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人說話似真似假，叫人瞧不出喜怒來，虞汀蘭幹笑了兩聲，自認理虧，將白日裏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君無冥聽完不說話，思忖片刻點點頭，將手中食盒遞了過來，方才轉身離開。

    食盒是冬日裏用的那種，一打開還有騰騰熱氣，鮮香之氣撲麵而來。

    虞汀蘭楞了一下，而後笑的眉眼彎彎，隔壁小滿也被香味吸引了過來，主仆二人大快朵頤。

    院中一角，屋裏情形盡收眼底，杏兒攥著新做好的衣裳，眼中滿是恨意，看了片刻，恨恨的出了院門，朝住處走去。

    東宮下人大多是小廝，丫鬟婆子加一塊兒不過十數人，是以住處十分寬敞。

    丫鬟住的廂房內，有換班歇息的丫鬟還沒睡，坐一塊兒閑扯，見杏兒進來，笑嘻嘻的問了好，見她手中還捧著衣裳，好奇道“杏兒姐姐，不是說要請蘇先生試試衣裳嘛？怎麽又拿回來了？”

    非但拿回來了，而且還皺的不成樣子？

    杏兒抬頭柔柔的笑了一下，自責道“方才在院中摔了一跤，把衣服弄髒了，就準備洗完再給蘇先生送去，你們怎麽還不睡？”

    說話的丫頭指著另外一個笑，說她錯把鴛鴦繡成了鴨子，差點送了出去，三人笑鬧一陣，瞧著天色不早，便上床歇息了。

    夜色深沉，連蟬都啞了嗓子，隻偶爾有路過士兵輕微的腳步聲，睜眼盯著虛空，杏兒掰著手指算。

    殿下已經連續吃那東西一個月了，現下正是效果最好的時候，雖說多些時日效果更好，但她怕自己受不住，最好這幾日便行動起來。

    隻是府中還多了這個叫蘇南的，有些難辦，得找機會將人支開才行。

    她腦海浮現君無冥那張猶如神邸的麵龐，以往他不在府中尚可，此次回來驚為天人，那顆怦動的心再也抑製不住。

    荷包中那一小截香硬邦邦的戳在肉上，杏兒安了心，翻個身沉沉睡去。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江果就醒了過來，看見虞汀蘭，有些難過的垂下眼“對不起……”

    想來這孩子當真以為是自己惹得事，還連累了別人，虞汀蘭拍拍他的腦袋，道“你沒有做錯，錯的是作惡的人，這個世道惡人當道，你不能去阻止他們，就要學會保護自己，懂嗎？”

    見江果點頭，虞汀蘭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腦袋，讓他把藥喝了，又塞了塊糖在他嘴裏，而後出門繼續練劍。

    君無冥新給了她一套刀譜，招式隻有七勢，看著十分簡單，她卻比以往都要認真。

    人都說大道至簡，這個道理就好像殺人一樣，一擊斃命才是重點，別的花裏胡哨的都是假把式。

    一晃半月有餘，那刀譜七勢虞汀蘭隻悟了一招出來，倒是江果那小子，隻要不做些大動作，行動已同往常，秦禾嘴上不說，心中卻暗暗稱奇，是以虞汀蘭提及想讓江果一起習武時，滿口答應。

    今日是中秋佳節，宮中慣例要舉行團圓宴，闔府上下都忙了起來，連棲梧閣也沒例外，小滿前前後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虞汀蘭停下手中動作，走到桌邊端起涼茶一飲而盡，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君無冥“殿下沒事兒做？”

    她在府中半月，君無冥就跑棲梧閣半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把鋪蓋卷兒都搬過來了，倒也無事，喝茶看書，各做各的。

    君無冥抬手為她續上茶水“嗯，無事。”

    虞汀蘭瞥了一眼外麵一路小跑的下人，好笑的看著君無冥，見他依舊一臉從容，拍拍袍子站了起來“既然殿下無事，不如陪我過過招兒？好些時日沒見過秦禾了。”

    君無冥點點頭，含笑道“那王妃得答應孤一件事。”

    虞汀蘭極少見君無冥笑，是以稍稍楞了一下，警覺道“不進宮。”

    中秋宮宴乃是皇室內部的宴會，除了皇室之人，還會叫一些外戚家族，名義上是聚會，實際上還會有暗戳戳的利益交換，例如指婚雲雲，這攤子渾水，她才不要去趟。

    君無冥似是有些苦惱，微微皺了眉，斟酌片刻道“那王妃可會做月餅？”

    會不會不就是一張嘴的事，向來都是她有膽子做，沒人有膽子吃不是，虞汀蘭莞爾一笑“成交！”

    拉開架勢，雙方站定，風起人動，眨眼間虞汀蘭就繞到了君無冥身後，左手軍刺照著脖頸狠命揮出，君無冥側身躲過，虞汀蘭也不急，右手長刀反方向揮來，刀鋒破空時夾雜著嗡鳴之聲，直刺人的耳膜，君無冥長劍一擋，二人戰在一處。

    前世今生所學所用盡數用上，也不過戰了二十多回合就被逼退直角落，虞汀蘭歎口氣，拍了拍樹幹以示認輸，伸手製住自己的人卻沒有立刻鬆手，反而道“方才王妃沒有提及輸贏的籌碼，不過沒關係，現下想也行。”

    話語中帶著絲絲笑意，虞汀蘭想要揮開他，空著的那隻手卻也製住，壓在樹幹上動彈不得，隻覺得後槽牙發癢“不是答應了給殿下做月餅嗎？殿下還要什麽。”

    “那隻是答應給王妃陪練的條件，一碼歸一碼。”

    若不是方才還看到了君無冥的臉，虞汀蘭險些以為這是周在訛自己，頓了一下冷笑道“殿下倒是會做生意的緊，不若去從商吧，定能賺的盆滿缽滿。”

    君無冥摸索著下顎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可以考慮，不過王妃先說說自己的籌碼吧。”

    正僵持，院門處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殿下，該準備進宮了。”那聲音刻意壓柔，倒是真真好聽。

    君無冥皺眉看了一眼來人，沒搭話，湊近虞汀蘭耳邊小聲道“那孤等著王妃？”

    他們這動作曖昧曖昧至極，看起來像極了情人間的絮語。

    饒是虞汀蘭自詡閱人無數，仍舊微微紅了臉，轉過身時隻能瞧見君無冥的背影，他身後跟了個丫鬟，正回過頭來看，見虞汀蘭望著自己，忙扭過頭去走遠了。

    二人漸行漸遠，繞過拐彎處消失不見，虞汀蘭拍拍臉，抱著手臂望著二人消失的方向，臉上盡是古怪的笑意。

    唔，那雙怨毒的眼神，難怪那個叫杏兒的丫頭對她這麽大的敵意，感情……這是看上君無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