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有你這樣問路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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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樓建在鬆江府的城牆邊,因為樓勢比較高,可以看到城外的江景,加上菜也做的比較有特色,一向是鬆江府酒樓屆的翹楚。
望江樓頂樓的風景最好,位置也最難定,往往需要提前預約,不是一般人能上去的。達官貴人和豪商巨賈們是那裏的常客,文人墨客也喜歡在上麵一展風流,總之逼格是比較高的。以馬向導的能力和地位是拿不到上麵的席麵的,打出徐管事的招牌才勉強在頂樓擠了一個散桌出來,單獨的隔間是不用想了。
不過是吃頓飯,魯若麟後世五星級酒店都住過,這點場麵根本不在眼裏。對於馬向導看似慚愧,其實滿臉得意的介紹頂樓的尊貴就覺得有點好笑。魯若麟帶的人太多,一般人家的護衛都是到後麵吃大鍋飯,魯若麟雖然不能帶他們上頂樓,但是在一樓大堂裏上了四五桌上好的飯菜讓他們打打牙祭。既然都出來了,也不在乎那點錢了,兄弟們高興就好。
果然跟著將軍就是不一樣啊,滿心期待的水手們得償所願,個個樂開了花。島上和船上的夥食雖然不差,但是整日吃也會膩的慌,好不容易出來換換口味,機會難得啊。還好運氣不錯,被將軍點名陪同進城,至於那些留在島上和船上的兄弟們,隻能多吃點好吃的回去講給他們聽了。
馬向導和魯若麟、孫富貴、王福來、周永勝五人來到了頂樓角落的一張散台上,勉強可以看到一線江景。周圍全是滿桌,確實生意比較好。能在這上麵吃飯的都是非富即貴,衣著華麗。也有一些文人模樣的人在那裏高談闊論,吟詩作對。
對於魯若麟一行五人的到來大家也沒怎麽在意,既不是讀書人模樣,也不像官宦人家,不過穿的倒是比較周正,氣度也比較從容,可能是有錢的暴發戶跑來見世麵的。
馬向導在徐家地位比較低,要是敢隨意拿徐家的名號在外麵亂用,下場可能會很慘。這望江樓頂樓他還沒有來過,這次借著徐管事的名號上來招待貴客,勉強說的過去。但是明顯膽氣不足,麵對這樣一群非富即貴的人也不敢放肆,畏手畏腳,生怕打擾到他們。
上了一桌望江樓的招牌菜,來了一壺花雕酒,魯若麟幾個也不用講什麽客套,直接就開吃了。味道意外的還不錯,不過沒有辣椒是硬傷啊。記憶中上海人好像是不吃辣的吧?少了多少樂趣啊。
推杯換盞之間,大家漸漸熟悉了起來,氣氛也更加融洽。馬向導更是滿麵紅光,感覺坐在望江樓的頂樓吃飯是自己人生的巔峰了,看看周圍,全是達官貴人文人墨客,吃了這頓飯自己可以在外麵吹上一年。
“杜兄,如今你文章功力大漲,幾位大儒都爭相誇獎,今次省試必能榜上有名,來,小弟預祝杜兄金榜題名,展我江南學子的風采。”
“是啊,杜兄,今次常州府能否在省試裏出頭就看你的了。”
“哪裏哪裏,為兄常感文章一道博大精深,不足之處甚多啊,哪敢輕言中榜啊。”
“杜兄莫要謙虛了,要是你都不能中那誰中了我都不服。”
“聽說杜兄馬上就要成親了?金榜題名在即,又有佳婦在懷,羨煞旁人啊。”
“哈哈哈哈,借朱兄吉言了,到時候可要來喝杯喜酒啊。”
隔壁一桌有五個士子,應該是參加今年省試的秀才,五人中神態最得意的是個樣貌英俊的年輕士子,五人明顯是以這位杜兄為中心的。
“王兄,你聽說了嗎?”忽然從不遠處傳來一陣聲音,奇怪的是說話的人故意把聲音說的很大,引得眾人側目。
“什麽事啊?”同桌的人明顯在跟著起哄。
“輕語樓的彩袖姑娘快要死了啊。”
“彩袖姑娘年紀輕輕怎麽會死啊?”
“還能怎麽著,被負心人拋棄,還騙光了錢財,傷心欲絕之下,不死還能怎麽辦。”
“何人如此傷心病狂,竟然誆騙一青樓弱女子?”
“哎,遇人不淑啊。想當初彩袖姑娘書畫雙絕,風華絕代,我鬆江士子無不以能一睹芳容為榮。不想被那狼心狗肺之徒花言巧語所騙,說什麽他日一旦高中,必迎取過門。耗盡錢財助他進學,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如今臥榻病床,無錢醫治,更是被老鴇趕了出去,無家可歸,可憐啊,可憐啊。”
“這樣的人也配稱我名教弟子,根本是禽獸不如啊。”
魯若麟目瞪口呆,這是在說相聲嗎?再看那兩人一身士子衣裳,滿臉怒氣的盯著隔壁桌的那位杜兄,而這位杜兄臉色發青,顯然氣的不輕。
這裏麵有故事啊。
“李定成,休得滿口胡言!彩袖姑娘明明是自己得了癆病,與杜兄何幹?”這邊一位姓朱的看到杜君默臉色難看,又不好親自辯駁,立馬站起來大聲反斥。
“朱向陽,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說的是杜兄了?難道哪個人竟是杜兄你?”李定成裝出一幅很震驚的樣子。
“雖然我與彩袖姑娘心心相惜,不料家中父母早已定下親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得不從命啊。現在大婦未娶,如何納妾?怎奈世人喜歡胡亂猜想,以訛傳訛,令我有口難辯啊。”杜君默裝出一幅無奈的表情。
“騙誰呢?當初彩袖姑娘看你家境貧寒,但才氣過人又有心向學,才傾力相助,並為你不再接客,希望你能早日高中,救她出苦海。怎料你看她銀錢日漸稀少,又在詩會上得李家小姐青睞。貪圖李家富貴,轉身就與李家小姐定了親。最後彩袖姑娘人財兩空,傷心欲絕之下才疾病纏身。要不是你這忘恩負義之徒,如何會有如此下場。”對麵的王兄明顯不屑的撇嘴說道。
“胡說八道!明明是那個賤人看杜兄前程遠大,來日必定高中,才故意親近。杜兄看她有點文采,約定來日取她為妾。怎奈這個賤人癡心妄想,竟然妄圖以娼妓之身做官家大婦。杜兄身為名教子弟怎能做出如此有違常綱的事情,正是看透了她的險惡用心才斷然離開。與那李家小姐有何幹係?”杜君默桌上立馬站出來一人大聲反駁道。
這是舔狗嗎?舔的如此大義凜然、義正言辭、黑白顛倒,真t是個人才啊。
聽到現在的魯若麟可以斷定八成是這個杜君默始亂終棄,見異思遷了。娼妓做官家大婦?正常人都不敢這麽想。那彩袖姑娘既然文采斐然,那必定是飽讀詩書了。她敢想做大婦嗎?絕對不可能,能夠從良做妾就是萬幸了。
平民百姓窮苦人家,萬不得已的時候還可能娶個從良的娼妓。不要說做官的,就是讀書人敢這麽做都是自絕於天下,甭管你是什麽理由都不行。你要是實在喜歡可以納為妾,還能才子佳人、風流倜儻的傳為美談。但是一個娶,一個納,區別可是大的很的。
隻要是稍微一想就知道那個在說謊了。
“趙兄,畢竟相識一場,雖然她對不起我,但是我還是不想壞人名聲,此事休要再提了。”杜君默裝出一幅大度的樣子,那浮誇的演技、虛偽的表情讓魯若麟簡直辣眼睛。
“杜兄,你一心為他人著想,怎奈世人都把汙水往你身上潑啊。”這位趙兄一幅“痛心疾首”的樣子為杜君默不值。
“知我者不疑,不知者奈何。世人皆愚聽愚信,如之奈何?”杜君默做出一幅無可奈何的表情。
“哼!巧言令色!望江樓鬆江府名盛,這席麵隻怕不菲,不知道是杜兄做東還是其他其他兄台請客?如果是杜兄做東的話,就不知是彩袖姑娘的恩客銀還是李家小姐的壓箱銀了。”李定成把玩著酒杯,幽幽的說道。
“你頑固不化,愚不可及!”杜君默再也裝不出優雅,站起來怒斥道。
其實這頓還真是杜君默的東道,自從他與李家小姐定親後,李家老爺是鬆江府的富商,銀子多的是,隻要杜君默能夠中舉,甚至中進士,李家也可以跟著雞犬升天,社會地位大大的提高。所以對於杜君默那是大力支持,銀錢開道,四處結交大儒名士,社會名流,加上本身才學就比較突出,聲望是刷刷的往上漲。所以不缺錢的杜君默身邊很是聚集了一批文人小弟幫他搖旗呐喊。
但是畢竟是花的李家的錢,不說破還好,說出去麵子上確實不好看,被點破的杜君默才會惱羞成怒。
“今日是我做的東道,與杜兄何幹?李定成,隨意汙蔑他人可不是君子所為。杜兄,無才之人不招人恨,木秀於林啊。此處小人作祟,汙人視聽,還是再覓他處研究濟世之道。”朱向陽真是和好跟班啊,鍋接的好,背的也好,連消帶打,把李定成的話都當成是嫉妒下的汙蔑,不知情的人搞不好還真的就信了。
“也好。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我們走吧。”有同伴做幫襯,杜君默也有台階下,也知道離開是明智之舉,因為不管輸贏最後吃虧的都是自己。
看到杜君默等人下樓離開,李定成狠狠的喝了口酒說道:“偽君子!小人!”
“哎,罵了又如何,隻是可惜了彩袖姑娘,紅顏薄命啊。”同桌的王兄神情一臉痛惜的說道。
頂樓的眾人剛才免費看了場大戲,看到一方離場,立馬都竊竊私語起來,有知情的小聲告知其中的原委,惹得其他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
“小二,過來一下。”魯若麟大聲叫來了小二。
“這位爺,您有什麽吩咐?”小二立馬跑了過來,剛才他看到雙方吵架,心中嚇得半死,還好沒有動起手來,要不都不知道怎麽收場。
“李兄和王兄的那桌算我身上。”說著舉杯向李定成敬了一下。
聽到此話,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為李兄和王兄痛罵渣男幹一杯。”然後一杯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