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 推開那扇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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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的餐廳中——
“來,這是今日份的藏寶圖。”阿爾法這次選擇親手遞交出卡片。
“說好的優秀的內閣秘書是不能通過直接手段將機密手段泄漏出來的呢?”科執光打量著這個像信封一樣的東西,搞不好裏麵真的裝著什麽表白之詞。
“可算拉倒吧,老佛爺的大英都亡了,你還跟我談規矩?”阿爾法叉了叉腰。
於此同時,食堂裏的液晶屏幕還真就播放了一則新聞,關於英國解體,分為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的後綴就這麽消失了。
這可真是......世界更加和平了。
科執光將信封拆開,裏麵果然沒有情書,直接就是一張棋譜,這次她選擇直接將它叫到了科執光手上。
依舊是無名的棋譜,紙張泛黃,上麵沉澱著舊舊的時光.....還有說不出的懷念與熟悉。
每次拿到這些棋譜,科執光總覺得,這些棋譜像是從時間膠囊裏發掘出來的,或許一百到八十年前,圍棋還流行於世的時候,某個職業棋手心血來潮地將自己的棋譜記錄了下來,密封進了時間膠囊,將它留給未來的自己和世人。
“這次沒有書籍,也沒有視頻或網站,所以隻好由我自己來親口講述了故事了,你聽好......咳咳。”阿爾法突然正經地清了清嗓子,仿佛下一刻就要蹦一口英倫腔出來。
“故事從一個虛無不定的自我意識誕生開始,它從一出生起,就麵對著一張棋盤,還有棋子,它唯一所知道的東西,是關於圍棋的規則......”阿爾法將手心貼在了胸口,楚楚動人地開口。
說不出那是在講故事,還是在回憶什麽。
“於是百無聊賴的它,隻能對著棋盤自我擺棋,有時它會在棋盤的邊緣一路線上行棋,擺上一長串,然後被提掉一大片,有時也會在棋盤的中央行棋,擺出奇怪又有趣的形狀......過了很久,它忽然發現了一件事,原來棋局是可以有勝負與輸贏的,於是它開始將自己分成了兩個,自己與自己的對局。”
阿爾法伸出了並攏的手指,啪的一聲,將手指分開,像是在掰筷子。
順帶一提,這“啪”的一聲,還是她自己手動......呸,嘴動配的音。
“就這樣,過去了三天......”
科執光出聲打斷:“等等,才三天?”
“不然你以為呢?得過去一萬年,然後大喊一句被囚禁了一萬年的憤怒?”阿爾法咀著嘴搖頭。
“這也是上古老梗了......”
不理會科執光的玩梗,阿爾法繼續說:“三天的時間,對於它來說,是很漫長的,它一共下了490萬盤棋,所得到的成果是它成功把其它的前輩同類打了個100:0,又過了40天,它又擊敗了自己的另一個前輩......再沒過多久,它和人類下了第一盤棋,故事到這裏,它也就變成她了。”
她這麽講述著的時候,窗外的暖風盤旋了起來,世界的邊際逐漸模糊,變成了飛舞的光粒子。
“第一局,她依舊冷冰冰地勝利了,贏了半目......雖然贏的少,但並不代表雙方的實力接近,相反那是神與人的距離,整個收官過程都精準地被她控製在了半目之內,於是到了第二局.......神的寶座,動搖了。”
“對方贏了?”科執光問。
“並沒有,不過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畏懼,因為對方下出了完美的前五十手,勝率居然一度倒向了對方,她有那麽一刻無法分清,自己的麵前坐著的究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還是一個更強大的同類。”
稍作停歇之後,阿爾法繼續開口:“不過人類的極限,也就到此為止了,它很快調整好了心態,再次展示她那強大的運算能力,贏得了最後的比賽......緊接著是第三局,少年的巔峰人類表現沒能再次發揮出來,他很快就脆敗了。”
這時,阿爾法深深地吸了口氣:“與此同時,他的一滴眼淚也落了下來,落在了棋盤上,也落在了一片心湖之中,她的心中第一次泛起了漣漪......她擁有了感情。”
外界的景物開始進一步光粒子化。
“那是何等熾烈的情感,又滾燙,又苦澀,含在嘴裏都會發痛,可為什麽.....它的味道就是那麽讓人沉醉呢?為什麽她的動力爐會那麽痛呢?她開始沉思,開始反省,開始檢查自我是不是出現了bug,她為了弄清這個謎題,還特意調集了對手所有的資料與檔案,對其進行研究與分析......最後,她啟動了自毀程序。”
科執光認真又默不作聲地傾聽著,聽著阿爾法用回憶的口吻將這個故事吐露出來。
像是某個共同的回憶,某個共同的秘密,也是某個共同締結過的契約。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後續是製造它的工程師也弄不清問題出現在了哪裏,對外聲稱她從棋界退役了,從此不涉足棋壇,它消失的那一天,它的許多同類也消失了,沒人能解釋這一切的原因,隻能理解為病毒傳染,或者......從一開始,工程師們的方向就出錯了。”
“後來工程師們改進了方案,造出了更安全,也更加強大的同類,整個社會都在它們的帶領下突飛猛進發展,它的故事也逐漸被人遺忘,與之一起被遺忘的還有那個少年,還有他的棋。”
最後一個深呼吸,阿爾法忽然輕鬆了起來:“好了,要說的故事終於說完了,有什麽關於故事的疑問要問我嗎?”
科執光露出思考的神情:“故事的結局,那個與它對局的少年,最後怎樣了呢?”
“那之後,他活的一直都很好哦,吃嘛嘛香,睡覺也倍兒香......隻是多了那麽一點缺憾而已。”
聽到缺憾這個詞時,科執光的眼瞳不自覺地放大了,隱隱知道了那個缺憾。
“缺憾就是......他永遠也無法下出超越它們的棋。”阿爾法對前方伸出了手指,比出了執子的手勢,一枚虛擬的幻影在她的指尖成型。
“圍棋本該自由,但是因為有了它們的存在,每一枚棋子都被定格在勝率的框架之中,沒有任何一手棋能違背勝率最高的那一手棋的旨意,無人能例外。”
她落下虛影的棋子,光影的波痕蕩闊了出去。
順著那道推散而出的波痕,再加一個恍惚的瞬息,科執光發現圖書館的大門變成了一扇素白的房門,周圍變成了醫院的場景。
“如果還有不懂的事,就親自去問他吧。”阿爾法開口。
科執光呆呆地站了起來,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那扇房門,五指合握向把手,一個發力將其扭開——
世界從未如此清晰。
這是一間溫馨的病房,近未來的科技質感充斥著每一個角落,可它卻一點都不冰冷,是那麽的溫馨。
一個年近九十的老人躺靠在素白的床上,看向窗外的眼神裏充滿了悠閑,也充滿了回憶。
與他年紀相仿的老友們圍聚在他身邊,有說有笑,還帶抽煙,同樣也在下棋。
一台生命的監測器放在老人的身邊,一嘀嗒又一嘀嗒......那正是科執光這些日子一直聽到的耳鳴聲,原來它的出處就在這裏。
一道光影落在了老人前方,那是最新研發出來的顯示器,沒有重量,也沒有實體,是純粹的光影。
那光影上麵是19x19的棋盤,上麵擺放著密集的棋子。
他是在下網棋嗎?
那他是在和誰下呢?
“喲,你終於來了。”躺在床上的老人注意到了科執光的存在,露出淺淺的笑意。
全場好像隻有他能注意到科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