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13章 鴻溝斷路,困而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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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陽如血,映照著滿地狼藉。
    副帥與幾名心腹將領目光交錯,彼此眼中皆是化不開的沉重,昔日西涼戰場,尚需兩三名西夏小卒才能換掉一名梁家悍卒。
    如今麾下盡是饑疲病弱之軀,怕是十人填進去,也未必能撕下對方一片甲葉!
    血戰方酣,這殘酷的推想便被證實。
    十換一已是奢望,大漠龍騎的鐵蹄在軍中橫衝直撞,梁家輕騎的箭雨漫天落下,而己方連最後幾匹戰馬都早已化作腹中餐食。
    更令人心膽俱裂的是,梁家軍那黑壓壓的陣列,兵力竟是己方三倍有餘!
    這哪裏是戰鬥,分明是單方麵的屠戮!
    五十人,甚至一百人,才能勉強換掉對方一人,一麵倒的戰局,讓每一個西夏將領緊握雙拳,渾身顫抖。
    “如何是好?”
    將領們焦灼的目光看向副帥。
    副帥喉頭滾動,雙拳緊握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按照大帥的命令,咱們邊戰邊退,先走為上!”
    “附議!”
    “我也同意!”
    “當下也隻能如此了……”
    “撤!”
    撤退的號角響起,西夏士兵早就被殺怕了,聽到撤退的命令,馬上扭頭就跑……
    梁俅見狀急得一把攥住糜天禾的胳膊:“謀士,他們要跑,快讓大漠龍騎和騎兵封堵退路!”
    糜天禾唇角勾起一抹冰寒刺骨的弧度,輕輕拂開梁俅的手,嘴角上揚,露出陰損的冷笑:“騎兵堵路徒增傷亡,本第一謀士自有妙計。”
    妙計二字,從他嘴中吐出,帶著一絲令人骨髓發冷的戲謔。
    “妙計?”
    梁俅嘴角抽搐,小聲嘀咕,“你回回出的不都是毒計……”
    西夏殘兵且戰且退,狼狽奔出十裏。
    絕望的士兵們正慶幸於梁家軍攻勢稍緩,隊伍最前方卻驟然停滯。
    “衝啊!前麵為何停下?”
    “快走啊!那狗草的糜天禾帶著梁家將殺上來了!”
    淒厲的哀嚎與怒罵瞬間炸開。
    後方西夏士兵成了靶子,一片片在梁家將的箭矢下失去生命。
    “他媽的!前方何故停滯不前?”
    副帥目眥欲裂,與將領們打馬疾衝向前。
    戰馬嘶鳴著人立而起,險險在邊緣刹住!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心膽俱裂!
    一道寬逾十丈、深不見底的巨大鴻溝,如同地獄張開的巨口,橫亙於退路之上!溝壑對岸,一道由黃沙壘砌的高聳壁壘,徹底封死了他們的前路。
    “肯定是糜天禾幹的!”
    副帥的咆哮帶著泣血的恨意,幾乎咬碎鋼牙,定是那陰損壞毒士的手筆!
    有將領嘶吼:“繞!速速繞行!”
    殘兵如無頭蒼蠅般沿著溝壑向左狂奔。
    然而僅僅一裏之遙,另一道同樣猙獰的鴻溝再次截斷去路!溝底,依稀可見一群衣衫襤褸、正奮力掘土的西夏百姓。
    “大膽刁民!竟敢通敵,坑殺本國士兵!”
    一名將領怒發衝冠,拔劍厲喝。
    那些百姓聞聲,如同受驚的兔子,在鴻溝下方跪地求饒。
    而上方監督的毒士軍,紛紛嚇得扭頭就跑……
    “右邊!往右邊!”
    一名將軍絕望的呼喊響起。
    “沒用的。”
    副帥的聲音幹澀如枯木,眼中最後一點光亮徹底熄滅。
    “這是糜天禾布下的口袋陣,我們已是他甕中之鱉。”
    “糜天禾……我俏麗哇!”
    最後一句粗糲的怒罵,道盡了所有不甘與絕望。
    一裏路,折損數千西夏士兵,前方依然是絕壁。
    轉頭反衝梁家軍腹地,無異於飛蛾撲火。
    “副帥!如何決斷?”
    將領們的聲音已帶上了哭腔。
    “怎麽辦?還能怎麽辦!”
    副帥狠狠揉著劇痛的太陽穴,最終,眼中閃過一絲野獸般的瘋狂。
    “衝!給我衝過去!生死……各安天命,能跑多少是多少!”
    絕境之下,剩餘的六萬西夏士兵爆發出困獸最後的凶性,如決堤洪流般,嘶吼著撞向梁家軍陣線!
    然而,就在西夏軍被逼入絕地的刹那,糜天禾的令旗早已變化。
    最前方的盾陣合攏,縫隙間探出一排排猙獰的猛火油櫃。
    數條狂暴的火龍咆哮而出,瞬間將衝在最前的西夏士兵化作焦炭。
    慘叫聲撕心裂肺,憑借血肉堆積,西夏軍終於以巨大代價撕開第一道防線,可映入他們血淚模糊眼簾的竟是又一道由沙袋堆砌,壁壘森嚴的防禦工事!
    “糜天禾!我俏麗哇!”
    副帥與將領們氣得渾身發抖,幾乎嘔出血來。
    鴻溝斷路,逼他們隻能突圍,突圍之時,對方竟又龜縮防守!
    每一步,都被糜天禾那毒士算得死死的,無時無刻不再用最小的傷亡,消耗自己的軍隊。
    “十萬大軍……難道真要被他不費吹灰之力盡數屠戮?”
    一名將軍聲音顫抖,充滿了末路的悲涼。
    “此戰之後,糜天禾踩著我們的屍骨必將名震天下!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們,就是他腳下最醒目的枯骨!”
    “我不想做他的墊腳石!”
    “可還能如何?”
    沉重的歎息在將領間彌漫,與公孫瑾對陣縱敗,亦知敗在何處,敗得明白。
    可對上糜天禾卻似墜入無間蛛網,空有力卻無處可使,最終隻能在這憋屈與絕望中,被無聲無息地絞殺殆盡!
    “收兵。”
    副帥的聲音疲憊到了極點,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殘存的兩三萬殘兵,如同被逼入牆角、蜷縮起尖刺的絕望刺蝟,在鴻溝的拐角處勉強結起最後的盾陣,長矛豎起,指向外圍梁家軍。
    “趁此機會,我們還不快快填平一段溝壑?”
    “不可。”
    副帥搖頭,眼中均是認命的無奈:“糜天禾要的是最小傷亡,我們就配合他。”
    “配合他?”
    眾將愕然,不解地道:“為什麽還要配合他?”
    “他要的是兵不血刃,我們要的是時間!”
    副帥的聲音平靜並且寒冷:“都別忘了,拖住糜天禾才是大帥的交給我們的任務,縱使全軍覆沒,隻要任務達成,你我尚能功過相抵!”
    將領們低頭默然,軍功無望,但至少能保項上人頭。
    他們望向那深不見底的鴻溝士兵過不去,但他們這些武道高手,躍過去並非難事。
    屆時,拋棄這些殘兵,憑借修為遠遁,雖然可恥,卻是唯一的生機。
    死道友不死貧道……
    梁家軍陣前,梁俅腆著肚子,興奮地揮舞馬鞭:“第一謀士!衝吧!碾碎他們!”
    糜天禾斜倚在鋪著虎皮的帥椅上,指尖撚著一粒冰鎮葡萄,另一隻手輕搖白紙扇。
    “急什麽,困獸之鬥,徒增傷亡。”
    “他們,已是釜底遊魚,砧板上的肉。”
    他抬眼,望向遠處那縮成一團的小刺蝟,冷冷一笑,“傳令:埋鍋生火做飯,分兵十隊,輪番上前射箭騷擾,讓他們睡不了,歇不得,至於其餘士兵,紮營,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