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零章:兵行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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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前,馬西巴雅爾跟烏恩巴雅爾兩兄弟在中蒙邊境附近做“生意”的時候,遇到了一夥兒說漢語的“胡紮”(一部分蒙古人對漢人的蔑稱)。馬西巴雅爾看這夥人出手相當闊綽,臉又生,看來是第一次來蒙古,並不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當下就有了跟對方做“生意”的想法。
上去攀談了一下,得知這夥漢人想要買一批良馬,馬西巴雅爾拍著胸脯說自己有草原上奔得最快的駿馬,隻要錢到位,汗血寶馬都能給你找來。
那夥漢人很爽快,二話不說付了一筆豐厚的定金,連發票都沒要。
巴雅爾兄弟兩人倒也是兢兢業業,拿到錢第一時間沒有攜款逃跑,而是去附近的馬市上用白菜價買了幾匹骨瘦如柴的老馬充數,並且拍著胸脯打包票,別看這些馬風一吹就倒的樣子,跑起來可快了!
那夥漢人倒也沒跟他們客氣,把巴雅爾兄弟兩人掀倒在地胖揍了一頓,牙都給打掉好幾顆。
看這幫人凶相畢露的樣子,巴雅爾兄弟這才明白人家並不是傻子,這是遇到硬茬了,搞不好兄弟兩人要交代在這。兩人倒也幹脆,跪在地上又是磕頭又是作揖,求對方給個麵子,讓他們兄弟到馬市上找幾匹真正的駿馬賠給他們。
誰知領頭的一個人卻跟他們說馬不要了,錢也不要了——但是有個條件,巴雅爾兄弟得幫他們做一件事。
巴雅爾兄弟急忙拍著胸脯打包票,隻要不打人,什麽事情都好說。
那人拿出一張地圖,指著上麵的一個地點說道:“過兩天這裏會有一隊人經過,你到時候偷偷把這瓶藥下在他們的食物裏,事情辦成了,咱們之間的帳就一筆兩清——我這邊還有額外的獎勵。”
那人一邊說著一邊掂了掂手中厚厚的一疊鈔票——這筆錢足夠巴雅爾兄弟行騙半年的收入了。
巴雅爾兄弟四隻眼睛緊緊盯著這摞鈔票,看得是眼熱心跳,當下一口應承了下來。
那人湊在兄弟耳邊,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
……
“蘇日勒和克兄弟,咱兄弟做這事兒真不是為了錢!”
馬西巴雅爾跪在地上哀嚎著:“我以為這藥吃了就是讓你們暈乎幾天,他們說毒性不強的!”
岱欽唰地給了他一巴掌:“哼,骨頭都黑成這樣了,毒性還不強?要不你來一口嚐嚐!”
馬西巴雅爾哭唧唧地說道:“我也不知道這藥有這麽厲害啊,蘇日勒和克兄弟,你是了解我們的,我們平常也就騙點小錢花花,從來不敢搞出人命啊!我、我們也是上了人家的當啊!”
馬西巴雅爾淚汪汪地看著蘇日勒和克,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
蘇日勒和克看著帖木兒微微點了下頭,表示他沒撒謊,這巴雅爾兄弟為人確實猥瑣,但還沒有謀財害命的膽量,說不定真是被人利用了。
“雇你們的人長什麽模樣?”阿衝突然開口問道。
馬西巴雅爾愣了愣,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領頭的那人長得黑黑瘦瘦的,年紀不小了,頭發都白了一半——對了,他兩條腿好像有問題,走路怪怪的。”
“他們很多人腰裏都別著一把奇怪的短刀,刀身彎彎的,跟咱們用的不一樣,我從來沒見過。”旁邊的烏恩巴雅爾也補充道。
岱欽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回到帳篷,將一把帶著刀鞘的狗腿彎刀扔在地上——正是之前他們圍剿廓爾喀傭兵的時候繳獲的武器。
“是不是這種刀?”
“對對對!就是這把刀!咦,怎麽你也有?”烏恩巴雅爾奇怪地問道。
阿衝跟蘇日勒和克等人麵麵相覷,現在情況已經很明了了,指示巴雅爾兄弟下毒的正是廓爾喀傭兵。
“你又怎麽知道他們要毒的是我們?萬一你們毒錯了人怎麽辦?”帖木兒不動聲色地問道。
“他、他們特別交代過,說這隊人裏麵有、有一個漢人,長得跟、跟這位小哥一、一樣。”馬西巴雅爾瞟了一眼阿衝,看著蘇日勒和克吞吞吐吐地說道:
“他還說這隊人裏麵有一個白胡子老頭、有一個長得跟黑熊一樣的大漢……”
很顯然,對方描述的白胡子老頭就是帖木兒,而黑熊大漢指的就是蘇日勒和克了。有這三個特征明顯的人在隊伍裏,要想認錯也是很困難的事兒。
蘇日勒和克嘟囔道:“奇怪,這些人怎麽會提前知道我們經過這裏,難道他們能掐會算?”
阿衝輕輕說道:“很有可能這個人已經掌握了我們所有人的背景,也知道了前輩跟阿斯根……的關係,算到我們會去日升堡跟他匯合……能擁有這樣實力的人,很可能是雇傭兵裏的高層,說不定這支雇傭軍是他們的主力——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蘇日勒和克納悶地說道。
“有一件事我沒想明白,既然對方掌握了我們的行蹤,為什麽他不親自帶人在這裏設伏,反而派這……這兩位來呢?”
當著巴雅爾兄弟的麵,阿衝不好意思說他們智商低下。但是很顯然,誰都看得出來這兩位仁兄貪財、膽小、又愚蠢,下毒的手法可謂低級無比——一鍋倒進去這麽多毒藥,別說在場這麽多江湖老手了,就算是一個普通人也能看出鍋裏麵有問題。
對方既然能算到他們去跟阿斯根匯合,連行進路線都猜測的這麽準,必然也是個戰略高手,為什麽會放出巴雅爾兄弟這麽一個昏招呢?
這樣一來,不是等於提前警告阿衝他們嗎?
蘇日勒和克等人又問了巴雅爾兄弟幾個問題,這兩兄弟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結果又挨了好一頓揍。看兩人哭爹喊娘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看來確實知道的不多。
帖木兒命人將兩位巴雅爾押出去好生看管。然後示意蘇日勒和克、岱欽和阿衝三人跟他出去。
娜雅帶幾個人在帳篷裏清理被下了毒的食物,準備重新開鍋。
一行四人回到帖木兒的帳篷,蹲在阿日斯蘭床前的白犬看到眾人回來,低頭悄悄地走了出去。
“有一件事我需要跟你們說一下。”帖木兒盤腿坐在地毯上說道:
“阿斯根其實一直跟我有聯係。”
岱欽跟蘇日勒和克兩人麵麵相覷,阿斯根跟帖木兒水火不容的關係族人大都知道,大家都以為他們之前多年前已經斷了聯係,沒想到兩人暗中還在通消息。
“阿斯根雖然跟我勢同水火,但他總歸是我們族人,每年他都會派人來跟我報平安,順便看看阿日斯蘭,帶點禮物和日常用的東西。”帖木兒邊說邊摸了摸熟睡中的阿日斯蘭的頭,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慈祥疼愛的表情。
“這幾年,我聽說阿斯根生意做的很不錯,在日升堡有了自己的家業,手下也有了一批得力的兄弟。雖然我跟他意見不合,但是現在到了關係咱們族人存亡的時候,已經顧不得太多。所以我才決定去日升堡找他——或許他能幫我們渡過這個難關。”帖木兒說話聲音頗為低沉,顯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並不是他的本意。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
“我沒想到那些人會這麽快地追上來,而且已經知道了我的意圖。這樣就比較麻煩了。阿斯根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現在的情況,如果那些傭兵提前趕到日升堡的話……”
帖木兒說到這裏停頓了下來,眾人心中都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
這些廓爾喀傭兵不會心慈手軟,他們肯定會對阿斯根痛下殺手。
帖木兒掃了一眼三人說道:“現在我們的隊伍拖家帶口,行進緩慢,加上遇到這種天氣,不知幾時才能到達日升堡,我怕等我們趕到那裏的話,阿斯根已經……”
帖木兒說到這裏有些哽咽,雖然名義上跟阿斯根已經斷絕往來,但是畢竟父子情深,血肉親情又怎能輕易割舍。
阿衝心裏明白,老人是想派人去日升堡給阿斯根送信示警,但是在這冰天雪地裏單人行進太危險了。不僅是天氣惡劣、路途遙遠,說不定還會遇上廓爾喀的追兵。這樣的任務,跟自殺差不多。
本來自己是去送信的最好人選,但是有影子武士的存在,阿衝又不敢擅自離開大部隊。
正在猶豫間,岱欽唰地站起來聲音洪亮地說道:“我去通知阿斯根大哥他們!”
“還是我去吧,這條路我比較熟!”蘇日勒和克也站起來說道。
“你算了吧,你這麽重的身子,騎馬跑不快,給我兩匹快馬!連夜趕路的話,幾天就能到!”岱欽挺著胸膛說道,臉上充滿了自信。
眾人都知道,岱欽在這些人裏麵是騎術最好的,由他去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帖木兒握著岱欽的雙手感激地說道,“岱欽,你雖然不是我的族人,但是我一直把你當兒子看待,這次……實在是委屈你了。”
岱欽也感動地說道:“阿爸,你從小把我帶大,岱欽這條命都是你的!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臨近傍晚,雪勢雖然未停,但是風終於小了一些。
蘇日勒和克把隊伍裏最好的兩匹馬交給了岱欽,娜雅幫他準備了一個星期的幹糧,連帶行李一起牢牢地拴在馬鞍上。
岱欽扛著一杆獵槍,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馬,回頭跟眾人擺了擺手,一人兩騎緩緩地向遠處行進,不一會兒就隱沒在漫天的雪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