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腦侵(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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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nc的親身提點, 李銀航總算想起來了。
這不是安徒生老爺子的作品嗎。
十一個哥哥慘遭陰險後母詛咒debuff,變成了野天鵝。
美麗又悲慘的小公主一路跋涉,為哥哥們尋找到了破解詛咒的辦法。
她要從教堂墳墓中找到蕁麻, 搓碎紡線, 忍耐著蕁麻導致的刺痛和水泡, 織成長袖披甲,披在兄長們的身上, 他們才會重新恢複人形。
結局當然是皆大歡喜的。
江舫垂下眼睛,輕聲問南舟“你知道這個故事嗎?”
南舟點頭“嗯。”睡覺的時候看過。
眼前的金發少女垂著一雙血漬斑斑的手,桃花一樣含著可喜媚氣的眼睛彎起“請做出選擇吧。”
南舟不會被她的話牽著思路走。
他反問“對遊戲者和選出來的‘野天鵝’來說,分別的遊戲規則是什麽?”
“很簡單的。”
少女的笑容是程式化的溫柔“被選出的兩隻‘野天鵝’, 什麽都不用做。隻需要留在這裏, 對同伴付出足夠的信任和等待, 就可以了。”
她踩了踩腳下柔軟新鮮的草皮。
在彌漫開來的草汁香氣中,她繼續柔聲解答
“至於被選出的遊戲者,會成為‘公主’。”
“我織好了兩件蕁麻的衣服, 放在了一個地方。”
“那裏對‘公主’來說, 才是起點。”
“當你們決定‘公主’是誰後, 她就會來到她的起點。隻需要把我放在那裏的蕁麻披甲取來, 披在‘野天鵝’的身上,解除詛咒,勝利的大門自然會為你們打開。”
南舟向少女確認“這裏,是終點?”
少女·優雅地一頷首。
南舟“我們確定下‘公主’人選後, ta就會從這裏被傳送到另一個起點?”
少女又是一頷首。
南舟“公主來這裏路上, 會很危險?”
少女有問必答, 相當溫和“沒有危險。”
這個回答就相當令人意外了。
南舟斂起眉心“‘沒有危險’?”
少女泉水一樣悅耳的聲音, 和她身後碧青的天幕、清新的草海, 以及一樣的粉色小羊十分契合。
格外幸福,也格外虛假。
少女給出了一個篤定且完全相同的答案“沒有危險。”
“不會有沼澤。不會有惡劣天氣。不會有試圖綁架你的國王,也不會有獵手——”
她似乎對這個簡單的、仿佛是童話一樣的遊戲設計十分滿意。
說到開心處,她張開了手。
一陣微風恰到好處地吹過,掀動了她繡滿蕁麻花紋的藍裙一角。
她笑說“總之,不會有任何威脅‘公主’生命安全的‘外物’存在。”
她用話語,構建出了一個簡單到近乎低智的遊戲規則。
但三人都注意到,她手腕纖白如玉。
掌心血痕深重。
這給她輕快溫柔的語氣增添了一絲別樣的詭異。
見得不到響應,她也不見任何失望神色,自然地垂下手臂,隨意卷了卷額前的一綹金色鬈發“當然,還是需要付出一些體力的,關卡也不是不存在難度。”
“‘公主’一共要走過13扇門。”
“‘公主’走過的門,不會消失,會始終在原地等待。”
“隻要‘公主’覺得遊戲太難,不想繼續,隻需要掉頭,推開前一扇走過的門,就能夠直接離開遊戲。”
“但是,‘公主’的兩位朋友,就會永遠留下來,幸福快樂地生活在這裏——”
仿佛是為了呼應她的話語,伴隨著“幸福快樂”四個字,就見一行羽色或雪白、或棕褐、或火紅的天鵝,結伴從遠處的一處青潭間騰空飛起,沒入雲間。
金發少女咧開嘴,露出一排漂亮整齊的牙齒,溫和地做了結語“當然,在成功穿過13道門之後,‘公主’就能帶走‘野天鵝’了。”
在南舟的耳濡目染下,李銀航也開始用逆向思維讀取副本信息了。
她向金發少女確認“這個任務需要的體力,是我們三個中的誰都可以完成的嗎。”
少女頷首笑道“是的。”
李銀航定了定神。
假如少女nc提供給他們的訊息都是真實的話……
李銀航轉過頭去,主動請纓“我去吧。”
南舟略詫異地一挑眉“當然是我去。”
他以為這該是一件沒有什麽爭議的事情。
李銀航卻說“人家都說了,要公主,這不是點名要女孩子嗎。我體力還行,也需要一個人鍛煉鍛煉。再說,她都說了,路上不會有危險的‘外物’。”
李銀航一口氣給出了四個理由。
南舟的回應隻有四個字“不行。我去。”
他不是認為李銀航不需要獨自鍛煉的機會。
他是覺得,這個副本糖果色的、透明無害的外殼下,透著一股古怪的氣息。
在這種他也摸不清虛實的情況下,放她出去,不是鍛煉,更像是送命。
南舟剛想勸阻,就聽江舫在背後接過了話“我來。”
南舟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大高興“……”你也來。
南舟感覺自己的騎士能力受到了質疑。
怎麽都不要我保護了?
江舫毫不避讓地注視著他,給出了他的理由。
“剛才,銀航和你都在圖書館裏浪費了不少體力。”
“尤其是你。你精神敏感,做了那麽多破壞,身體應該還沒完全緩過來,是不是?”
南舟抿了抿唇。
這算是默認了江舫的判斷。
江舫欺近南舟一步,將聲音壓低“我是個沒辦法把信任完全交付給別人的人。”
“如果放你或者銀航去,讓我做一隻什麽事情都做不了的野天鵝,等在這裏,被別人決定我的命運,我受不了。”
他難得的坦誠,讓身旁的李銀航都是一愣。
她早就看出來江舫隱藏在完美笑容下的冷淡,以及他近乎狂熱的控製欲。
但她沒想到,他居然能意識到,且肯表達出自己的弱勢。
“我不願把自己的安全與否放在別人手裏……”
江舫把聲音壓到最低,壓到他自己都幾不可聽聞的地步“……但是,你要是在終點,我一定會來。”
這樣,他就能假裝自己從未說過。
而南舟也可以聽到他的心裏話。
聽過江舫的自白,南舟低下頭,有些詫異地望向自己的心髒。
它跳得過快了,撞得他的肋骨都有些痛。
這讓南舟很不適應。
他想,明明這裏沒有滿月。
在短暫的沉默後,南舟從倉庫裏取出已經達到3級的光線指鏈、s級的技能卡【無聲爆裂】,交到了江舫手上。
這就是默許了江舫的決定了。
李銀航則主動讓出了她的【不要在揚沙天氣出門】和【你媽喊你穿秋褲】。
江舫笑了笑,沒有推拒,挑出幾樣自己儲物槽裏用不上的道具,和他們進行了物資的交換。
決定留下的兩人齊心協力,將最有效的道具都一起塞到江舫掌心,好去應對金發少女口中那“沒有危險”卻有著難以預測的“困難”的十三扇門。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金發少女毫無動容。
她的笑容,像是活生生被膠水黏貼在臉上的。
她微笑著詢問“所以,已經確定人選了嗎?”
得到三人組一致且肯定的答案後,少女豎起了她帶血的食指,在空中虛虛劃出兩道光芒。
在童話一般溫暖的金光中,南舟和李銀航的身形迅速矮化縮水。
衣服和皮膚被金水一樣漫來的光熔鑄在了一起。
豐盈蓬鬆的羽毛從他們的身上滋長綻放而來。
沒有痛感,隻是癢絲絲的。
確定自己真的變身了後,李銀航第一時間是展開翅膀,去看看自己的毛色。
就算是變成鵝,她也希望變成一隻美麗的小母鵝。
令她失望的是,她是一隻最普通的灰羽天鵝。
更糟糕的是,她甚至連自己的公母都無法區分。
而南舟即使變成了另一個物種,也肉眼可見地比她漂亮得多。
她悲哀地想……童話裏也這麽真實的嗎。
南舟的羽毛通身潔淨,根根雪白,一點雜質也不見。
頸部的毛尤為蓬鬆柔軟,像是冬日裏一圈溫暖的白圍脖。
尾巴像是係上了純白的飄帶。
以及鮮紅的喙,和黑亮的眼。
每一種色彩,在他身上都發揮到了極致。
李銀航和南舟都變成鵝後,唯一的共通點,也就是在左腿的上側位置,都添了一個純金的套環。
套環燦燦地發著微光,其上還有一個更小的、裝飾性質的小金環。
“這是暫時的標記,代表你們暫時屬於這個地方了。”
看李銀航好奇地用喙去啄腿上的金環,金發少女溫和解釋道,“等到遊戲結束的時候,記得及時把它取下來。不然,等你們重新變成人時,會很疼的。”
“不過,不舍得摘下來的話,也沒有問題。熬過一陣痛苦,它就會是一個永久的禮物了。就當是我送給你們的贈禮吧。”
南舟並沒有將言笑晏晏的少女的解說詞聽進去多少。
他抬著頭,直直望向眼前的江舫。
江舫溫和地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腦袋,同他說悄悄話“想到這裏是大腦裏的什麽地方了嗎?”
南舟搖頭。
信息太少,很難判斷。
江舫也隻是問一問,好讓他去想想別的事情,不要多擔心自己。
他用拇指在南舟額間的一片柔軟上輕輕一點,留下了一個毛茸茸的指印。
……手感不錯。
想擼鵝。
但他將自己的心思掩藏在令人安心的微笑之下。
“不要亂動。”
“等我回來。”
南舟突然這句話很耳熟。
……這張臉,這個聲音,這句話。
熟悉得讓他疑心又置身在了滿月之下,連呼吸都紊亂了幾息。
但熟悉感轉瞬即逝。
仿佛心髒的緊縮感也隻是錯覺所致的產物。
南舟點了點頭“我會在這裏等你。”
江舫用指腹拂過他頭頂的絨毛,抬起頭,對金發少女略略頷首,示意可以開始了。
他的身形被與剛才光澤相同的斑斑金芒包裹住了。
等他從遮天蔽日的金光中奇花一樣脫胎而出時,眼前的一切,讓他微微蹙起了眉。
場景,並沒有發生太大變化。
清澈的天,蔭綠的草,遠處的小潭。
隻是沒有了綿羊,天鵝和南舟。
在毫無遮蔽物的情況下,江舫沒有什麽阻礙地看到,距離他約800米的直線距離開外,有一個方形的小黑點。
好像是一扇門。
眼前的景象,以及他最終要達成的任務,讓江舫想起了……真人模擬橫版過關遊戲。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臉還是他的臉,頸間的choker也沒有變化。
但是他身上的衣服換了一身。
寶藍和米白搭建起主色調的lo裙,更顯得他在東歐氣候下養出的膚色冷白勝雪。
細白的珍珠胸針交疊而下。
落在裙擺上麵的顆粒,像是揉碎了星辰後撒上去的鑽沙。
他扯了扯胸前的紗結,又偏頭看向身後足足露出了大半個直角肩背、才舍得在他那一把勁瘦的腰處交合的細細綁帶,幾乎要笑出聲來。
……還真是公主啊。
少女窈窕地立在他的身前,笑說“遊戲從這裏就開始了。”
“當你穿過第一扇門時,你就擁有了可以隨時離開的權利。”
說到這裏,她的笑容愈發深而不可測“不要辜負你的朋友們啊。他們可是為了你,願意變成天鵝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