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限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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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停在景逸園的時候,程逸幫著蘇瑾將李昕扶下車。

    

    程逸靜靜地看著麵前長發微散的蘇瑾,張嘴剛想要說些什麽,“我……”

    

    蘇瑾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馬上出聲對他說道:“那個今晚麻煩你了,本來應該請你上去坐坐的,但是你看李昕她喝醉了,今晚肯定鬧騰,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們下次有機會再聚吧。”

    

    蘇瑾始終帶著最得體的笑容,一言一行都把握的恰到好處。

    

    程逸就那樣靜靜地看著蘇瑾,他背後是漆黑的夜色,一言不發的噤聲,長睫輕顫,那雙深邃的眸就像突然布滿了大霧,有什麽東西在那一刻突然消散了。

    

    蘇瑾被那樣的眼神狠狠刺了一下,她有些倉皇的移開視線,企圖壓抑住自己心髒的顫栗。

    

    程逸突然笑了,隻是隱隱看去那笑容卻是有些苦,他盡量控住顫抖的聲線,有些艱澀的開口道:“……好。”

    

    說完淡笑這,就往後退了幾步,站在那夜色裏,對著蘇瑾揮了揮手,“我看著你們進去再走。”

    

    蘇瑾靜靜地看了一眼,隨即帶著李昕轉身走遠。

    

    等到再也看不見蘇瑾的背影,程逸上揚的嘴角才慢慢放緩,他低垂的眸裏全是肆意增長的瘋狂,再也無法壓抑。

    

    麵無表情地上車,麵無表情地發動車子,麵無表情地行駛在路上,周圍全是汽車的燈光,還有各種的喇叭聲和喧鬧聲,程逸開著車目光沉沉。

    

    車速越開越快,程逸坐在車座上,雙手緊緊的握著方向盤,手上的青筋暴起,飛快的開著車,從背後看過去,他的肩膀開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視線逐漸模糊,程逸感覺自己的心髒在抽痛著,一陣又一陣的襲來,讓他喘不過氣來。

    

    腦子裏全是蘇瑾疏離的神態,和淡漠的表情。

    

    他在見到蘇瑾之前,什麽場景都曾細想過,或許會對他避而不見,或者恨他,更或者是厭惡他。

    

    可他從未想過蘇瑾會那樣自然的和他打著招呼,淡然自若。用著那般平和的眼神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像個千帆過盡,返璞歸來的旅人。

    

    明明我還在過往中困如囚徒,你卻已經踏破舊事,拋開過往,將他獨留在這座記憶的孤城裏。

    

    程逸有些痛苦的失聲低吼著,他眼圈通紅,滿是黯淡的絕望。車在馬路上飛馳著,他有些恍惚著,隻感覺眼前突然閃過刺眼的白光,一輛車子迎麵開來,程逸反應過來,快速的轉動方向盤,迎麵開來的車子從他旁邊迅速衝了過去,程逸車身扭轉不及,隻得迎麵迅速的向一旁衝過去,最後狠狠地撞在了旁邊路上的樹幹上。

    

    程逸隻感覺眼前一黑,他的頭被猛地撞擊,腦子嗡嗡的作響。

    

    “開的這麽快,你他媽不要命了!”一個路人從旁邊那輛車上下來,有些氣急敗壞的吼道,在走近了幾步,看清了程逸開的那輛價值不菲的車子時,突然就停了聲,有些不甘心的回到自己的車上。

    

    程逸扶著方向盤慢慢坐直,他抬起頭,隻感覺有些溫熱慢慢順著他的額角流下來,有些糊住了他的視線。

    

    外麵開始下起了小雨,那路人在一旁的車上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什麽動靜,正想下車再去看看時,就看見那輛撞壞的豪車的車門突然被打開,從車裏緩緩下來一個男人,那人穿著身微微淩亂的西裝,眉眼精致的不像常人,渾身透著一股矜貴的氣息。

    

    然而那樣的人,卻有著一雙暗淡的近乎死氣的雙眼。

    

    順著額頭流進脖頸的鮮血,染紅那個男人的衣領,白與紅的對比,是那樣的刺眼。

    

    漆黑的夜色,配著那樣一個如同暗夜吸血鬼般的鬼魅的男人,隻讓那路人莫名有些瘮得慌。

    

    程逸一步一步的走到那輛車旁邊,暗沉的眼緩緩看向車裏頭緊張的咽口水的路人,他轉過頭看了一眼那人因碰撞而損壞的車頭。他垂眸愣了一瞬,轉頭對著那人輕聲的說了句,“對不起,是我的失誤,我會賠償的,不用擔心。”

    

    那路人有些愣怔,大概是沒有料到這個看起來如此精致華貴的男人,竟然這麽謙遜有禮,態度平緩的這麽溫和。

    

    “沒…沒關係的。”路人也有些局促的說道。

    

    程逸微微垂首,從西裝口袋裏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那頭的助理被電話叫起“喂,程總……”

    

    過了一會兒,那路人隻看見遠處開來幾輛車,亮起的車燈將這片漆黑的道路照的通明,從車上下來一眾人,其中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帶著細邊眼鏡的精英人士,疾步走到那個精致無比的男人身旁,快速給他披上了一件風衣外套,在他頭頂撐起一把黑傘。

    

    程逸蓋著大衣,看著周圍的烏泱泱的一排,有些無奈的對著旁邊表情木訥的助理說道:“我隻叫你來處理一些事情,你帶這麽多人來幹什麽?”

    

    “您說您出了些意外,我以為是之前是那些人又來襲擊了。”助理硬邦邦的說著,他的語氣和他的表情一樣木訥,“程總,您的傷……”

    

    程逸有些無所謂的用手指輕輕抹了抹臉上的血跡,淡淡的說著:“沒什麽大不了的,回去讓家庭醫生處理一下就行了。”說著他轉身坐進車子,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他將車窗緩緩放下,側過臉對著外麵的助理囑咐道:“別忘了給那個人賠償。”

    

    說著車窗慢慢升上去,蒙蒙細雨在暗夜中絲絲飄灑著,隨著那輛載著男人的黑色轎車緩緩向前開去,後麵的一眾人也迅速上車,一輛輛的緊隨其後,相繼開遠。

    

    路人有些在一旁的車內,被這眼前的場景震的目瞪口呆,還未等他回過神來,隻見剛剛給那男人撐傘的帶著眼鏡的男人,並未馬上隨他們離開。

    

    那人木著臉,走到他的車旁邊,伸出手敲了敲他的車窗,路人將車窗放下,隻見那木這臉的男人一瞬間笑得如沐春風,無比得體的對他說道:“先生您好,我們老板答應給您的賠償,您意下如何,不如重新給您換輛車吧,不知道您看上的是哪一款……”

    

    …

    

    程逸閉著眼靠在車後座,伸手有謝疲憊的揉了揉眉心,經過剛才那麽一陣,他現在已經從失控的邊緣逐漸恢複了些理智,能夠再次用著足夠冷靜的心態,去細想著之前蘇瑾對他一幕幕的客套疏離。

    

    他有些苦澀的輕扯了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有著不甘,卻又有著別樣的滿足。

    

    一聲輕歎,似是妥協,無比清晰的宣告著他的潰不成軍。

    

    罷了,如果你的要求,是要和我劃分界限,保持距離。

    

    那我可以答應你,往後退卻,就這麽站在你給我劃分的界限之外,扮演者你所希望的角色,不再接近一絲一毫。

    

    隻要,你能在我的視線之內,隻要,你在我知道的某個地方,就那樣靜靜地呆著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