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紅葉等人跟著李眉兒來到她事先租好的草房。
    “我怕城裏有人找我的麻煩，便事先找了這處所在好藏身。沒想到……還是沒有阻攔悲劇的發生。”李眉兒歎息著看一眼穆瞳。自從得知娜仁自裁的噩耗之後，穆瞳大哭了一場，之後便麵無表情一語不發，仿佛那個逍遙不羈的靈魂已隨佳人離去。
    李眉兒刻意壓低聲音，顯然是不想被穆瞳聽到。紅葉理解她這份擔憂——當一個素日理智的人遭逢大變，任誰也推測不出他現在的心態和想法。
    紅葉經曆過，也不逼他，隻轉頭和李眉兒說話“娜仁自裁，李淺必定震怒，以他的性子，勢必遷怒於人。李淺已發矯詔邀請周邊小城前來超賀新君李厘，留在此處十分危險，你們還是盡早離去。”她隱蔽的朝穆瞳盯了一眼，“……帶著他。往嶽州去。江澄和秦築機會收留你們。”
    話音未落，穆瞳已站起身來，神情冷峻“我不去嶽州。”
    李眉兒又看了穆瞳一眼，這一次，眼神中摻了幾分欣賞。
    紅葉皺眉道“我請你去，你也不去？”
    穆瞳唇角冷冷一牽“我們都去嶽州，你呢？”
    紅葉走到他麵前，昂首盯著他“你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穆瞳伸出手去，一反常態的抓住了紅葉的衣領，問道“這是命令？還是請求？”
    紅葉絲毫不退，道“你想要命令？還是想要請求？”
    穆瞳道“我能照顧我自己，不需要請求。”
    紅葉挑眉道“你想要我下令？”
    穆瞳道“我要我應得的，我要娜仁應得的。”
    他的眼眸從未有此刻般清明堅毅，看得紅葉心裏有了底“好。這才是你。”她昂起聲調，命令道“穆將軍，我命你同謀士李眉兒一隊，乘快馬火速追趕圖靈將軍，務必說服圖靈將軍整飭拓韃殘軍。隻要圖靈將軍應命討賊，無論事成事敗，一旦起事，即封其為討逆大將軍，穆瞳為其副官，李眉兒為其軍師。告訴每一個拓韃人，隻要歸順我的旗下聽我號令，則舊罪既往不咎。另有敢殺敵立功者，我必一視同仁，加官進爵，封蔭榮耀。”
    李眉兒忽道“倘若朝中有人反對，怎麽辦？”
    紅葉笑了一聲“有人反對是常事，沒什麽稀奇。”
    李眉兒又道“倘若有人堅決反對，怎麽辦？”
    紅葉收了笑聲“那我就成全他百年忠義，死後賜給殊榮，以全其生前功績。”
    李眉兒又道“倘若李厘反對，怎麽辦？”
    紅葉冷了眼光“一樣。既奉我為王，必尊我之王法。王法麵前，不分尊卑。”
    李眉兒點了點頭“好。”
    她與穆瞳對視一眼，單膝跪地，伏身行禮“臣領命。”
    菱綃亦跪地請求“穆將軍和李姑娘都外派出去了，教主難免勢單力孤，安全上怕是……”
    紅葉一笑“如果我二次落入敵手，你們會不會來救我？”
    菱綃一梗“這當然。”
    紅葉又一笑“連穆將軍都能照顧自己，我堂堂教主有何不能？菱綃，我另有任務給你。你火速趕往嶽州城，命江澄等人集結後備軍即刻沿江東上，同時分發討逆詔書給禦下各大城池。同時通報月華城龍老監國，李淺挾持其子孫逼其反叛，命龍監國親自帶軍東征，扞衛龍家血脈，為國清理門戶。”
    菱綃俯首道“屬下領命。”
    李眉兒上前一步“菱綃所言不無道理。我們都走了，你一個人……”
    紅葉長眉一軒“誰說隻有我一人？當蕭軍師是空氣？”
    李眉兒蹙眉道“可是蕭昀汐行蹤不定，就連李淺發兵挨家搜查都搜不到，你又到哪裏去找他？”
    紅葉不答，隻望向穆瞳菱綃。李眉兒順著她目光看去，卻見兩人麵帶淺笑，不由得有些感歎“你們的感情確實很深厚。”
    穆瞳挑眉道“我們不光是君臣，更是戰友。就算我們找不到他，他也會拚了命的找我們的。”
    菱綃也驕傲道“就憑李淺，如何能抓得住蕭幫主。”
    紅葉拍了拍李眉兒的肩膀，微笑道“分頭行動，做好該做的，來日必有回響。”
    李眉兒頷首一笑“好吧，願今後我也能有這般可信之友。”
    紅葉笑道“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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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三人分別之後，紅葉獨自踏上路途。她先摸到一處農舍，偷了幾件農婦的衣衫換了。剛換完衣服，她就撞上來搜查的昭胤士兵。她躲在暗處，探聽了些許消息——原來娜仁放走她們之後，就獨自回宮應對李淺。李淺果然沒有殺她，但娜仁是個重信諾的女子，私放罪犯便是背叛了自己現在的丈夫，背叛了對婚姻的誓言。在李淺含恨軟禁她之後，她尋了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聽著這淒婉的故事，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哀歎——如此美好的女子，一片赤誠卻落得如此下場，死前雖然得償心願，在她本人看來生前無憾，但站在旁人如紅葉來看，終究令人含恨惋惜。
    這不是第一個因為權力傾軋而死的人了，可在紅葉眼中，和第一人並無區別。情欲也好，權勢也罷，就像那見不得光的碧靈，一開始萌芽總是不起眼，輕輕一捏就能消滅，但聚少成多之後就成了漫天的禍患。
    她躲開巡邏軍，在野外樹下坐下，靜悄悄祭出殺意生，任那紅色光芒在掌心中盤旋往複——耳畔仿佛聽到楊一釗對自己說話“既然命運選擇了我們成為殺意生的主人，我們就有責任和義務去消弭這人間的爭鬥與不幸，哪怕隻是一點，哪怕隻是一時。”
    將殺意生收回體內，她再次感受到楊一釗那與她同頻的心跳。她答應過他，去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那就必須去做。
    當務之急，是尋找昀汐的下落。自從嵐京城陷落，連李淺都尋不到他，沒有任何線索的她又該從何入手？
    她閉上眼，細細複盤著所有已知的細節。
    李淺的背後是張子柳在操縱，那麽……如果她是張子柳，他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麽呢？
    她很快得到了答案。
    碧靈，李王陵裏的碧靈。
    那麽誰有碧靈和李王陵的線索？
    當然是郎彥和昭胤後宮的遺老遺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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