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此去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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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步聲踏破寂長街的寂靜,本該熱鬧非凡的街道上此刻空無一人。麵具男子一行人出了皇城直奔金鱗內城的朝陽門而去。

    “放,快放開我。再這樣下去,咱們誰也走不了。”

    重傷的黑衣人腰上挨了一刀,被兩個兄弟架在中間,但好在是錦衣衛封城,江外漁船上的另外一夥賊人又吸引大部分城中的守備力量,這才讓他們沒遇到任何阻擋就越過了正對東側門的大街。

    “說的什麽混話!?要死就一起死,哪裏有把你拋下的道理?!你可給老子撐住了,再穿過兩條街,兄弟幾個再他娘的殺上城牆一次,到了外城,可就誰也留不住咱們了。”聽聞受傷同伴的如此話語,架著他的兄弟直接就開口打斷道。

    旁邊的幾人也是應聲附和道

    “就是,少爺可說好的,咱們要……要,要那那個,那啥來的?那句怎麽說來的來著?”

    “生死與共!!!”

    “誒,對對對,生死與共!咱們生死與共,”

    “老六,你他娘可是還欠著我五兩銀子的。咋滴了,還想欠錢不還啊!我他麽可跟你說好了,這五兩銀子不還,你就是起死了老子也要追到奈何橋邊把錢給要回來了!”

    “………………狗日的,五兩銀子的債,你要討我一輩子啊,死了也不放過。”

    “所以說,你最好給我撐住了,否則啊,你不是說家裏人少嗎?可別逼兄弟我倒是候要債要到你嫂子那去。”

    “…瑪德,你敢!?”

    星星點點,眾人一句又一句之間已經是又帶著受傷的兄弟跑過了幾條街。眾人的鼓勵明顯是有用的,幾人雖是多多少少受了傷了,可一番話語之後士氣不減,腳下倒是又快了幾分,唯獨是麵具男子不發一言,依然衝在最前。

    不過,這樣的溫馨隻是暫時的,死亡與恐懼並未離他們遠去。

    一聲輕鳴,那熟悉的煙火再次綻放在天空中。還不止於此,四麵的天空中又緊隨其後跟著綻放出一朵朵同樣的煙火,專屬於金吾衛的號角聲也遠遠傳來。

    危機之感倍增,麵具男子終於開口道“再快點!待會錦衣衛的夜騎就追上來了!”

    他們選的出逃之路本就是離內城牆上最近的一條,隻要離了主街,進了密集的居民區,縱使夜騎騎兵趕來在狹窄的居民區小街道內,也不如他們靈活。

    但還未待他們緩過一口氣,夢魘一般的聲音再次遠遠傳來。

    “放下人質,束手就擒,可留全屍!!!如若不然,便讓爾等做那無主孤魂永世不得超生!”腳下生風,足點屋瓦,沈七夜孤身一人向著一群人徑直追來。

    不過麵對他的警告,回敬著他的不過又是兩把飛刀。

    武人的體魄讓麵具男子群人一路且戰且走,突出皇城重圍,奔襲幾裏也仍然是體力未竭。但就是這樣的一群悍不畏死的人卻是被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總旗給攆了一路。

    一人趕著一群人跑,這樣隻存於故事中滑稽的場麵此刻確實在真實的上演著。

    不過,這也怪不得他們,所謂武者的差距便是在於此。他們這一群人,哪怕是沒有受傷,沒有長途奔襲,以全盛之姿麵對上沈七夜也未必會有勝算,更何況是現在正在逃命。

    大武江湖上對於武人的實力高低並沒有嚴格的劃分,因為一個武人的綜合實力並不隻是簡單取決自身,真正對敵時,武器,地形以及天氣的這些外在因素都會產生極大的影響。所以弱勝強並非是不可能的,天時地利人和,對於武人同樣無比重要。不過,蚍蜉之力終究難以撼樹,無論如何一把武器能發揮最高的戰力,最後還是取決於用武器的人。武學之道,當到達了一定的境界和高度之後,與其他的武者就產生難以逾越的鴻溝,那是真正意義上用任何方式都無法彌補和跨越的。

    隻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總不能說誰誰誰武功很高,是個高手。那這樣的江湖裏,你是高手,他是高手,一抓一大把的高手,可那一個個高手,到底高出一眾人等多少呢?這總得有個明確的說法,因此,在前朝不知哪一屆的武林大會上,大夥兒定下了個規定,將武人簡單劃分了為了七個段門徒,遊俠,梟雄,宗師,武魁,武聖。以此來區分江湖兒女們武學水平高低,同時也是對那些真正的武學大師的一種尊重。

    也正因如此,一群人中隻有麵具男子真正可與沈七夜過過招。更別提的是他那詭異至極的身法和輕功,不僅是數次輕鬆躲開了他們少爺那引以為傲的飛刀,還在落後他們如此之遠的情況下一而再的重新追上來。要知道此次皇城突圍若不是憑借他們少爺的一手“星羅滿布”,帶著他們生生將金吾衛陣勢給衝散,打了守衛城門的金吾衛一個措手不及,要想突破皇城重圍哪裏有這麽簡單?這還是在阿力他們二人以性命為代價,將皇城中大部分金吾衛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以致城門守備鬆懈情況之下才勉強達成的,若是東側門的金吾衛的數量再多少一倍,那結果或許就不一樣了。

    自然,他們能順利突圍也有金鱗皇城金吾衛已經稀爛之極的原因。

    但那小小錦衣衛總旗卻宛如飛鳥一般瞬間就躍過後麵眾多趕來的金吾衛直接衝上皇宮朱牆,中間更是不知又為何耽擱幾次,一轉眼卻又立刻跟了上來,就仿佛如蒼蠅一般,怎麽地也甩不開。一眾人等現在都是想的先如何脫身,看到這個瘟神再次追來,那想都不用想直接就撒丫子趕緊跑。

    高聳的城牆上道道紅旗招展,偉岸的城牆守護著金鱗城中的祥和太平,但於此刻的他們而言這高大宏偉的城牆卻更似是囚禁他們的牢籠。隻要再跨過這一道城牆,到了寬廣的外城,脫身一事便不再困擾他們。

    遠處的朝陽門已是近在咫尺。但,隻要甩不開身後的這個瘟神,他們哪怕跑的再遠跑的再快,也是無所遁形,始終暴露在錦衣衛的視野之中,終究是難逃羅網。

    沈七夜的速度已經超出了他們所想,都是武人,他們占盡先機,一路走的皆是計劃中所以安排好的最近路線,而身後的錦衣衛卻是茫然一人追來,卻快過了一眾騎兵,最先找到他們。雙方的距離不斷拉近,重傷的仆人被夾在中間,隨著步伐加快,氣息已開始紊亂不堪,猶豫掙紮,他還是開口道“少爺,我不行了,再跑一段,我就算不死,血也快流幹了。你帶著兄弟們趕緊走吧!我來拖住他。”

    “老六你他娘的,都看見城門了,又說這喪氣話!”

    “就是,再撐一會,咱們馬上就能脫身了。”

    聽聞他又言棄,一旁的兄弟又是開口相勸,然而沉默許久的麵具男子這次卻很意外的開口同意了“好,咱們分頭走,晚上江邊再見。”

    其實眾人都心知肚明,帶著受傷的老六,他們是絕對甩不開身後這輕功卓絕的小錦衣衛的,可他們也絕不願意拋棄自己生死相依十餘載春秋的弟兄。說分頭走,這其實已經是給身受重傷的老六宣告了死亡。麵具男子的開口,是幫他們卸下內心最重的包袱,卻也背負了所有不義之名。

    眾人沉默之中又跑了兩步,老六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架著自己二人用勁往前一推。

    “少爺,眾位兄弟,老六我先行一步,你們保重!”

    眾人齊齊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可看他身軀微微搖晃,陣陣喘息更是粗重紊亂,眾人臉色沉重,心中更是五味雜陳,竟是說不出一句道別的話來。

    一看眾人的目光,老六那裏不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他大笑著開口道“看看你們這慫樣,咋滴啦!我可告訴你們待會兒啊,要是到了江邊我還不見你們人影,嘿,那你們就一人請我一次到醉夢樓好好的喝一次酒。連一個半瘸的人都跑不過,以後啊,可別再來我老六麵前吹牛逼!”

    剛剛還鼓勵他的諸位弟兄現在卻變成了被安慰的人,角色轉變的如此之快,讓一眾喋血的漢子門也是心酸,可如此境況,看他依舊強顏歡笑還不忘調侃眾人……………

    幾人總算是擠出一絲笑容同樣打趣道

    “怎的?要是我們先到了,那你可得直接包了醉夢樓的場!是吧,少爺?”

    “那是,醉夢樓新來的那個花魁聽說那是生的禍國殃民,妖孽眾生。到時候,你可別見到人家就邁不動步子了啊?哈哈哈哈 &nbp;”

    “就是,就老六那酒量見了人家花魁,人家吆喝一聲,怕不是得站著出去躺著出來”啊!哈哈”

    談及此處,老六倒是一囧,一邊擺手一邊慢慢後退道“嘿,行,說實話,老六我可還沒真正在酒桌上與少爺交過手呢,少爺,你可得給我好好見識見識啊!”

    少爺的性格他們是知道的。一向是守禮明法,不喜玩樂,但這一次卻是破天荒微笑著答應了老六的請求“好,屆時,不醉不歸!”

    “少爺保重!咱們另一邊見。”

    簡單的一句道別後,老六還是對著眾人一笑,接著強忍劇痛運氣飛上了一旁的屋頂,拖著重傷的身軀,獨自一人遁向另外的方向。

    些許搖晃的身軀讓人看得害怕,擔心他一秒一腳踏空,就會直直的自那屋簷上栽下來。可臨到最後了他卻依舊不忘吸引追兵的注意力。

    “少爺!該走了!老六也走遠了!”

    “嗯,好,你們先走,到前麵等我即可!”

    “少爺,那您…?”

    “我留下來為兄弟們斷後……”

    “可少爺,沒有您兄弟們………”

    “放心,我不會和他死鬥的,就隻是簡單攔一下他。我一會便會跟上來,你們留在這裏隻會拖累了我的速度。走吧!有父親的金蠶絲,他縱使輕功高絕,又能奈我如何!就讓我,在再最後送老六一程吧………”

    ……………………

    一行人突然分散,沈七夜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奈何距離他們還是有一段距離,他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另外一人向遠處遁去。

    不過他也不急,他的首要目標並非是拿下他們所有人。

    隻是看到前方屋頂上止步不前,微笑而立的麵具男子,他還是有些詫異的。

    他腳踩飛簷,背手而立,鬥篷咧咧作響,絲絲清風舞動其衣訣,麵對前來的生死之敵,他無驚無懼,麵具之下,笑而不語。臉上麵具雖異,但發上玉冠加上一身的衣著打扮,如此華貴氣質,比之金鱗第一才子白皓明猶為更盛。

    猛的幾個飛步拉進距離,沈七夜止住腳步,直直落在了他的對麵。他們腳下所踩為一間民居正房,屋簷長約四丈,二人各立一邊,卻也不作聲,隻是靜靜的相互打量著。

    自皇城禦膳房試探三招之後,一路追來,這還是二人第一次真正麵對決。

    “雨燕掠地,飛鴻踏雪。閣下的輕功可謂是出神入化,卓絕非凡。”

    “你的刀,很快!也是讓沈某大開眼界!”

    “我曾聽聞,輕功高絕之人便是了這世間最為自由自在,閣下年紀輕輕輕功已然如此,假以時日定可為一代宗師。卻何苦甘為朝廷鷹犬,自縛雙翼?”

    “………我?自縛?不,是你,動了不該動的人!!!”

    一聲爆喝,沈七夜飛身撲去,幾丈之距宛如一步,隻一瞬他已到了麵具男子身前。眼見他刀光襲來,麵具男子卻是不急,腳下輕輕一點,如是水中小舟撐杆離岸,飄離飛簷,悠然簡單,卻是恰到好處的避開襲來的刀鋒。

    看他悠然至極的閃避,沈七夜哪還忍得,當下便想著不再留手,丹田運氣,腳下發力再次向前追去。麵具男子自然不會給他近身的機會,沈七夜速度的極快,但怎會快得過他的飛刀。

    二人在周圍的屋瓦之上翻轉騰挪,邊打邊走,便似一陣襲來黑色的狂風,卷起無數屋瓦塵土。麵具男子手中飛刀如雨般不斷揮灑,直取沈七夜脖頸胸膛。縱使沈七夜身法靈活,可這飛刀每一把皆是精準致命,避無可避,讓他隻能疲於躲閃,始終難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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