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綺心坐在車裏，不敢下車。

    她害怕。

    害怕事實真的如此。

    沈少杭走下車，替她打開了車門“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下來吧。”

    江綺心抬頭看著他，心中惴惴不安。

    最終，她還是鼓起了勇氣，走下車。

    剛走進院子，鍾離月便發現了他們。

    “先生……”

    她看向沈少杭時，唇角略微露出一絲笑意，但看到江綺心時，笑意卻消失了。

    “江小姐。”

    江綺心的目光一直看著她的腹部，心中的疑問如同雪球般越滾越大。

    鍾離月主動的走到她的跟前“江小姐，好些日子不見了。”

    江綺心張了張嘴，不知道該不該問。

    沉默了好幾分鍾，才開口“阿月，聽說你懷孕了，是真的嗎？”

    “是。”

    鍾離月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開口恢複。

    一個‘是’字，如同巨大的石塊，直接砸在她的頭上，疼的難以呼吸。

    懷孕了？

    竟然真的懷孕了？

    江綺心不由得握緊雙手，心中像是被什麽東西啃食一般的難受。

    那種難受從胸口慢慢散發，逐漸散發到全身。

    “我雖然懷孕，但孩子不是先生的。”

    鍾離月的目光很冰冷，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沒有任何的溫度，機械般的解釋。

    “你，你說什麽？”

    “孩子不是先生的。”她再次重複了自己的回答“江小姐是來看希然的嗎？”

    鍾離月的回答，實在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緩和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孩子竟然不是沈少杭的？

    那是誰的？

    就在此時，屋子裏傳來了江希然的聲音，沈少杭淡淡的說“你們聊，我去看看孩子。”

    說完，他便轉身走進屋子。

    整個院子就剩下了江綺心和鍾離月兩人。

    正當她想開口詢問孩子的父親是誰時，鍾離月直截了當的說“江小姐，你想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嗎？”

    這個問題問的好奇怪。

    江綺心尷尬的笑了笑“這個是，你想回答或者不想回答，都可以。”

    按理說，鍾離月現在跟沈少杭在法律上是夫妻關係，她不應該懷上別人的孩子。

    可這個孩子……

    “沒結婚之前，容翡的人找到我。”

    鍾離月不緊不慢的說“他叫了幾個身後很好的人困住我，我一個人敵不過那麽多人，被他們困在工廠裏，之後沒多久，我就懷孕了。”

    江綺心怔怔的看著鍾離月，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結婚前？

    “先生之所以會這麽快的要跟我結婚，就是害怕你會遭遇到同樣的事情，我也想為他分擔一些事情，所以同意了，懷孕的事，我們誰都沒想到。”

    闡述這些事情的時候，鍾離月的表情很平靜，連語氣也沒有絲毫起伏。

    被幾個男人困在那種地方，經曆過那麽絕望的事情，她怎麽可以那麽平靜？

    江綺心不由得握緊雙手“阿月，你……”

    “你知道嗎？工廠的事情，本應該被困的人是你。”

    鍾離月的目光沒有絲毫的溫度“他們來找的時候，追問我是否是江綺心，我承認了。”

    “你為什麽要承認？”

    “因為我知道，先生擔心你、害怕你，如果我成為代替品，那麽受傷的人就不會是你。”

    江綺心怔怔的看著鍾離月，渾身僵硬。

    她怎麽都想不到鍾離月懷孕的背後竟然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

    所以，鍾離月會懷孕，都是因為她。

    並且是鍾離月為她擋了那麽多的事情，她才會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

    那一刻，她真的無法言喻自己心中的情緒。

    像是自責、又像是愧疚。

    “阿月，我不知道事情是這樣……”

    “你不用說那些對不起我的話，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說到這裏時，鍾離月的目光不經意的看向大廳“是我甘願為先生分擔這些事情的。”

    “可是你現在懷孕了，不應該把孩子生下來。”

    “至於這件事，就不用江小姐管了。”

    鍾離月收回自己的目光“江小姐，我希望你記得，是你害得夫人死在那個湖裏，是你害得先生失去了母親，如果你真的對先生還有感情，就請你離他原點，不要讓他每次見到你，都會想起夫人離開的事情。”

    “阿月……”

    鍾離月的態度，難得的堅定。

    江綺心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按照常理來說，懷上一個陌生人的孩子，不管怎麽樣都會打掉。

    畢竟這個孩子生下來，就是一場悲劇。

    可鍾離月的態度讓人覺得很奇怪。

    她不像是厭惡這個孩子，反倒是覺得自己能懷孕，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這種詭異感，讓江綺心的心隱隱約約有了某個答案，呼之欲出。

    就再兩人僵持不下時，沈少杭從大廳裏走了出來。

    他的手裏還拿著一件外套，走到鍾離月的身旁，為她輕輕的披上外套“外麵風大，還是進去吧。”

    以前看到這一幕，她並不會覺得有什麽。

    可是剛才跟鍾離月聊完後，她總覺得這個舉動有些刺眼。

    “先生，你還是先送江小姐回去吧，免得路上出什麽意外。”

    沈少杭看了看江綺心“我知道了，我先扶你進去。”

    說著，他握住了鍾離月的手，一邊走，一邊說“我以前都沒發現你愛吃甜食，大廳裏的東西是不是你吃的？”

    “那是我跟希然一起吃的。”

    “希然說了，全都是你吃的，你們誰在說謊？”

    他們一邊聊著家常話，一邊朝著屋裏走。

    從他們的背影望去，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們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他們的熟悉程度，是她怎麽都趕不上的。

    人有多少個十年？

    而他們度過了整整幾十年。

    這種感情，誰能比得過？

    鍾離月甚至願意為沈少杭付出到這個地步。

    換做是她，能有這種勇氣嗎？

    將鍾離月送進屋後，沈少杭才走出來。

    “我送你回去，你現在住哪？寧家嗎？”

    江綺心一直看著他的臉，小心翼翼的問“沈少杭，你之前說，你對阿月沒有除了親情，沒有別的，那麽現在呢？你對她，是否有了超越親情之外的感情？”

    沈少杭跟鍾離月，從小青梅竹馬。

    他們的感情，江綺心不敢輕易下定論。

    可是就在剛才，看著他們宛如夫妻般，互相依偎走進大廳時。

    那個瞬間，她仿佛覺得自己就像個外人，被他們隔絕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隻能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走進屋。

    她多希望沈少杭能夠回答她這個問題。

    但很可惜。

    他錯開了話題“我送你回寧家，或者是霍青那裏。”

    說著，他轉身準備去開車門。

    江綺心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忍著哭意“你要送我去霍青那裏？你要把我推給他嗎？”

    “他對你很好，不是嗎？”

    江綺心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站到他的麵前，一字一句“我不相信你不懂我的心意，沈少杭，你怎麽能這麽殘忍？把我推給霍青，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如果說之前是他失去了母親，心情不好，她可以理解。

    可是現在這麽大大方方的把她‘送’給霍青。

    這樣的殘忍，讓她實在無法忍受。

    沈少杭看著她泛紅的雙目，淡淡的解釋“之前，我想過等事情結束，我就跟阿月離婚，但是現在，我不能跟她離婚，也許，這輩子都不能。”

    江綺心怔住“你在說什麽？”

    “江綺心，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無奈的事情，我跟阿月結婚的目的，是為了保護你，阿月也做到了她該做的責任，為了你，她付出了很多，這個時候，你讓我該怎麽做？”

    沈少杭陷入了兩難的地步。

    鍾離月在最關鍵的時候，沒有改口自己不是江綺心的真實情況，從而導致了她被人困在那個地方，還懷上了孩子。

    而江綺心，是他割舍不下的女人。

    兩方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根本無法選擇。

    所以，霍青說得對。

    他不可能鬆開鍾離月的手。

    認清了事實的，江綺心的身子踉蹌，微微後退了半步，整個人差點跌坐在地上。

    沈少杭看著她這樣，眼裏露出了些許的擔憂。

    但是最終，他還是把那份關心放在了心裏，替她打開了車門“我送你回寧家。”

    江綺心怔怔的看著他，眼裏緩緩露出了一絲苦澀。

    沒想到。

    她跟沈少杭會走到今天這個兩難的地步。

    是啊。

    他沒法選擇。

    所以把她推到霍青身邊是嗎？

    江綺心絕望的閉上雙眼，苦笑一聲“沈少杭，你是要徹底跟我斷絕關係，是嗎？”

    “如果你要這麽認為，也可以。”

    “好，你把江希然還給我，從此以後，我們一刀兩斷。”

    一刀兩斷這個詞從她嘴裏說出來時，如同刀割一般，疼的難受。

    可她卻要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十分平靜。

    “你自己問問孩子願不願意跟你走，如果他願意，我就放手，如果他不願意，那還是遵從他本來的意思。”

    沈少杭看似是在跟她商量。

    可是語氣並沒有半分的商量。

    他不想把撫養權給她？

    他留著江希然做什麽？

    “好，既然如此，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說完，她猛然轉身，背對著沈少杭，離開了那個地方。

    但一轉身，眼淚就無法控製的流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