的麵具男子一行人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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