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15章 毒士,不是王八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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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青城頭,寒風卷起西夏殘旗獵獵作響。
    李萬山扶著冰冷的牆垛,俯瞰城下那如黑潮般洶湧而至的梁家軍陣,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
    “廢物!”
    “就是一群廢物!”
    整整二十萬大軍去斷後拖延時間,哪怕那是二十萬頭豬,拱也該拱掉梁家軍幾層皮吧?
    可結果卻是,那二十萬人,除了拖延些時日,竟然全部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甚至連一絲像樣的漣漪都未曾激起。
    “唉……”
    李萬山喉中溢出一聲長歎,望著城下那無邊無際的梁家軍,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煙消雲散。、
    梁家軍的數量太多了,梁俅不過是個草包廢物,掛名統帥,真正的毒蛇是那個隱於幕後的糜天禾。
    兵強將勇謀士毒,自己拿雞毛和人家打?
    城下,梁俅一身刺目的金盔金甲,在陣前耀武揚威地踱著步,活像一隻開屏的驕傲金孔雀,猛地抽出腰間鑲滿寶石的黃金指揮劍,姿態浮誇地向前一指,嘶聲吼道:
    “給本俅帥攻城!”
    進攻的戰鼓聲響起,五萬身披梁家軍甲胄的士兵,如同應激的野獸,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嚎,赤紅著雙目,不顧一切地撲向宋青城高聳的城牆。
    城牆上箭矢如雨,滾木礌石砸下,哪怕斷腿折臂也全然不顧。
    隻要一息尚存,便用牙啃、用手爬,也要不顧一切地衝向宋青城。
    “瘋了!糜天禾這是瘋了啊,如此不計較傷亡的攻城,還有這梁家軍啥時候變得如此瘋狂了?”
    李萬山瞳孔驟縮,那攻城士卒眼中非人的瘋狂,讓他骨髓都為之發寒,後背生出一層的白毛汗。
    確認了梁家軍主力未損,更看透了糜天禾玉石俱焚般的決心,他最後一點堅守的念頭瞬間崩塌。
    “傳令!”
    李萬山的聲音顫抖,按照之前的原計劃,留五萬死士守城,其餘諸部全部隨他撤撤。
    命令下達,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逃一般地跑下城牆。
    梁家軍陣中。
    咕嚕~
    梁俅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宛如地獄般的景象,咽了口唾沫,湊到糜天禾身邊,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悸。
    “老糜……你他娘的到底給這群西夏俘虜灌了什麽迷魂湯,一頓飯,就他媽一鍋粗糧粥,這群昨天還半死不活的俘虜,今天就他娘的成了不知疼痛、不懼生死的瘋狗?”
    糜天禾聞言,唇角勾起一絲涼薄如霜的笑意:“你可還記得,玄火道人?”
    “玄火道人?記得他與鳩摩羅什勾連,用以蠱惑教徒,能激發死誌的大乘丹……”
    梁俅說到這,臉色瞬間煞白:“那……那玩意兒不是被衛淵親手毀了藥方,列為禁絕之毒,你難道……”
    啪
    糜天禾一打響指,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主公毀的是原方不假,但拓印副本在我手。當日我與主公擊掌為誓,不可將此藥用於大魏子民,可現在這些俘虜西夏的狼崽子,非我族類,也就沒有背誓之說了。”
    “你簡直喪盡天良!毫無人性!”
    梁俅指著糜天禾,手指都在哆嗦。
    “人性?”
    糜天禾嗤笑一聲,輕蔑地道:“梁俅,你梁氏鎮守西涼百年,城關幾度易手,玉門關被攻破之時,西夏鐵蹄踏過之處,你祖父、三位伯父他們可都死在誰手?這群西夏士兵燒殺搶掠,屠城絕戶……對這等豺狼,講人性?”
    糜天禾說道這裏,緩緩站直身體:“能殺,便殺!用盡手段,挫骨揚灰!”
    “你就不怕遺臭萬年?”
    “我死之後,哪怕洪水滔天!待主公君臨寰宇,自有大儒手史筆,為我辯經正名!”
    “我糜天禾,以一身汙名,換大魏邊陲百年太平,後世,隻會頌我!”
    宋青城頭。
    被拋棄的五萬西夏守軍,麵如死灰地站在寒風之中。
    從天慶城一路潰退,饑寒交迫,僥幸躲過三次斷後死劫,本以為在宋青城能喘口氣,卻終究還是被推上了這必死的局麵。
    看著城下那群狀若瘋魔、穿著梁家軍衣甲的士兵,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每個人的心髒。
    準備妥當,帶走無數金銀細軟的李萬山臨走前,還沒忘登上城樓,給這群棄卒再打一針虛無的雞血。
    可當他親眼目睹那五萬梁家軍身中數箭仍咆哮衝鋒,雙腿碾碎仍用殘肢爬行的地獄景象時,所有的豪言壯語都化作一聲驚駭的抽氣。
    “這他娘的還是人?”
    他已經可以肯定一點,城破,隻在須臾,必須盡快跑路……
    他再不敢多留一秒,倉皇轉身下城樓,從後門遁逃……
    三個時辰後。
    宋青城下一片刺目的猩紅,五萬俘虜無一人幸存,屍體層層疊疊堆積如山,粘稠的血漿順著青磚縫隙汩汩流淌,匯入早已凝結薄冰的護城河中。
    咕嚕~
    梁俅喉結滾動,艱難地咽下口水,聲音幹澀:“狠真他娘的狠!五萬人正常攻城,死光也得耗上一天一夜,你這藥給他們服下,僅用了半宿就全交代了!”
    糜天禾嘴角噙著一絲猙獰的冷笑,如欣賞傑作般望著屍山血海。
    “死得快?城上那五萬守軍的體力,以及守城器械滾木礌石、沸油金汁……消耗也是平常的數倍,估計他們此刻……怕是連站著的力氣都沒了。”
    “那還等什麽?”
    梁俅連忙道:“按照你這毒士的尿性,肯定是趁他病,要他命啊!”
    “不急。”
    糜天禾展開手中素白紙扇,輕輕搖動:“圍而不攻,方為上策。派視力好的神射手盯死城頭,但凡有人輪換、進食、甚至打盹……便馬上進行佯攻,虛張聲勢即可,我要讓他們都累死在這城牆上!”
    “為啥?”
    “減少我軍傷亡,同時也是給城裏那些無辜的婦孺,留條逃生的活路。”
    “活路?婦孺?”
    梁俅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瞪圓了眼睛:“你他媽可是毒士!還怕手上多沾點婦孺的血?”
    糜天禾猛地合攏紙扇,白了梁俅一眼:“老子是毒士不假,但不是王八犢子,敵國老弱,能放則放,至於實在沒糧餓急了,也可以當軍糧肉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