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七章:圖窮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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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月光下,阿衝看到是一張麵目猙獰的臉——這根本不是一張人臉。

    荊無麵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的傷疤,幾乎沒有一塊肌膚是完整的,每一道傷口都是深可見骨,露出裏麵暗紅色的筋肉。這等慘狀連阿衝見了也不禁動容。

    “嗬嗬嗬,北野衝,跟我相比,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悲慘!”

    荊無麵聲音裏飽含著悲楚,緩緩地說道:

    “在我8歲的時候,我的父母就死了,家裏隻剩我跟5歲的弟弟。喪事還沒辦完,親戚們就把家裏值錢的東西分光了,丟下我們兄弟兩沒人肯要,誰也不想帶著兩個吃白飯的累贅。我們的房子也被債主給收走了,我和弟弟被趕出家門,隻得靠在大街上撿菜葉充饑。夏天還好說,隨便找個地方一躺就能當床,冬天天冷,我們隻能在橋洞底下抱著流浪狗取暖。

    直到有一天,我們遇到了張教授。教授把我們帶走,送到了一個有飯吃、有床睡的地方,那個地方讓我印象深刻,幾十個跟我們一樣沒有家的孤兒。周圍都是冷冰冰的器械、冷冰冰的麵孔、冷冰冰的燈光。

    後來我才知道,那裏叫做生命改造研究所。我跟弟弟在那裏做了很多手術、吃了很多藥,每次手術都是痛苦異常,他們說這是身體改造,這會讓我們變得更強,不會再被人欺負。

    跟我們一起接受身體改造的孩子有很多都沒活下來,但是我跟弟弟一起撐了過來。

    本來,我以為身體改造的過程是最痛苦的,後來我才知道,這僅僅是開始。

    身體改造完成之後,我們被帶到了一個戒備森嚴的秘密基地,在那裏我們接受了基本的格鬥訓練。幾個月後,教官給我們一人一把刀,讓我們捉對廝殺。

    教官說:‘隻有勝利的人才有資格活下去!’

    這句話成為訓練營的格言,也成為了我們生存的唯一法則。

    你能想象嗎?一個隻有十歲的孩子,第一次品嚐到了殺/人的味道。我們根本沒有時間來困擾,因為接下來是更殘酷的訓練。

    教官說,最終能走出訓練營的人,隻有十分之一。在這之前,身邊的每個人都是你的競爭對手。

    為了活著走出去,我跟弟弟拚命訓練。在這之後的幾年,我們順利地渡過了幾輪生存挑戰,每次挑戰過後,身邊的孩子都會少一半。眼看離訓練營結束的日子越來越近,隻要再經曆一輪生存挑戰,我們就可以走出這個死亡訓練營了。我和弟弟都看到了勝利的希望。或許,我們可以活著一起走出去。”

    荊無麵的聲音越來越低沉,“但是,在最後一輪生存挑戰裏,我跟弟弟被分到了同一組……”

    講到這裏,荊無麵慢慢舉起雙手,聲音顫抖著說道:“你不會想知道這個過程……我就是用這雙手,親手殺掉了我的親弟弟,我現在都忘不掉他臨死時的眼神。我不知道那是痛苦還是解脫,是絕望還是……”

    荊無麵說不出話,捂著臉竟然哽咽起來。

    阿衝愕然地看著他,“影子武士”這個名字他隻是偶爾聽說過幾次,作為張教授手下最神秘的一個組織,影子武士從來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沒想到他們的訓練和選拔竟然是如此的殘忍。

    荊無麵慢慢止住了哭泣,仔細地打量自己的雙手說道:“殺掉弟弟以後,我順利地從死亡訓練營畢業了,成為能活著走出去的幾個幸運兒之一。但是,我永遠擺脫不了那裏給我留下的陰影……

    直到現在,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都能夢到弟弟的眼神,他就那麽死死地盯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不知道他臨死之前看到的是什麽。但是那時的我,肯定看上去非常可怕……我痛恨自己,我恨自己這張臉,我不敢照鏡子,每次內疚的時候,我都會用刀子割掉自己一塊臉!”

    荊無麵深吸一口氣,看著阿衝說道:“北野衝,你說我不知道什麽是亡魂,不知道什麽是地獄?嗬嗬!我親手把自己的弟弟變成了亡魂!我每天都活在地獄裏!”

    荊無麵握著拳頭嘶吼著!

    阿衝看著他,突然覺得這個人很可憐。

    雖然自己還未出生的時候父母就死了,但是在梓楊父母和村裏人的照料下,他的童年有溫暖,也有友情。

    而麵前這個人,從小就飽嚐人間痛苦,被整個世界拋棄,連唯一在乎他的弟弟也被他親手殺死了。

    “北野衝,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們。你們生下來就天賦異稟,教授小心嗬護著培養你們,就像對待溫室裏的花朵兒一樣——而我們這些沒有天賦的孤兒,就要像畜生一般自相殘殺,直到留下最強的那幾個人!

    教授把你們當弟子,把我們卻當做工具。現在他手下最犀利的工具要殺了他最得意的弟子,你說,這是不是很諷刺?哈哈哈!”

    荊無麵又仰天狂笑起來,臉上傷口裏的肌肉不斷抖動著,看起來十分可怖。

    阿衝知道這個人已經心智失常,仍是忍不住勸解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擺脫教授的控製,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躲起來?相信以你今天的能力,做到這一點不是難事。”

    “躲起來?為什麽?”荊無麵納悶地說道:“我現在很享受這一切啊!每次看著目標在我手裏倒下、咽氣,別提我心裏有多高興!

    我告訴自己,每個死在我手裏的亡魂,都是我的奴隸,我送他們去陰間服侍我的弟弟。

    北野衝,我聽說你還沒生下來爹媽都死了,是個純種的鬼童子?難得難得。我想,弟弟一定對你的魂靈很感興趣。”

    荊無麵搖頭晃腦地說道,似乎對殺掉阿衝很有把握的樣子。

    一聽到荊無麵提到自己父母,阿衝臉上不禁寒氣大盛,踏前一步說道:“我念你也是個苦命人,最後給你一次機會,離開這裏,否則……”

    “否則什麽?否則就殺了我?”

    荊無麵打斷阿衝的話說道,“你先仔細聽聽,這是什麽聲音!”

    荊無麵側耳聽著營地方向,阿衝轉頭看去,隻見營地裏突然冒出一股火光,隱約有兩聲微弱的槍聲傳來,心下不禁大驚!

    “你,你有同夥?”

    “啊呦,不好意思,我忘了,突然想起來,我確實有個搭檔。”荊無麵故作誇張地掩口說道。

    “混賬!你騙我!”

    阿衝轉身就要往營地奔去,荊無麵身子一晃擋在他前麵,嘿嘿一笑,張嘴說道:

    “傻瓜,我當然有同夥啦,不然你以為我跟你嘚吧嘚吧聊半天是為什麽?你以為是在跟你敞開心扉啊?不把你引開,我同夥怎麽有機會下手呢?這麽大年紀了,一點腦子都沒有!”

    看荊無麵擋在麵前喋喋不休的樣子,阿衝心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厭惡,怒聲喝道:

    “閃開!你要尋死,就怪不得我!”

    阿衝氣凝右臂,蓄勢準備攻擊——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掉荊無麵,否則營地裏的人恐怕會遭殃。

    看到阿衝的陰陽臂突然鼓脹起來,荊無麵神情也嚴肅起來。雖然嘴上說得輕鬆,但是荊無麵對阿衝還是非常忌憚,當下手中暗暗捏著冰魄毒針,隨時準備防禦阿衝的驚天一擊。

    “北野衝,你知道嗎?上麵給我的命令不光是殺掉你,帖木兒那個老頭兒、還有他那如花似玉的閨女也要一並清除掉,他的族人一個也不留——就算你身手再厲害,恐怕也隻能保得住自己,你卻沒辦法保得住他們……”

    荊無麵嘴上仍然不依不饒地說著話,試圖擾亂阿衝的心神。

    阿衝突然暴喝一聲,身子迅疾地飛起,右手直拳砸向荊無麵的臉上。

    荊無麵早有準備,右手一揮,掌中一點寒芒刺向阿衝的胳膊。

    這一招看似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但是他有把握逼得阿衝不得不防,隻要阿衝後退,他後麵還藏有更厲害的殺招。

    他跟阿衝在帳篷裏交過一次手,知道阿衝拳腳的厲害,所以采取了被動防禦的戰術跟阿衝纏鬥。

    阿衝記掛營地裏的眾人,不敢戀戰,必然會貿然出擊。

    隻要拖的時間越長,阿衝的心神就越加慌亂,這樣就會被他抓住破綻。

    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打過阿衝,但是荊無麵相信,自己的冰魄毒針用來防守的話足以自保。

    眼看那一點寒芒即將刺到阿衝,誰知阿衝竟然不閃不避,任由冰魄毒針刺進自己的陰陽臂。與此同時重拳也砸在荊無麵的臉上。這一下力道用足,荊無麵半邊臉都被打的凹了進去。

    荊無麵慘呼一聲,仰天往後跌去。人還未倒下,肋部又遭了一腳掃踢。整個人像隻風箏一般高高飛起,直直地跌到雪地裏。落地之後仍舊餘勢未盡,接連翻滾出十幾米遠。

    荊無麵須臾之間連挨了一拳一腳,這一下不死也得重傷。阿衝一擊得手卻並不趁勢追擊,他心裏牽掛著營地裏眾人的安危,顧不得上去檢查荊無麵的生死,提氣往營地中奔去。

    耳邊聞得呼呼的風聲,阿衝心中不斷懊悔:自己為什麽會如此愚蠢大意,這麽輕易地被人騙了出來,還聽荊無麵囉嗦了半天都沒有提高警惕。

    他現在擔心的是,攻擊營地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如果身手也跟荊無麵一樣的話,娜雅他們恐怕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