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水之卷〗 《山花漸欲迷人眼》 第十五章 江湖人行江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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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乏了,二人信步來到一家飯館歇腳品食。

    徐紹風結帳之時,店小二卻恭敬地說:“溫 公子吩咐了,您的飯錢全部由他來付。

    路小花在一旁對徐紹風說道:“這位溫四公子還真是奇怪,跟你打架,還為你結賬,是不是怕打不過你啊?”

    “霜空劍不是那種人,也許隻是出於一片好意。”徐紹風直覺地說道。

    “那你還要不要和他打了?”

    “既已約定,豈能隨意更改。”

    “那咱們就不能讓他請。不管好不好意的,要跟他打架還讓他請吃飯,總感覺不舒服。”

    店小二苦著臉道:“二位幫幫忙,我是真的不能收您兩位的錢。如果我收了錢,就別想在這裏做了。”

    “不能收錢是吧?你等著!”路小花拿起包袱快步走向旁邊的空桌。

    店小二與徐紹風全都不解地望著她。

    隻見她在空桌上打開包袱,一通翻找後,取出一對黑乎乎的東西,扔在桌上。

    “喏,這兩隻熊掌給你抵飯錢。”

    趁著店小二目瞪口呆之際,她拉起徐紹風,風一樣地走了。

    望著在前麵疾走的路小花,徐紹風的嘴角又一次揚起。想不到這丫頭辦事幹淨利落,還真令他刮目相看呢。比武之前,他的確不願接受溫四公子的恩惠,難得她與他的想法一致。

    最初的時候,他以為她不過是個即貪財又小氣山野丫頭,然而這個山野丫頭卻為了不讓小男孩木頭挨打,把自己積蓄一下子都交了出去。說她大方吧,有錢的時候衣服不肯買,好房也不願住,但在分文皆無之時,她卻又爽快地拿出唯一值錢的熊掌付帳。她的想法總出人意料,真讓他捉摸不透。

    “這裏有間奇怪的鋪子,咱們進去看看吧。”路小花指著前方一家黑乎乎的店鋪提議。

    徐紹風看了眼店名,說道:“這間是當鋪,沒什麽好看的。”

    “哦,這就是當鋪啊!那可一定要去看看。”路小花想起江歌鎮的二毛撿到把劍後,就是托人拿到當鋪裏換成了許多銀子。這當鋪既然路過了,當然要進去見識見識。

    見她興致勃勃,徐紹風也就隨她去了。

    走進當鋪,迎麵是一條占了大半間店麵的長櫃台。這裏的櫃台不像別家店鋪那樣把貨物擺放出來,供人挑選。與之相反,為了保護典當者,不讓典當的物品曝光,櫃台從天花板往下用厚木板封了個嚴嚴實實,隻在中間開了個小窗,以供交易之用。

    路小花有些失望,整個當鋪能看到的就是一條又高又長的櫃台。

    “你們要當什麽東西?”透過櫃台小窗,當鋪掌櫃問道。

    路小花正要走出去,想了想,又返回來,“一雙熊掌能當多少錢?”

    掌櫃問:“多大的?”

    “大概有這麽大。”路小花比劃著。

    “東西帶來了嗎?”掌櫃又問。

    “沒有。”路小花搖了搖頭,她隻是好奇熊掌的價格。

    “沒有看到實物,不好判斷價錢。如果是尋常大小的熊掌,大概能值紋銀一兩吧。”掌櫃撥打著算盤回答。

    “一兩銀子!”路小花瞪大了眼睛,哀叫一聲,“哎呀,虧大了!”

    見她這副模樣,徐紹風眼睛裏偷偷浮起一絲笑意:還是不要告訴她吧,如果熊掌拿去飯店賣,至少是這個價錢的十倍。

    ……

    二人遊玩了一天,是夜,路小花一沾枕頭就沉沉地睡去。

    徐紹風卻無心安眠,他直覺地感到今夜將有事情發生。

    果然,沒過多久,窗棱上發出“噠”的一聲輕響,有人自外麵投來小石。

    徐紹風推窗望去,一名黑衣蒙麵人正站在窗外。

    黑衣蒙麵人與他對視片刻,向他做了個“請”的手勢,便躍身前行,顯是要請他出去一敘。

    感覺到黑衣蒙麵人不含敵意,徐紹風略一猶豫,執劍追了出去。他不疾不徐地跟在黑衣蒙麵人身後,暗中觀察。黑衣蒙麵人動作輕盈,穿房躍瓦之時幾無動靜,竟是一名罕見的輕功高手。能請到如此高手的人,究竟會是何人?他的心中頗感好奇。

    黑衣蒙麵人將他引至一座小院。小院院門一路敞開,似乎是在迎接他的前來。

    正房外,黑衣蒙麵人又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徐紹風緩緩走至房外。從敞開房門可以看見,對著大門的書桌後,一名男子正坐於燈下,翻閱書卷。

    那人二十四、五歲模樣,見徐紹風到來,衝他和氣地一笑,動作樣貌像是名店鋪裏的掌櫃在招呼客人。

    徐紹風卻謹慎起來。他敏銳地查覺到,那人的眼神裏無意中帶出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老練。

    黑衣蒙麵人對那人略一拱手後,退了出去。

    “深夜請來徐公子實是與禮不合,不過事出緊急,還望徐公子見諒。”那人將書放下,對徐紹風起身相迎。

    徐紹風沉默地走進屋中,隻待他的下文。

    “敝姓溫,名浩才,是菊南山莊的溫家老二。”溫浩才一派溫和地自我介紹,同是菊南溫家的少爺,他全然不似溫四公子那般冷傲。

    “原來是溫二公子。”徐紹風心念微動,已然明了。“溫二公子深夜請徐某前來,想必是為了明日我與溫四公子比武之事吧。”

    “正是為了此事。”溫浩才心中暗讚,這位寒劍頭腦如此敏銳,不愧是與四弟齊名的人物。

    徐紹風不動聲色地問道:“那麽白天飯館裏的招待也是溫二公子的一番好意了?”

    “好吧,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溫浩才揉了揉額頭,索性直入主題,“我這麽做的目的是希望徐公子與我那四弟比武之時,不要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如果徐公子能自願退出比武,那自是最好不過了。”

    說著,他將左手一擺,立即有數名仆役抬來一隻巨大的木箱。

    木箱在徐紹風麵前打開,裏麵閃出一片耀眼的金光。

    “黃金百兩,不成敬意,望徐公子笑納。”溫浩才微笑著拱了拱手。

    徐紹風一臉淡漠,“比武無情,刀劍無眼,恕我不能對你作出任何承諾。”

    “如果徐公子嫌金子俗氣,那麽……”溫浩才又將右手一擺。

    一陣悅耳的環佩聲叮當響起,一位冰肌玉骨的美人搖曳生姿地從門外走來。隻見她羅衫半露,輕紗飄搖,款款行近,蕩起一屋的朦朧與綺麗。

    美人嬌豔的紅唇半張半合,一雙媚眼迷離地望向徐紹風。行至他麵前一步之遙時,她緩緩撩起輕紗。輕紗之下是一雙赤露光潔的,如出水蓮藕般潔白膩滑。美目流轉,她將一條雪白修長的輕輕踢起,在空中劃過一個曼妙的弧度,徐徐放落在書桌之上。

    徐紹風隻覺一陣香風撲鼻,不覺垂下了雙眼,冷聲說道:“夜深天寒,請姑娘穿好衣服。”

    溫浩才皺起眉頭,將手一揮。美人羞惱地瞪了徐紹風一眼,甩袖離開。溫浩才轉身前往書架,取來一長型木盒,捧放在桌上。

    木盒乃是紫檀木所製,烏黑亮澤,典雅精致。溫浩才打開盒蓋,裏麵盛放著一柄古樸的寶劍。握住劍柄,他將寶劍自劍鞘內緩緩拔出,一團光華隨著他的動作綻放而出。光華流動,凝而不散,劍刃猶如一汪清水,蕩漾不已,仿若活物一般。他又將劍平平舉起,在劍刃上輕輕一彈。一聲有若龍吟的清嘯,在屋內繞梁回蕩。

    “好劍!”徐紹風不禁脫口讚道。聽其聲,知其銳,雖看似無華,卻是一柄極品好劍。

    溫浩才微微一笑,道:“此劍名曰龍躍,相傳是周武王私訪至淮水邊時,有白龍自水中躍起。他身邊謀士稱此處必有異寶。武王命人下水打探,遂發現此劍。後此劍被武林前輩一代劍聖袁墨奇所得。他功力高深,相傳曾用此劍一劍將流水斬斷。故此劍又名斬水劍。”

    “果然是一把好劍!”徐紹風的目光為之吸引。

    “徐公子眼光不凡。”溫浩才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將龍躍劍重放入木盒,推向徐紹風,“寶劍贈俠士,徐公子這樣的青年才俊正與此劍相得益彰。”

    “多謝溫 公子美意。”徐紹風並不去接,卻將手中寒劍抬起,“不過,我已有了恩師所賜的寒鐵星霄劍,其它寶劍縱是極品,也不想更換。”

    “好好好,像徐公子這樣不如此為外物所動之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溫浩才讚了一聲,並不氣餒,繼續說道:“在下如此冒昧,並非不懂江湖規矩,妄圖幹擾你與四弟的比武。實在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實不相瞞,我那四弟,現已奉聖上旨詣詔見,過不多久就要進京麵聖,而本月十八又是老父的壽誕之日,我不希望此時有任何意外發生。在下對徐公子有個不情之請,如果徐公子願意退出比武,方才的那幾樣東西便作為對徐公子的補償,溫家也會對徐公子恩感於心。”

    他的這番話入情入理,實是讓人難以拒絕。

    徐紹風思索片刻後,開口:“如溫二公子所言,徐某確是卻之不恭。”

    溫浩才微微一笑,正要講話。

    “不過,”徐紹風話鋒一轉,又道:“在下隻想對溫二公子說一句話,即使你能力再大,也總有無法控製之事。徐某一介武夫,對朝中之事不感興趣,隻知道江湖中人應行江湖中事。我名為寒劍,若比武之時不盡全力,那便是對霜空劍客的不敬!”

    溫浩才見他到了此時仍是不肯答應,眼中不由浮起惱意。他沉聲說道:“既然徐公子如此不講情麵,我也不便再多說些什麽。我也隻想對徐公子說一句話:徐公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到來,又是受了誰的指使?”

    徐紹風心中一動,臉上卻並沒有表現出來。

    溫浩才見他沉默不語,又道:“徐公子您是個聰明人,希望不要被別人使喚了,還蒙在鼓裏。”

    徐紹風卻不言語,微一拱手,轉身離去。

    溫浩才望著他消失在院門外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