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張死墨的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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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兩天都在琢磨這件事情,其實無論是鬼差還是地府外派我都沒什麽概念,大抵是沒接觸過,任張叔再怎麽解釋也想象無能。

    還有就是我在飛機上做的噩夢,那個張死墨走入山路盡頭濃霧的噩夢,如果張死墨臨時更改行程去山西僅僅是為了避風頭躲判官,那那個夢該作何解釋?張叔再三承諾張死墨在那裏一定沒事,那片深山是張家在幾年前無意開發的,最初的目的隻是因為一筆業務,到那以後卻發現那個山村建立在一座道教宮宇遺址上,地下還有很大的地宮,大概是被以前的道士淨化過,那片山靈氣縈繞,是非常幹淨的聖地,鬼魂亡靈之類根本沒法靠近。大概缺點就是那個山村位於深山野嶺,也是一年前才通了電,無線接收塔之類還沒有建,所以手機手提電腦這類電子通訊設備,在那裏是沒有信號的。

    整半天是忽悠我玩,這種被擺一道的感覺讓我著實燒心,但情有可原,誰讓張死墨那家夥背負了如此不同尋常的身世。

    我用了很長時間跟張叔討論那個噩夢,因為泰國已經反複印證了好幾次,那股濃霧預示不祥,有這樣的前車之鑒,我很擔心不好的事情發生在張死墨身上。

    張叔的態度很明朗,他覺得雖然泰國那幾次我都出現了類似的夢境,而且之前金姓小鮮肉那個“第三隻眼”一說,的確符合我的情況,但我看到的幻想究竟是不是預兆,它又是否一定會發生,還是有待商榷的,巧合這種東西發生的概率也很高,不然也不會稱為“巧合”了,而且張死墨不同於在泰國出事兒的那幾位,再說家族裏的人也在我昏迷時動身了,有這麽多人陪同,張死墨出事的概率就更低。

    我跟他辯了一陣,發覺我和張叔的情況有點像俗語裏的“皇帝不急急死那啥”,而且按角色分類我就是那啥,最後完全溝通不了,弄得氣氛都很僵,幹脆也就不說了。其實我表達的重點隻是想打聽清楚張死墨人在哪兒,然後尋個機會就找他去,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杵著我才安心,但張叔考慮的是大局,或者說他希望自己也希望我尊重張死墨的選擇,那個九府判官什麽的到底有多難纏我不知道,但我和張叔在這件事上幫不上忙。

    我的脾氣太硬,張叔的脾氣也很硬,我倆在這個問題上溝通的過程就像兩塊石頭在比硬度,誰也不服誰,好在這種情況在第二天就得到了改善,因為一通來自某張姓失蹤人士的電話撥到了我手機上,接聽後裏麵傳來張死墨那挨千刀的聲音。

    我這幾天過的很倒黴,被貓臉老太太欺負,被張曉陌欺負,他電話打來的前一天還被張叔欺負,又擔心這家夥的安危本來是想好好發泄一通的,但仔細想想隔著這麽遠距離我跟這沒良心的較什麽勁,就言簡意賅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還跟他說了張叔關於我爺爺用部分靈魂和引路雞做交易庇佑我的猜測,說到我在飛機上做的那個噩夢的時候他沉默不語,直到我說完才說一切他會注意安全讓我不要擔心,當然這種說法隻是我內心演繹出來的,那沒良心的原話是“你應該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無限的學習中去”。

    這種類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革命語錄聽起來就覺得別扭,不過呆在CD都一禮拜多了,我確實沒幹正事兒,我摸著脖子上的創可貼自我安慰我這是出了意外在養傷,但心裏暗暗下決定,從跟他打完這通電話之後我就拉下臉去找張叔,風水學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雖說單憑這麽幾天不可能學得爐火純青,但論智商我在班裏可是中流砥柱,學東西很快,這段時間學會一些基礎的理論知識還是可以辦到的。

    掛斷電話我找張曉曉商量了下該怎麽跟張叔道歉拜師這事兒,特別後悔之前自己太過唐突,張曉曉在泡茶方麵很有研究,我帶她玩了倆小時手遊,幫她混上了一個段位,她才舍得把壓箱底的特級肉桂貢獻出來,又用了近二十分鍾泡了一壺功夫茶,連琉璃的茶杯一起打賞給我,我屁顛屁顛捧了上樓去敲書房的門,張叔在打電話,隻好捧著茶在門外等著,他回頭看見我招手讓我進去,我把茶恭敬放在書桌上,他擠眉弄眼,用口型跟我說是電話是小墨打來的。

    他講完電話直接給我倆各倒了杯茶,我本來還想效仿影視劇裏傳統的敬茶拜師方式來個五體投地啥的,但他都自個喝上了,隻能作罷。

    “其實風水學我研究了大半輩子,造詣還是趕不上你爺爺。”

    張叔說了這句,從書桌底下的抽屜拿出個綢布覆蓋的盒子,從盒子裏取出兩樣東西,正是我之前寄出的羅盤和竹簡,不過那混亂的竹片已經被用新的麻繩重新穿綴過,看來張叔在修複這東西上花費了不少精力。

    “可是我爺爺早不在了。”我道,“要正式繼承他衣缽,我能夠倚靠的大抵也隻有您了,其實我也覺得咱倆相處這幾天,性格有點合不來,當師徒的話,相處起來應該也挺勉強的,要不不做師徒吧,這樣,您就指點指點我一些基本的風水理論,我一邊自己琢磨,一邊學古文字,我學東西挺快的,看懂這竹簡隻是時間問題……”

    張叔笑了笑,翹起二郎腿兩手抱在膝蓋上,我也不知道他笑什麽,就覺得一股子高深莫測的感覺。

    “性格合不來不代表做不成師徒。”他這麽道,“但咱們兩家多少代世交了,咱們這種家族吃這行飯,就得按這行的規矩來,在吃這行飯的傳統家族,門徒和父子間的傳承是有區別的,父子傳承,上一輩視下一輩公為徒弟,私為兒子。我聽死墨說當時在你們家老宅的密室裏,梅老先生指明這兩樣東西是留給你的,跳過你父親選擇你作為他衣缽的繼承人,不管出於什麽樣的理由,按公來說,你都算你爺爺的門徒,而你爺爺是我的長輩,我收他的門徒做弟子,這在輩分上說是不合適的。”

    我想了想,也能體諒張叔的難處,這個圈子很多規矩不能因為我個人原因打破,收別人的門徒做弟子這件事兒別說在這個時代,放在哪個時代都很尷尬,我想跳過這層身份,又怕話說的不好再惹張叔生氣,隻好木樁子樣杵著。

    張叔沉默了沒幾分鍾,突然開腔,聲音也提高了一些,“不過辦法也不是沒有,你先回答我,是不是真的確定了要入這個行當要繼承你爺爺的衣缽,如果沒想好,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

    我心說您問這問題不是來逗逼嗎,這事兒根本就是天注定好不好,這隻眼睛就在我左手安家,我能拿它怎樣,我還能怎樣,我還有選擇的權利嗎?

    不過我決定承襲爺爺衣缽做個新時代的風水先生也不是僅僅因為這隻眼睛,它是部分原因,但不是全部,這麽選擇的另一重理由,是為了我爺爺,平心而論我對他的風水造詣或者早年經曆的奇事的了解幾乎全部來自家裏人講述的睡前故事,他的那些豐功偉績我感受不到,也不想感受,但他臨終還拚盡靈魂放棄轉世投胎的機會成全我,庇護我,就這份愛,我這輩子當牛做馬償還不完。

    “不確定。”我道,“可能日後我會後悔自己做出這個決定,畢竟人心是在變的,但我從決定捧著那壺茶站在您麵前懇求您教導我開始,我就已經選擇了這條路……”

    “好。”張叔點頭道,“你現在可以磕頭了。”

    “嗯?您不是說輩分關係不好收我為徒?”

    張叔笑的有點狡猾,“師徒不行可以父子嘛,反正小墨已經給你家當幹兒子了,我也把你收成幹兒子,這樣子以後兩家可以時常走動,我還能越過傳統輩分教導你,另外我心裏也平衡了,哎,你廢話少說快點磕頭走個形式成不成,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現在都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