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沉沉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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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過數日,程家的家境愈發緊張,自從接了那單鏢之後,鏢局的生意與日俱淡,程啟仁老爺子險些要閉館修整。
    這種危難關頭,與程啟仁一直相交甚好的葉淮應當挺身而出,幫助程啟仁度過這道難關的。然而到現在,葉淮也沒有給予程家一絲一毫的幫助。
    在外人眼裏,都以為是葉程兩家關係破裂,程家惹了江湖上不好惹的黑幫,葉家也不願趟這趟渾水,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才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
    然而世人不知的是,葉淮在出事的第一天就已趕去程家見過了程啟仁。原本葉淮是要拚勁全力幫助程啟仁度過這道難關的,但被程啟仁拒絕了。程啟仁也不願意葉淮惹禍上身,處理這件事最好的方法,便是自己挺過去,並且不傷及旁人一分一毫。
    葉淮本是執意要幫助程啟仁的,哪怕搭上自己的烏紗帽或是家當。但程啟仁也是個老頑童,說是若是幫了他,便一拍兩散。葉淮哪裏抵得過這要挾,之得留下些能解燃眉之急的銀兩,離了去。
    所以程家能撐到現在,與葉淮給的銀兩也大有關係。
    鏢局接不到鏢,必然開不長久,隻不過是時間問題。不僅如此,之前手裏的鏢,每每送出去,便被仇家報複劫持,並且押鏢的程家人非死即傷。
    程家不禁損失了錢財,人才也流失諸多。程啟仁不僅要處理不計其數的退單,還要賠付寄送人的損失,家底都快掏空了。所以打算不再接單,先把手裏的賠付款算清了再從長計議。
    程芩這些日子也好不到哪裏去,自從搞丟了家寶之後,家裏的情況便日益衰敗。程芩心中十分懊惱,所有錯誤的開端,皆是由她偷偷取走神玉開始,接踵而至。
    而仍在休養生息的程武,如今還是連床都下不了,足以見當初傷的有多重。
    自從花無期在客棧住下之後,也會時常留意程家的情況,如今生意蕭條,索性程芩還是很安全的。除此之外,花無期也在調查那個級善箭術的人,那人與樂清歌有密切的關係,所以花無期時常去到郊外小屋,蹲守一番,說不定能找到點什麽蛛絲馬跡。
    終有一日,躲在遠處的花無期看到了樂清歌趁葉滿溪出門之際,招來了一隻白鴿,放了卷紙進去。
    待信鴿飛出樂清歌視線,花無期在另一頭,以一石子劫下信鴿,掏出信紙,隻見上方赫然寫著一個“屠”字。
    花無期心頭一顫,不知這“屠”字是何意,是要屠殺誰的意思嗎。
    將信紙塞回信箋,追隨信鴿一路而去,最後發現信鴿竟飛進了葉家大院。
    無數的猜測在花無期腦海裏浮現。
    莫非葉程兩家的關係當真是表麵模樣,真是葉家想要害程家?
    還在思索之際,隻見有人從葉家後門偷偷出去,花無期悄無聲息地追了上去。
    這不是葉家書童葉銘嗎?難怪當晚在樂清歌房中聽那聲音這般耳熟。
    如果樂清歌的信是送給葉銘的,那麽葉銘很有可能便是那個樂清歌口中的“月哥哥”。花無期細細想來,發覺那箭上刻的“月”字,這便對上了。
    但葉銘走的路著實偏僻,自己跟著他的目標太大,花無期便放出了一隻紅蝴蝶,以蝴蝶為眼,一路跟隨。
    葉銘一路疾走,來到一處偏遠空地,遠處一輛馬車正在那兒等著。
    花無期欲操控蝴蝶飛近些看清馬車上的人,怎料葉銘一個轉身,自手中射出一根銀針,將蝴蝶射殺了。
    丟失了眼的花無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根銀針弄得有些內裏反噬,索性他這身子還扛得住,加上有一塊仙骨在身上,調息一番便恢複了過來。
    方才葉銘這樣敏捷的身手,必然是高手才有的。花無期更加確信,葉銘就是救走樂清歌的黑衣人,是殺害薛舞的罪魁禍首了。
    葉銘方才去的那個郊外空地,就在不遠處,半柱香的功夫便可趕到。
    “主人,清歌說可以行動了。”葉銘本命南宮月,隱姓埋名進入葉府,就算隻做個卑賤的書童,也忍辱負重多年,就為了幫助公公得到神玉,恢複往昔神韻。
    傳聞程家有寶,可解百毒肉白骨,常帶在身邊,還能延年益壽,恢複青春。這便是公公需要的,他要得到神玉,將這殘敗的老弱身軀,恢複到昔日神采奕奕的模樣。而程家那一鏢,便是他命南宮月派人前去下的單,再派幾個身手上好的隨從假扮成馬賊的模樣,劫了鏢。
    但公公與那江湖上的黑幫確實是有些關係在的。
    “此次行動,你確定那花無期會出麵?”
    “主人放心,若是程家大小姐在我們手裏,我想就算是讓他在我們麵前自盡,怕也是易如反掌的。”
    “還以為這小蝴蝶是什麽冷血動物,哪想倒也真有感情?”
    “程芩是他的救命恩人,為了報恩必然義無反顧。”
    “行啦,雜家乏了,先回去了。”
    “主人盡管等著我的好消息。”
    南宮月嘴角的邪意揮之不去。
    花無期趕到空地時,早已人走茶涼,環顧四周,不見人影。但花無期就是確定,葉銘還未走遠。
    耳聽四方,細微的動靜也逃不過花無期的雙耳。刹那間,一根銀針朝他射來,花無期目光犀利,彈指便將那致命銀針脫離了主軌道,啷當落地。
    暗殺者最重要的便是隱藏好自己,若是被發現了,那便隻有死路一條。
    “我看見你了,葉銘。”花無期盯著銀針射來的方向。
    藏在暗處的南宮月邪邪一笑,放聲道:“飛虹焚心,不愧是名揚九州的花無期。論武力我自然是鬥不過你,但你也未必能接下我這追命三箭。”
    南宮月的聲音自四麵八方傳來,暗殺自然是要懂得偽裝與改變藏身點的。自南宮月開口說話時,他早已躲到另一處,拉滿弓,箭指花無期了。
    箭離弦,花無期敏銳地第一時間察覺到箭來的方向。不得不說,南宮月的箭術著實叫花無期稱奇,可以說是舉世無雙。花無期正躲開了第一支利箭,誰能想到這第一支箭隻不過是虛晃而已,這第二箭才是直直朝他麵門射過來,顯然不給生路。
    花無期雖說輕鬆躲過了第一箭,但第二支箭來得太過突然,隻得倉促閃身,但也不小心劃破了手臂,劍刃鋒利無比,鮮血很快便流了下來。
    還沒等花無期反應過來,這第三支箭便又衝他而來。花無期避無可避,隻得步步後退,提起內力與之相抗,以無形化有形之力,最後一個側身,躲開飛箭。但那箭還是貫穿了身後的樹幹,足以可見,就算是世代追崇射箭之術的葉家,估計也達不到南宮月這般的水準。
    待花無期緩過神來,南宮月早已踏著輕功步步遠去了。
    血海深仇,此仇必報。
    花無期步步緊追,這次可算找到了人,可不能就這般放他走。
    南宮月的輕功也分外出色,尚且還能與花無期不相上下。為了阻止花無期的追殺,南宮月隻得便撤邊放冷箭。因著是在逃亡路上,這幾支箭的水準陰顯沒有之前那三支的高,被花無期輕鬆躲過。
    眼看著花無期就要追上來了,南宮月急中生智,一個急轉彎,躲過了花無期的一次抓捕,香另一處方向繼續飛奔。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昏暗,南宮月顯然有些吃力,速度慢了下來。
    “花無期,你這般追我,也不怕程家大小姐出什麽事?”
    花無期心下一顫,難道說南宮月在這裏等他的原因,是想拖延時間?再看南宮月將他往嶽啟鎮反方向引,轉而又回想起那信紙上赫然寫著的“屠”字,心中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若是再追下去,程芩可能會有危險,若是不追,便放走了這十惡不赦的仇人。
    逝者可追憶,生者且珍惜。
    花無期還是放棄了追殺南宮月,轉而往回趕,心中暗念,千萬不要出事。
    等花無期趕到程府時,大門緊閉,毫無生氣。心中不好的預感逐漸強烈,當他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屍橫遍野。
    一個“屠”字,沒留下一個活口。
    遍地屍骸,血濺四方,觸目驚心。花無期往內院趕去,卻見程啟仁橫屍堂前,身首異處。
    這慘無人道的殺人方式,讓人毛骨悚然。花無期眉頭緊蹙,轉眼便瞧見一旁被一劍封喉倒在血泊中的那幾位師兄師姐,模樣之慘烈,一個比一個淒慘。
    花無期不敢相信,仿佛他們喚他“小十七”、“十七師弟”這些話,還在昨日。
    忽而響起了程芩和程武,忙跑去尋,卻尋了半天也不見二人。花無期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找不到屍身,總比找到了好,說不定是逃離了去。
    花無期有些不知所措,他雖曾身經百戰,見過太多血腥場麵,也許是體驗了太久的安逸生活,也許是被這凡間俗世慢慢渲染,有了些許情感,忽而心中悲憤不已,無處發泄。
    可不能在傷痛中沉醉,當務之急便是要找到程芩和程武才行。。
    花無期想起了郊外小屋,於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