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鬥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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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銀航第一時間把這個發現分享給了其他人。

    經過確認,  “南山”一組,確實已經在團隊榜單中消失了。

    虞退思行動嚴重不便,身邊離不開人。

    陳夙峰則根本沒有扔下他的理由。

    他們二人,  在當前的節骨眼出現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可能。

    ——虞退思,  不在了。

    為了確保他們判斷無誤,他們重新翻了一遍單人榜單。

    從上到下,  從始到終,  再也沒有一個姓虞的人。

    南舟不言不語,盤腿靜思。

    南舟承認,從他們進入《萬有引力》以來,  虞退思和陳夙峰,隻是他們曾經的一個搭檔,談不上莫逆,隻算是有些交情。

    沈潔三人組,是有私心,有性格缺陷,  但相當團結齊心的一組。

    孫國境三人組,是行事野蠻粗暴,  但還算講義氣的一組。

    謝相玉是個很幼稚的小鬼。

    “青銅”五人組,是任何人組隊遇上他們,  都是最大幸運的一組。

    易水歌是如果不同他的個人立場對立、相處起來會很舒服愉快的人。

    曹樹光和馬小裴,是頗有自知之明的一對笨蛋夫妻。

    邵明哲……未知。

    南舟的記憶是斷層的。

    他離開《永晝》後的記憶,是自那輛一路風馳電掣、向前行駛的大巴開始。

    這一路走來,他遇見了許多人。

    如果說“南山”在這群人當中有什麽特殊的話……

    他們應該是目的最明確的一組。

    每個玩家在進入遊戲時,都會被帶到許願池前,詢問要不要許願。

    一部分人在對未來的惶恐中,  囫圇許下了希望遊戲結束的願望。

    一部分人選擇把願望留到最後。

    然而,性格謹慎到不願冒一點試錯風險的虞退思,和南舟一樣,是在一開始就目的明確地許下了他的願望的。

    《萬有引力》許願係統的出現,對他來說,甚至可能是他無限灰暗人生中出現的一點希望。

    為了那個目標,他以根本不適合在遊戲中生存的體質,和陳夙峰一路走到現在。

    然後,那台輪椅在他們不知道的某個時刻,停留在了原地,再也沒有向前。

    李銀航失神喃喃“怎麽……這樣?”

    元明清如今立場雖然改換,但總歸還是高維人。

    他的心神可能是被人類軀殼的脆弱浸染,可要他對普通人類的死亡共情,他還是做不到。

    然而,碰上了這樣的事情,他還是難免坐立不安。

    ……他接下來恐怕還要和“立方舟”相處不短的時間,好不容易才博得一點信任,不能再因為上麵搞出的幺蛾子而讓自己的努力前功盡棄。

    他平緩下了心緒,用陳述的語調提供情報“我和唐宋在等待分配時,官方也下令說,要想辦法在副本方麵針對‘南山’,避免他加入你們,給你們助力……”

    他努力讓自己的話語顯得誠懇“我以為,我加入你們之後,他們就不會——”

    南舟嗯了一聲“我們知道。算計你們,就是為了避免你們對他們動手。”

    元明清“……”

    南舟仰起頭,看向江舫“……但還是晚了一步。”

    元明清選擇閉嘴。

    李銀航生出了一點惻隱之心“我們現在還有一個位置,是不是?陳夙峰現在正好也是一個人了……”

    “不行。”江舫拿著元明清寫下的賭場訊息,頭也不抬,直接回絕,“他分數太低。”

    李銀航“……”

    她識趣地收了聲。

    而南舟也沒有說什麽。

    元明清冷眼旁觀,覺得江舫頭腦清醒,選擇正確。

    就是太過於冷酷了。

    在他看來,李銀航雖然腦袋不怎麽好使,但有人類的通病,一麵是慕強,一麵是憐弱。

    哪怕是為了隊內團結,這時候不該先說些漂亮話嗎?

    在元明清擔憂他們的隊內團結事宜時,“立方舟”三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南舟“我們的分數現在不能大幅度上漲。”

    江舫“其他玩家現在還在看風向。如果我們一開始就和‘如夢’拉開了過大的差距,會直接擊穿他們的心理防線。”

    李銀航“了解

    。既然沒打算現在就拉陳夙峰入隊,就一定要把話說得絕一點,免得他落單後,又被官方盯上針對。”

    如果現階段就吸納落單的陳夙峰入隊,猛漲的分數,會引導大家開始思考,如果“立方舟”真的獲勝,會有什麽弊病。

    這是人的慣性思維。

    一旦引動這些沉默的觀眾提前下場,那麽他們想要取勝,就更加困難。

    而“如夢”恐怕打的也是相同的主意。

    此時的遊戲方,要妥善兼顧好兩方的情緒。

    一麵是已經察覺到遊戲可能存在作弊行為、嚴重表示不滿的高維觀眾,一麵是安全點內這些還不知道要如何站隊的迷茫玩家。

    本來可以穩贏的曲金沙意外插·入團隊賽中,已經是遊戲方不得已間落下的一步臭棋。

    他們不可能繼續犯蠢,馬不停蹄地用那幾支預備隊填補進隊伍的空缺裏,更加惹人懷疑。

    “立方舟”裏的一個空缺,和“如夢”裏的兩個空缺,都是他們各自握在手中的最後一張牌,不可擅動。

    確認了彼此的心意和想法後,三人又同時垂下目光。

    江舫將元明清寫下的訊息疊了幾疊,放入口袋中。

    元明清正心急,見他有了動作,不禁麵上一喜,在準備起身的同時殷殷詢問“去賭場嗎?”

    江舫笑著為他潑了一盆冷水“不啊。那麽著急做什麽?”

    話罷,他不顧嘴角抽動的元明清,探手托扶住了南舟的腰身“要休息一會兒嗎?”

    南舟扶著桌子,意圖起身“我……”

    但動作伸展到一半,他便滯在了半空。

    “……唔。”

    那場大夢中的插曲,雖然隻是勞動了精神,但甜澀交錯的感覺還殘留在他的肌肉記憶裏。

    江舫適時地為他揉了揉硬僵的腰部,幫助他坐回了原位“我先去弄點吃的。”

    南舟坐穩後,選擇點菜“要蛋撻。”

    “好。”江舫應下後,笑微微地轉向其他兩人,“你們想吃什麽?”

    他們很悠閑,悠閑得仿佛沒有那逼命的三天期限的限製。

    南舟甚至在等飯來的時

    候,抽空去世界頻道上又衝了個浪。

    【立方舟-南舟】你們好。

    【立方舟-南舟】這裏有官方人員嗎?或者有人能回答我的問題嗎?

    【立方舟-南舟】我想請問一下,如果我們隊的分數因為某些原因掉到了“。”之下,我們會直接輸掉嗎?

    正愁雲慘霧的世界頻道一霎靜寂。

    不知道為什麽,南舟這個名字一在公屏上出現,哪怕他沒有挑釁大家,甚至不是對其他玩家喊話,大家就有種血壓要往上拉滿的錯覺。

    好在官方很快通過廣播給出了回應。

    ——不會。

    其他玩家的分數基本已經鎖定,還在零星進行的幾場副本經過預估結算,也不會出現第三隊積分超越“。”的情況。

    隻要他們的積分不清零,三天之後,誰分數高,誰就取勝。

    經過簡單休整後,“立方舟”在臨近傍晚,華彩繽紛之時,才來到了“鬥轉”賭場門口。

    這一條街,因“鬥轉”賭場的出現而變得門庭若市,尤其是在夜色降臨之後。

    這裏似乎匯聚了整個世界的喧鬧和情緒,眾聲喧嘩,橫流,是“紙金”城中紙醉金迷精神的完美濃縮。

    南舟仰頭望向“鬥轉”輝煌燦爛的標牌。

    上次來到這裏時,他們剛剛順利完成第一個正式任務。

    旗開得勝,卻前路未知。

    之所以來這裏,圖的是用200點積分暢吃甜點。

    事到如今,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沒有變的,隻有李銀航在上交積分時那控製不住的肉疼表情。

    南極星吃圓了肚子,愜意地抱著李銀航的丸子頭打瞌睡。

    他們上交了入場費,佩戴上了帶有識別功能的腕帶,踏入了光·色絢爛的“鬥轉”之中。

    ……

    此時此刻,陳夙峰正孤身一人,坐在“鬥轉”對麵的咖啡廳。

    他麵前放著一杯咖啡,一碟麵包。

    還有一把和麵包一起送來的銀質餐刀。

    他看起來並不顯得過度悲痛,眼裏沉澱著死灰一樣的平靜。

    目送著南舟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賭場恢

    弘的大門前,陳夙峰想,果然,他們會到這裏來。

    他沒有找錯。

    他握住了自己的手,逼自己不許激動,不許發抖。

    虞哥……

    虞哥在走前說過,他去見哥哥了。以後的路,要靠自己走。

    ……他走不下去。

    沒有哥哥,沒有虞哥,他根本沒有走下去的動力。

    所以,他要贏,他要許願。

    但以他一人之力,距離第一的位置太過遙遠,他要許的願望又太多。

    ——他希望哥哥回來,希望虞哥回來,希望虞哥的腿康複。

    所以,他隻能來拜托“立方舟”。

    他記得,自己在鬥獸場時,為自己和虞哥預留下了一個位置。

    他同樣知道,大概正是因為自己這個多此一舉的要求,才成了虞哥殺身之禍的起源。

    陳夙峰伸手握住了餐刀。

    刀刃在盤底切割出了刺耳的銳響。

    但也隻是短暫的一聲罷了。

    ……他攥緊了刀柄,強忍住把這把刀捅進自己心口的衝動。

    事已至此,哪怕顯得嘴臉難看,“立方舟”那個唯一的空位,他也一定要拿到手。

    隻是,不能是現在。

    現在對“立方舟”來說,不是最好的接納他的時機。

    他隻能忍耐,然後等待。

    遊戲方能針對自己,同樣能針對“立方舟”。

    自己最好要表現得像是遷怒於“立方舟”,讓自己看起來是“立方舟”的阻礙,而非外援。

    他要展現出足夠的價值,才能更容易讓他們接納自己。

    經過一番心理鬥爭,他總算是穩住了發抖的手,還算平穩順暢地端起了咖啡杯。

    杯中是香濃的咖啡,是虞退思最愛的口味。

    堅硬的杯口抵在了他的唇畔。

    幾年前,陳夙峰還是因為哥哥帶了男人回家來摔門砸碗的高中生。

    是動不動就給人甩臉色的小兔崽子。

    是虞退思和哥哥帶他去喝杯咖啡,他也要故意嚷嚷刷鍋水有什麽好喝的熊孩子。

    那時候的他,不懂分寸,不知進退。

    現在……終於不再是了。

    他垂下

    眼睛,餘光一轉,發現有一個怪人,與他望著同樣的方向。

    之所以說他怪……

    在這樣的天氣,在霓虹光影的映射下,他全副武裝,戴著口罩和絨線帽,衣裳極不合身,也不知道是從誰身上扒下來的。

    他臉上五官間,露出來的唯有一雙眼睛,天然帶著三分凶相。

    他和自己一樣,盯著“鬥轉”賭場的方向,目光專注。

    陳夙峰記得,剛才進去的,隻有“立方舟”一組人。

    ……他想要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