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宇？二哥的大小子？”

    電話裏傳來了文國慶的聲音，隱約可以聽見婦人的咒罵聲。

    “是的，三叔。”

    文宇這句三叔叫的挺順溜，長輩的事跟他無關，按著輩分叫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好，好，你爸還好麽？”

    文國慶有點激動，一時又想不到套說什麽。

    “挺好的，爸他一直想著你們，不過苦於沒有聯係方式，這次也是偶然發現我表弟的對象，感覺像你才問起的，沒想到真的這麽巧。”

    “巧，是巧。”

    “巧個屁，我估計他們早就知道咱家地址了，想攀個城裏親戚和親家，我跟你說，當時說好了分家，這種親戚我可不認啊。”

    高美琴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應該是故意說給電話裏的人聽的。

    文宇深吸了一口氣，壓住了罵人的衝動，畢竟罵人解決不了問題。

    “三叔，這次打電話過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認親，而是為了雯麗和文定的事情來的。我知道你們為什麽反對兩人在一起，不過，我想請你們回一次譚縣看看，現在的譚縣，已經不是你們印象中的譚縣了。”

    “就算要分開他們倆，也得實地看看不是？如果發現我二舅家的條件確實不行，當麵掰扯清楚，我二舅他們也沒話說。”

    文宇的目的是讓他們來一趟，眼見為實，到時候還是看不上二舅家，那也說明高家屬實牛逼了。

    “行，我明天乘車過來一趟。”

    文國慶考慮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這次霸氣地不理睬旁邊的賢妻。

    “明天我過來接你們，上午十點行不？雯麗跟我說了地址，我在小區門口等你們。”

    文宇準備開車去接，否則二十年沒回來的三叔肯定找不到地方。

    “好的，那就十點。”

    文國慶掛斷了電話，站在電話機旁一動不動，思緒萬千。

    “要去你自己去，不把女兒帶回來你也別回來了。”

    高美琴的話沒有得到任何反應，她也習慣了，轉身回了自己房間，把門重重關上。

    “你們愣著幹嘛？”

    文宇看著旁邊一大圈默不作聲的親戚，麵露疑惑。

    “什麽幹嘛？不是在點你等你消息麽？”

    付霞嗑著瓜子，一副我是來看戲的樣子。

    “我三叔他們明天要過來了，你們不用準備準備？會親家呢！”

    文宇的話讓二舅家和自己老爸慌了手腳，一個是要準備會不怎麽和善的親家，一個是迎接二十年未見的親兄弟。

    至於其他人，最多也就幫幫忙打個下手，不會有過多的熱情。

    “別想太多，我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等著喝你們喜酒了。”

    文宇給表弟堂妹送上祝福，他是真不怕兩人的事會黃，不就是勢利點麽，剛好我文家現在專治各種勢利眼。

    “反正你要認你親弟我不反對，但是那個姓高的女人要是來，別想我給她好臉色看。”

    等客人走後，文秀娟開始闡明自己立場，剛才要不是自家男人拉著，她早上去搶過電話對罵了，什麽玩意嘛。

    “行行行，你不理她就是，畢竟你二哥會親家呢，別當麵吵起來。”

    文國強當然得順著自己老婆，文秀娟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定要順著來。

    “哼。”

    文秀娟拉著閨女回家了。

    晚上，文宇摟著薑晴給她說起家裏的這些陳年往事，以前就說了有個斷絕往來的三叔，其他沒多說。

    “好離奇，聽著跟一樣，你真的看好文定和你堂妹？”

    薑晴聽著神奇對我故事，抵擋著鹹豬手，可惜沒擋住。

    “別說他們了，饞死我了，趕緊讓我解解饞。”

    講故事的先生化身惡狼。

    “你明天早上還要開車呢，唔”嘴巴被堵住了。

    譚縣到省會的高速還沒修好，開車需要一個半小時左右，文宇八點就出了門，今天除夕，路上車都見不到幾輛。

    他提前了20分鍾到了高家小區門口，閑來無事打量著這個七十年代末建的糧食局公寓，不知道當時怎麽樣，但是現在看起來已經有點破敗了。

    文國慶穿上了他最好的一身衣服，把半個月沒刮的胡子也刮了，提前十分鍾出了門，一言不發的高美琴緊跟其後，還有極不情願的高文強。

    高美琴還是改變主意了，怕自己的窩囊廢男人耳根子軟，把自己女兒賣給他老家人，於是把兒子抓起來，萬一到時候打起來也多個幫手不是。

    高文強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去當打手的。

    一家三口到了小區門口，左右張望了下，沒有見到可疑男青年，倒是旁邊不遠處停的綠皮大吉普挺惹眼的。

    然後就看見大吉普副駕駛下來個男青年，微笑著朝他們走來。

    “三叔？我是文宇，這是嬸子和小弟吧？”

    文國慶看著眼前這個精神的高大青年有點發愣，記得他小時候又矮又黑瘦，怎麽一下子變化這麽大。

    “小宇，你不說我真不敢認，變化太大了。這是你嬸子高美琴，我家小子高文強，愣著幹嘛，喊哥。”

    文國慶帶著侄子走到老婆兒子麵前介紹，然後看著兒子無動於衷，想下腳踢他，但是又怕老婆當場發飆，有些難堪。

    文宇並不在意，朝不怎麽友善的母子倆揮手打了招呼。

    “叔，外麵天冷，去車上坐吧，車裏有暖氣，我們早點走回去正好吃午飯。”

    文宇的車子一直沒有熄火，把三叔引到副駕駛坐好後，看著慢慢走過來的母子兩，幫著打開了後車門。

    “咦，這車是你的？”

    高文強上車後被這寬敞舒適的感覺驚訝到了，不過一開口就知道老沒教養了。

    “什麽你你你的，他是你哥，再這麽沒大沒小的就給我滾回去。”

    文國慶真覺得丟人。

    “沒事，叔，這不是第一次見麵還沒熟麽。這車是一個國外的朋友送的，現在算是我的吧。”

    文宇兩輩子加起來六七十歲的人了，怎麽會和這小屁孩一般見識。

    這時候旁邊的高美琴坐不住了，臉色好看了許多，開口問道，“小宇啊，我就隨你叔這麽叫你了，這車不便宜吧？你那什麽朋友這麽大方？你還這麽年輕，千萬不要誤入歧途啊。”

    文宇腦門上出現三條杠，這嬸子厲害，開口就是陰風陣陣的，夏天屋子裏有她都不用裝空調。

    “咱文家的門風可沒有作奸犯科這一條，否則我這腿早就被我媽打折了。也算運氣好吧，16歲的時候有機會去了趟國外上學，然後打工掙了些錢，回國後就做點小生意，勉強混口飯吃。”

    文宇輕描淡寫的說著，然後轉身問起了三叔。

    “叔，聽雯麗說你在公交站工作，會開車不？會的話你來開，我給你指路。”

    “別別別，我哪會開車啊，我就一調度員，坐車我拿手。以前想過去學，但是太貴了，還不如給孩子攢著。”

    文國慶擺了擺手，沒有任何玩笑的語氣，這讓文宇猜測到他們家現在過得並不寬裕。

    “我想學車，你又不讓。”

    這時候後排的高文強插嘴了，他看著這個陌生堂哥瀟灑開車的樣子，羨慕極了。

    “是我不讓麽？錢都你媽管著的，問她要去。”

    文國慶難得這麽硬氣一次。

    “你學那玩意幹嘛？咱家有車讓你開？就你那糊塗勁，把人撞了咱家拿什麽賠？跟你小宇哥多學學，以後掙大錢了買車再請個司機。”

    老陰陽人含沙射影，意思是有了車連司機都沒有，生意也大不到哪裏去。

    “那你送我去國外讀書，我也給你們掙大錢。”

    高文強表示不服，然後很快就被鎮壓，“你26個字母能說全乎不，還出國？你要是能養活你自己，我就謝天謝地了。”

    文宇車速一直保持在八十到九十公裏左右，半個多小時候後進入鷹市市區，穿過市區後沒開多久就發現前麵有一輛熟係的車，黑色桑塔納，車牌002，鄭市長的座駕，看這樣子是要回家過年去了。

    前車開的不快，保持在六十公裏左右的時速，文宇也沒好意思超過去，自己這輛車全省獨一輛，鄭市長和他的司機都認識。

    就這樣跟著開了一會，前車架勢座的車窗搖下，有一隻手伸出來作了個讓他超車的手勢，然後縮了回去。

    文宇笑了笑，轉到超車道加速開了過去，路過的時候還按了兩下喇叭，得到相同回應。

    “這輛車是鷹市市政府的吧？”

    坐在前排的文國慶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感覺太不可意思了，作為官員家屬，他當然知道官場上的一些事情，比如這個車牌，一看就知道是大領導的車。

    “嗯，鄭市長的車，他也是我們紅旗鄉人，算是認識，他的司機跟我熟，見麵打個招呼而已。”

    文宇說的輕鬆，可文國慶和高美琴完全不信，哪個司機敢在領導麵前這樣打招呼的？又不是領導的兒子。

    這一切，又讓文宇的背影顯得高大神秘起來。

    直到進入了譚縣地界，文國慶被道路兩旁林立的廠房給驚呆了，“小宇，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他離開譚縣的時候連省道都沒有，更別說一家像樣的企業了，當時縣裏稱得上企業的就三家，畜牧場，煤站和磚廠。

    “沒錯，叔，你很久沒回來，現在咱們譚縣的變化可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窮的叮當響的地方了。”

    文宇幫著介紹沿街的企業和規模，現在春節都放假了，沒有平時那麽熱鬧。

    “這是什麽，譚縣文化中心？這是縣醫院？”

    “這裏有公園還有球場！”

    三叔一家化成了土包子進城，滿臉的不可思議。

    然後看著車拐彎進了一條路口有崗哨的柏油馬路，再一轉進入了一個公園一樣的地方，門口的保安竟然像他們敬禮。

    直到停在文國強家別墅門前，車上的一家三口都還以為自己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