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上，溫芷凝扶著全無血色的蘇九離，身邊跟著她從醫院請出來的醫生。

    她是個藝人，所以臉上帶著口罩，在醫生的強烈要求下，才沒有把黑框眼鏡戴上。

    眼神有些枯槁，對著來禮堂前行禮的人鞠著躬。

    其實關家的人甚至都沒有允許她參加這場葬禮，但關衡抵住眾多人的壓力，強行讓蘇九離去成為家人，給前來行禮的人鞠躬。

    她從始至終都是得到關滄海的認可的。

    隻是關滄海不願意承認罷了。

    出去六年，從沒感受過父愛，最後一程，總是要送一送。

    但她的孕酮指數過低，很危險，醫生不同意她出院，溫芷凝和關衡便想了這麽個法子。

    她在剛剛失去父親的同時，照亮她整個生命的光，簡憶，也離她而去了。

    其實蘇九離不是很願意相信這件事，但張助拿著離婚協議書找到她的時候，看到三份離婚協議書上的簽名，她便信了。

    這是簡憶字跡，她很熟。

    曾經在公司的時候，蘇九離就偷偷得藏起那些簡憶簽過的文件複印件，然後模仿著他的字跡。

    慣用的黑色鋼筆，簽的字瀟灑自如，流暢而好看。

    字如其人。

    如果是曾經的自己，蘇九離一定會要求見到簡憶本人，跟他確認，他是否真的不要自己了。

    為什麽不要？

    如果是因為不愛，當初為什麽要答應跟自己結婚。

    一開始就不是因為感情結婚的啊。

    但她現在真的累了。

    時間好像倒轉回了兩年前，她在手術室門口簽下死亡通知書的時候，感覺一模一樣。

    被自己生命裏最亮的光拋棄，大約也就這樣了。

    她簽下了離婚協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所幸，她身邊還有關衡，還有溫芷凝，還有溫盈兮。

    蘇九離變得有些嗜睡，她可以在病房睡一個下午不醒，然後把自己困在夢魘中。

    夢裏的簡憶如同當年的模樣，在講台上說著傳播學最基礎的“子彈論”，明明一個讓人望而卻步的教授，卻總是能把知識點講得淺顯易懂又有趣。

    她恍惚之間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著“好燙啊，測一下體溫。”

    “39度3？！不行，對孕婦太危險了！”

    “她是孕婦，用藥要小心！”

    蘇九離迷迷糊糊的，夢境一換，就看到簡憶手裏拿著協議書，逼著自己簽字。

    她在夢裏並沒有失去關滄海的記憶，很是意外得問他為什麽，他隻是冷冷道“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於是她簽了。

    可是剛簽完，麵前又擺了一張死亡通知書，醫生告訴她“你的父親已經因為你去世了，請簽字。”

    她的眼淚從夢裏溢到了夢外。

    是一陣鋼琴手機鈴聲將她驚醒。

    她神情有些恍惚，才發現自己額頭上貼了一片退燒貼，人也難受得很。

    病房裏沒人，蘇九離頭昏昏沉沉的，拿過手機，看到上麵的電話，嘴角忽然扯了扯。

    電話裏的號碼，顯示是簡憶的。

    原來還在夢裏。

    不然，簡憶怎麽會打電話給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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