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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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下課十分鍾的間隙,林星潔從天台回到了教室。

    “你心情不太好?”

    路過的楊文靜凝神打量了一下她的臉。

    “……有點事。”

    長發姑娘下意識地想要遮掩臉上的表情,拿手擋住了一邊側頰。

    “哦~”

    羊角辮女生拖長了語調,一副“我早就猜到”的表情。

    “又是和前男友的感情糾紛之類的問題吧?”

    她刻意壓低音調,沒有讓教室裏的其他同學聽見。

    “為什麽?”

    “你對別的事兒都不上心啊,好像隻有在遇見和徐向陽有關的事情的時候,才會偶爾露出高興或者難過的表情。”

    楊文靜好像對她的反應很不滿,但在那種不開心的神情中,多少還是夾雜著調侃——再怎麽對閨密上心,她畢竟也隻是個高中生,免不了有八卦的心情。

    “你看你,”她伸手整了整長發姑娘的襯衣領口,“最近憂鬱得都快變成水仙花了,隻能說明你這人滿腦子都是這方麵的事兒。”

    滿腦子?我才沒有……

    林星潔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將欲言又止的話語咽回肚子裏。

    “總之,今天是真的有事。等班主任來了,你幫我請個假。”她說。

    “好好,我知道了。”

    楊文靜擺擺手就離開了。

    上課鈴打響。

    林星潔看著座位上的書包猶豫了一下,然後在學生們好奇的目光下,轉身離開了教室。

    鐵灰色的天幕陰沉沉地往下壓,低垂的雲梢像是伸出手就能觸碰到。

    像這樣的天色、在這樣一座城市裏,人間即將迎來一場風雨,便是所有人的預料之中。

    果不其然,冰冷的雨珠很快就落了下來,“啪嗒啪嗒”在廊簷梁拱間濺躍。

    在離開學校後,林星潔起初還隻是走走,因為她想要漫無目的地散心,不想走得太快;

    可等到拐入小巷,發現周圍沒人了,林星潔還是沒能忍住。她一個縱越跳上旁邊的牆垛、攀上窗戶,然後又開始在天台上奔跑。

    林星潔的身後,漆黑如夜的長發飄飄蕩蕩,她借助超能力在空中滑翔。

    少女邁開長腿,從一座居民樓的頂層跳到另一座商場的巨大招牌上,緊接著是下一座,像是在懸崖峭壁間蹦跳來回的羚羊。

    女孩好似駕馭著風,在城市的街道上飛行。

    林星潔已經習慣了這種趕路方式,最開始覺醒超能力後,她就一直有在用這種方法來鍛煉自己;起初還有種陌生感,笨手笨腳的還好幾次差點被人發現,漸漸便習慣了。

    嚐試過自己張開雙臂飛行的人類——哪怕隻有一次,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割舍這種快樂,連走路或跑步的時間都不舍得浪費。

    天空是自由的象征,沒有人不曾幻想過化作鳥兒翱翔於天際的體驗,飛行是人類最古老的夢想,隻不過普通人沒有實現的機會罷了。

    在熟練學會飛行後,除非是陪著別人一起出來,否則林星潔一般都會用超能力趕路。

    飛上天心或是墜向地麵,一上一下間重力牽引變幻所帶來的刺激感;以及奔跑時,迎麵吹來的風在臉上絲滑流動的感覺,無疑都會讓人心胸開闊。

    對於本來就很喜歡奔跑的林星潔來說,這種比在地麵上奔走更加自由和暢快的感覺,在她每次情緒陷入低穀的時候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隻要在城市上空肆意奔跑一圈,自耳畔呼嘯而過的風,總能吹散她內心的煩悶和憂愁。

    但今天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同。

    林星潔深呼吸了一口氣。

    雨不算太大,不像夏日那般急驟,而顯得陰綿不休;但在雨中走了這一會兒功夫,女孩身上的衣服早被浸透了,黑長直發像剛撈出來的水藻,濕漉漉地黏在脊背上。

    林星潔選了個天台跳下來。

    這時候,她可以選擇降落到地麵,找個地方躲雨,或是順著有擋雨棚的門廊行走……

    但她沒有。

    這戶人家的天台上有一把停放在角落裏的傘,可傘隻能在晴天的時候用,對於一個迎著風的飛行者來說,隻能遮擋住頭頂的傘麵根本擋不了雨。

    林星潔有嚐試過拿著傘在城市上空遊蕩,隻要風向和風速合適,就能像是蒲公英那樣伴隨著風晃晃悠悠地從半空中飄落,手中的雨傘變成了降落傘,那種感覺相當有趣。

    但現在的她顯然沒有這份興致。林星潔從口袋裏隨意拿出幾張鈔票,用磚頭壓住,然後拿起了旁邊的雨衣,披在身上。

    她一腳踏在天台的邊沿,再度起飛。

    或許是因為天氣糟糕的緣故,濕潤的水汽黏糊糊地滲透入衣料,將下雨時的空氣吸入肺裏,就像是吸入了鐵灰,隻覺得心頭沉甸甸的。

    連奔跑時感受到的風都不再令人心曠神怡,而有種腐水般不再流動的停滯感。

    無意識的,她在屋頂與屋頂間滑翔奔跑的速度加速、加速、不斷加速!

    風烈烈地吹,迎麵撲打的雨水“嘩啦啦”地從帽簷上滑落。

    就好像隻要她的速度夠快,就能將心中的所有負麵情緒全部一口氣甩到腦後;懊惱、喪氣、陰鬱,再也追不上她的步伐。

    其實,林星潔知道這不可能。

    因為她甚至不知道內心的鬱悶來源於何處,一切都像是沒來由地發生,自然沒辦法輕易甩脫。

    徐向陽去找竺清月了,她當然會不快,但這件事真的有讓她那麽不爽麽?

    他對自己坦誠相告,自己也同意了。清月那邊出了問題,以徐向陽的性格當然不可能放著不管,這是理所當然的——

    甚至,連她自己都不可能真的放著不管,所以才會在徐向陽臨走之前對他說“要是真的需要我幫忙,就及時聯係”。

    想來想去,唯一能讓自己沉浸在低氣壓的情緒裏難以自拔的,好像真的就隻有自從這個下午開始,那份始終在心底徘徊的預感。

    預感……多滑稽,多可笑!說真的,自己是因為月經失調的緣故而變得心情煩躁都更可信些。

    突然的,林星潔聽見了一個聲音——

    她整個人的意識都恍惚了一瞬。

    眼前的白光收斂,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在空中下墜。

    腳沒有崴,人卻跌倒了……是能力失控?

    怎麽可能,都這麽長時間了——

    林星潔心中一驚,好在她身上覆蓋的濁流未曾消失,她輕盈地落到地麵。

    但一切並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