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亂葬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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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已入夏,日頭升起來便有些熱了,瞧著時間溫涼那邊應該已經結束,應子默轉身欲走,眼角的餘光忽然瞧見那邊小二捧出個團龍玉出來。

    玉佩龍形栩栩如生,當中間的一團殷紅似血,好似有生命一般,當下急掠到近前一把奪過,仔細看了之後沉聲問小二“這是哪來的?”

    他們二人先前還有些距離,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近前,小二被嚇了一跳,呆愣愣的回了一句“就……本店自有的啊。”

    圍在一起看珠寶的婦人小姐亦被嚇的不輕,這會兒醒過神來,紛紛朝應子默嚷嚷,應子默卻顧不上那麽多,躲過小二,抽出匕首在玉佩上劃了一下,果不其然,跟他手頭的那塊一樣——都是木質的!

    心道不好,轉身欲走,一轉臉卻見到了一位熟人——君無冥。

    日頭有些曬,君無冥的出現卻叫人覺得,四月晴空之中被兜頭倒了一桶冰水下來。

    應子默抬眼看了看李豐的住處,心知溫涼恐已不妙,今日種種,恐都是麵前之人設的套,當下率先拔劍而出,見君無冥作勢抵擋,卻虛晃一招轉身便逃。

    他先前查探過,這珠寶店臨江而設,不知是為了跟過路的船隻交易,還是為了附庸風雅,店鋪臨江的一麵設了個露天的台子,離水極近,正是逃脫的好去處。

    店中之人原也想追著應子默打一頓,見了外麵的軍爺這才住了手,眼下瞧著他要逃,有心追上去,卻一個個畏懼應子默手中長劍,又躊躇了起來,店中女子驚慌失措,衝的後麵士兵腳步一緩,再到近前時,應子默已經消失在店後的江水之中。

    廊簷上蹲了弓箭手,早在應子默竄出來的時候便射出一排排長箭,那應子默應該是受了傷,水上浮起絲絲血色,奈何江水甚急,一時無法判斷出人到底在哪裏。

    君無冥皺眉看了眼湍急的江麵,轉身出門“回宮。”

    ……

    亂葬崗旁的藥田裏,周一邊恨恨的摘著藥,一邊暗罵。

    他這是惹了哪路神仙精怪,這日子就沒太平過。

    最近正值花期,他怕山上的鴉雀把花兒給糟蹋了,就過來看著,誰料到大晚上瞧見亂葬崗裏跑出一具屍首來,饒是他跟活人死人打了大半輩子的交道,也差點沒被嚇得直接交代了。

    殺千刀的虞汀蘭,他不過是種了些止痛化瘀的藥材,竟然要挾他若是不救,就出去報官,也不想想,自己那副德行能不能走得出去。

    那些個匪徒也是,下手都這麽狠了,怎麽不再狠一些,幹脆把人弄死得了,這麽半死不活的扔在亂葬崗,可不是要她活生生被鴉雀吃了的。

    真作孽。

    念叨歸念叨,手頭的動作卻是半點也不耽擱,手腳麻利的將玄蘭草摘花取莖搗碎,濾去雜質混在那邊熬好的藥糊裏,小心的塗在心口及琵琶骨的傷處。

    她身上的傷處極多,粗略數著,刀劍長鞭,烙鐵飛鏢等等怕是都上了,最狠的還是穿過琵琶骨的銀鉤和刺在心口的金刀。

    虧得她命大,心比旁人偏了半寸,不然一刀下去,大羅神仙也救不活了。

    隻是琵琶骨這邊的傷勢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虞汀蘭似有所查,睡夢中仍舊痛的悶哼一聲,牙關緊咬,身體緊繃,拳頭捏的死死的。

    眼見著她手上剛包好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周揚青歎了一聲,待到她忍過這陣疼,又去掰開她的手重新上藥。

    這玄蘭草之所以會被禁,是因為它的根莖雖然有很強的止痛鎮靜的作用,卻也極容易叫人上癮。

    前朝有位王爺原是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將軍,一次在戰場上受了傷,軍醫給他用了這味藥,此後便再戒不掉了,外敷內服雙管齊下,沒多久就跟閻王喝茶去了,前朝也因此滅國。

    大禦立國之後,便明文禁止種植這味草藥,他也是花了大功夫才尋到的種子。

    現下給虞汀蘭用的已經是他所能掌控的藥量的極限,他試過,塗抹在手臂上之後,用刀劃出口子也沒什麽感覺,饒是如此,虞汀蘭還是疼成這樣,可見她傷勢之重。

    好好的姑娘家,也不知能熬過幾日。

    雖已入夏,然可能是因為這片亂葬崗怨氣慎重的緣故,四月中旬的中午竟然不覺得熱,反而有絲絲涼意入骨。

    周將外間熬著的藥端了進來,待稍稍涼了,給虞汀蘭灌下去續命,而後抱著早兩日帶來的餅子恨恨的嚼。

    那餅子早就發硬了,吃了兩口實在是噎的難過,便偏過頭來朝床上的人咬牙切齒。

    “虧得你,小老兒現在連口熱乎的都吃不上!”

    不知道虞汀蘭的仇家是誰,但是既然能動的了身為王妃的她,定然身份不凡,若是現下將人帶回去,再被那人知曉了,那必然沒什麽好果子吃。

    可若是叫他拋下虞汀蘭獨自回程,又怕走的這段時間有人找到這裏,或者有鳥獸前來,誤傷了她。

    左右兩人都動不了就是了。

    虧得他隨身帶了些吃的,草屋裏也備著草藥,不然也就隻有等死的份兒了。

    ……

    東宮的牢房有兩層,底下的一層是水牢,水牢上懸著一個巨大的鳥籠,鳥籠籠底亦是鏤空狀,縫隙比四周的還要大些。

    水中時有魚兒躍過,魚的牙齒跟鳥籠磕的玎璫作響。不難想象,若是有人掉進了這水中,該是如何一副景象。

    溫涼癱坐冷眼看著這一幕,她的腿被人敲斷了去,站立不得,隻覺得背脊一陣陣發寒,卻梗著脖子不說話。

    秦禾瞥了她一眼,看了眼手下,手下點頭得令,架著她上了一個高台,隨手就將她扔了下去。

    那台子下麵正是懸在水牢上的鳥籠。

    懸著鳥籠的鎖鏈似是不甚牢固,溫涼剛一落下,鳥籠就猛地朝下墜了些許,水中魚兒像是餓了許久,見鳥籠墜下,一個個都興奮的躍出水麵。

    鋒利如刀的牙齒與鳥籠相撞,發出令人骨寒的摩擦聲,溫涼摔的不輕,此刻卻無暇顧及傷處,趁著手臂警覺的看向水麵。

    秦禾看著眼前這一幕,麵無表情“溫小姐,可否告知在下王妃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