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話又說回來。

    日軍借助隱藏於各處的甬道網絡，讓幾名士兵抱著炸藥當神風敢死隊，想防住還真挺困難的。

    除非派出專業的人員，每向前推進先展開地毯式搜索。

    把日軍挖的狗洞給找出來。

    而擁有這種能力的隻有搜索營，要調動這個營需要鍾彬親自下令，還得看鍾彬能不能意識到這點。

    這邊劉繼國被日軍的自殺襲擊，整得血壓飆升當場吐血。

    另一邊位於陰登山上的三營，其情況比劉繼國這裏隻有過之而無不及，稱之為地獄也毫不為過。

    從9點過幾分開始上山，到九點三十幾分重新回到山腳。

    艱難擺脫了日軍的火力覆蓋！

    原本三營整整齊齊400多號，抱著抗日救國守衛家國之決心的戰士，最後隻回來了稀稀拉拉的二三十人。

    以這個數量，連一個排都不夠了。

    一個營衝上去，一個排下走下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麽戰爭，這完全就是日軍單方麵的屠殺。

    軍人固然可以戰死沙場，可這也死的太憋屈了。

    消息回饋到後方指揮部時，之前還洋洋得意的指揮部一眾軍官，臉色全都變得比死了他媽還難看。

    鍾彬更是氣得臉色鐵青，當場大罵了三聲飯桶廢物。

    至於罵的是誰，隻有他自己知道。

    原本已經寫好了歌頌第71軍，誇讚鬆山戰役之偉大勝果的一眾記者，默默的撕掉了她（他）們已經寫好的文案。

    開始重新拿出紙筆，可半天卻寫不下任何一個字。

    短短不到半個小時的戰鬥，一個營的遠征軍戰士英勇戰死，屍體足以從陰登山接近山頂一直鋪到山腳。

    他們流出來的滾燙鮮血，似乎在禪達城都能聞到。

    這太慘了！

    敢來做戰地記者的人，都是心懷祖國滿腔熱血之人，目睹數百戰士犧牲，內心糾痛之下，根本無從下筆。

    他們心中隻有，悲痛隻有傷心，很多人更是流下了眼淚。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82團此戰損失一個營，後勤物資也受重創，會停止進攻調整作戰計劃之時。

    鬆山戰役總指揮鍾彬軍長，卻下了一係列讓所有人愕然的命令。

    首先是給新28師的83團下令，立刻組織兵力從竹子坡方向渡江，完成渡江後集結等待命令。

    然後讓82團收緊剩下的兩個營，繼續向陰登山發起衝擊。

    作為對劉繼國唯一的安撫，僅僅隻是許諾位於東岸的三個火炮群，會在他們進攻時進行掩護。

    接到命令的83團團長，能夠參戰了倒是激情四揚。

    滿腦子都是82團首攻失利，他們83團現在過江肯定是去接手82團的，如果接下來他能帶著83團打出戰績，那必然能夠獲得軍長的厚愛。

    而接到命令繼續進攻的劉繼國，卻是一臉的慘淡寡色。

    甚至還帶著一絲絕望！

    劉繼國當兵已經十幾年時間，他知道這時候繼續進攻幾乎沒有勝算，可上級的命令他沒法抗拒。

    就算是明知全團此戰必亡，他也隻能帶著全團衝上去。

    這就是軍令如山！

    而鍾彬之所以在82團遭重之時，依舊讓他們繼續進攻。

    目的主要兩個……

    一個是鍾彬好勝心強不願就此服輸，他不願意接受這個首戰失利，成為同行笑柄的結局，他還想繼續再搏一把。

    哪怕為了挽回這一個笑柄，很可能需要暫送一個團。

    他也在所不惜！

    當然鍾彬也不全是為了一己私利，他也有他認為存在可能性的判斷。

    鍾彬懷疑日軍火力如此凶猛，很可能隻是日軍的一錘子買賣，為了把首攻的三營消滅掉，很可能已經用掉了所有老本。

    畢竟陰登山隻是一個子堡壘所，內部空間有限，存放不了大量彈藥物資。

    如果這時候被嚇到不敢再進攻，那無疑是給日軍緩口氣的時間。

    而讓部隊抓緊時間再次進攻，讓日軍沒有辦法緩著口氣，很可能就能一鼓作氣把陰登山給拿下。

    這是鍾彬單方麵的個人判斷，根本沒有任何情報可以核實。

    其次鍾彬讓82團繼續進攻，也算是給劉繼國最後一個機會，逼迫劉繼國拿出破釜沉舟之氣勢，以必死的決心打這一戰，將陰登山給拿下來。

    反正他還留了個後手，已經把83團給派了過去。

    即便82團在這一戰全部打完了，也依舊還有83團可以守住竹子坡，對接下來的進攻不會有太大影響。

    隻要等到主力部隊兩個師到達，鍾彬相信依舊可以拿下鬆山。

    ……

    單兵素質是一支部隊的底線地板，而一直部隊的戰鬥力天花板有多高，完全取決於領到他的“最高長官”。

    鍾彬是一個軍長這一點沒錯，但他卻並不是一個優秀的“指揮官”。

    他的這這一係列命令下達下去，對戰鬥的結局根本沒有任何益處，反而釀造了一場更大的悲劇。

    中午11點多。

    堅信軍人流血不流淚的劉繼國，眼眶通紅的從臨時戰地醫院走了出來，強忍著悲痛與淚水，親自帶隊走向了陰登山。

    他知道這一戰的結果將會是什麽，可他卻沒有第二個選擇的權利。

    他明知道跟了他這麽久的兄弟們，生命正在進入倒計時之中，卻隻能強忍著悲痛的淚水往肚子裏流。

    他想放聲痛哭，但他不能。

    他唯一能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親自帶隊作戰。

    要死，就死一起。

    這樣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他還能留點臉麵跟兄弟們一起走，一起踏上奈何橋，來世再做中國人。

    ……

    中午11:團四營接守竹子坡陣地，83團的一營和二營齊聚陰登山下，繼續向陰登山發起衝擊。

    “轟隆隆……”

    來自怒江東岸的重炮炮彈，如雨一般稀裏嘩啦掉在陰登山頭。

    那劇烈的爆炸聲天搖地動，硝煙將晴朗的天空都染得灰蒙蒙一片，盡顯戰場的極致壓抑。

    國民黨的陣地戰術和日軍差不多，先是用優勢炮兵轟炸，然後再步兵衝擊。

    持續了將近10分鍾的炮襲後，整個陰登山頭幾乎被犁了一遍，肉眼看去到處都是炸出來的恐怖大坑。

    怒江東岸的炮襲前腳結束，後腳剩下的遠征軍再次發起了衝擊。

    負責第2次山頭衝擊是82團一營，整個一營戰士們都已經得知了三營的慘烈，知道這時候往山上衝代表著什麽。

    他們害怕嗎？

    當然害怕！

    這世界上，沒有人不怕死。

    可是他們並沒有就此退縮，他們的目光中透露著堅定。

    因為在他們每個人的心中，死亡雖然會讓他們畏懼，但僅僅也隻是畏懼，並不能澆滅他們心中那熊熊的，已經讓他們快要炸裂的怒火。

    他們雖然是沒讀過什麽書的泥腿子，但他們比某些高層更明白，什麽才是一個真正的中國軍人。

    為了中華民族之雪恥，不再做被列強欺辱的東亞病夫。

    死！

    又有何妨！

    為了中華民族之複興，為了後代能站在完整的祖國疆土之上。

    死！

    又有何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