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敷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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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兩天,我忙著打包行李,忙著安排入院事項,忙著去柳鬆的大學同學那裏做“傷情鑒定”。

    柳鬆的大學同學是本市一三甲醫院的外科主治醫師,戴著副黑框眼鏡比柳鬆更像醫生,我去找了他兩次,頭回去他有手術,要做好幾個小時,做完直接下班,隻好第二天又去找了他一趟,他人很好,不僅幫我做了一份假的傷情證明,還幫我免費看了手背上的情況,他說我手背上那隻多出來的眼睛,從醫學角度來說就跟那些患“六指症”的人一樣,應該是基因變異,屬於贅生物的範疇,還建議我手術摘除。

    我自然沒有聽取他的建議,這人是好心,但我手背上的東西,不是他這種普通的醫生可以理解的,就隨便找了些借口推了,可能是“怕痛,暈血,留疤不好看”這樣的借口讓他覺得我娘性,反正我推脫完他表情挺尷尬的,我倆在尷尬的氛圍裏完成包紮儀式,他幫我免費更換了新的紗布,可能是出於好奇,還用換藥室的皮膚消毒劑在我那顆眼球上通通擦拭了一遍,邊擦拭邊問我感覺如何。

    沒有痛感,甚至沒有一丁點刺激的感覺,但在那些消毒劑流入我手背上的眼球的時候,我竟然意外發現這東西會流淚,而且流出的眼淚和我雙眼流出的成分差不多,都是鹹鹹的,那個醫生對這顆贅生物很感興趣,還想我答應讓他取樣研究,我不知道是不是做醫生的都有這個毛病,自然也沒答應他。

    他雖然覺得很遺憾,但還是給了我些建議,他說做整形的醫院都有一種進口輔料,可以黏貼在皮膚表麵,本來是用來遮掩疤痕的,但用來覆蓋我手背上的東西讓它不那麽明顯,也算是多層保障,最重要的就是這玩意兒放水,我在療養院洗澡也不怕它會脫落下來。

    他這麽一提洗澡我突然想起來了,借上廁所的檔口給何老頭打了個電話,我之前忘了問何老頭那間療養院的澡堂是公共還是單間,如果是公共的那種,即使在入院體檢時有傷情鑒定過關,到了澡堂也得暴露。

    何老頭直言療養層都是單間,單人住所有馬桶有淋浴,和小旅館差不多,但普通療養病人肯定是公共浴室,精神區就那麽點兒地方,估計也沒空間設立獨立浴室。

    那就是公共澡堂了……

    我這人在這方麵很矯情,以前家裏沒裝熱水器的時候,冬天跟我爸泡公共澡堂腰間都係毛巾遮羞,現在進了精神區更扯,不僅得和一群精神不正常的洗公共浴,還得顧及手上的東西不被這些家夥懷疑,綁繃帶進去就是傻叉,沒見過誰手受傷還敢這麽沾水的,權衡再三,隻有那種敷料才是完全之策。

    我尋思著弄很多那東西來,平時就貼在皮膚上,然後加蓋繃帶綁牢靠,這樣即使出現意外繃帶被某個精神病拽脫,我還有一層敷料作為保障。

    從廁所出來就跟那醫生打聽這東西,想從他那套套關係看能不能通過特殊途徑弄一些,但醫生說他倒是在整容行業有幾個同學,不過國內整形沒什麽前途,這幾個同學讀完研究生就出國深造去了,學成也不願意回國,嫌國內整形待遇太低,大部分都在韓國,混得好點的都在歐美,要他們寄過來也行,一來即使是最快的國際快運,抵達可能也趕不上我要的時間,二來就是這玩意兒雖然隻是一種敷料,但畢竟是整形用品,能不能過海關還不一定。

    說來說去就是走他這塊沒戲,我也沒再糾纏,客套幾句告辭離開,有些事情還得靠自己,我拿手機調了本市幾家小的整形機構的地址,打車一一問過去,不是沒有這種敷料,就是庫存少,我不在他們那裏開刀根本不願意賣給我。

    我跑了一整天沒有任何收獲,晚上窩在房間抽悶煙,打電話給大炮說了敷料的事情,那貨特別驚訝,驚訝的是這世界上還有錢買不到的東西。

    “現在你知道錢不是萬能的吧……”

    我叼著煙說了這句,他在那邊一陣沉默,不知是終於苟同,還是心思根本沒在我說的問題上。

    “那就動動腦子啊……”大炮再次開口是在我抽完一支煙後,“醫療整容用品哥們是不懂,畢竟哥們長得還是比較帥的,不用整容這種東西。”

    我心道你他娘自戀不自戀,就你那樣還帥,你也就是個子高點有錢點兒,那些巴結你的娘們兒為了你兜裏的票子誇你兩句你還當真,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不過如果你需要的是能黏貼在皮膚上大體遮蓋,還要有一定的防水性的話……”

    大炮的尾音拉的很長,我聽到轉機,催促他說下去。

    “紋身貼紙行不行,好一點比較大張的那種。”大炮道,“這玩意兒是膠,雖然防水性比你說的那個什麽敷料差,但便宜,粘性強,最主要的優點是容易買到,一般的小學中學門口的文具店就有,10塊錢能買好多張,而且貼紙的話,你應該可以帶進去吧,這又不是違禁物品……”

    大炮瞬間點醒了我,我不等他嗶嗶掛斷電話,任憑他微信轟炸我沒良心,我看了下表時間還早,剛好下午也一直在愁這件事也沒吃晚飯,幹脆一起解決。

    我住的那家酒店隔一條街就是個中學,附近應該是有老師違反規定給學生偷偷補課,所以總是在八九點還能看見背書包滿大街晃悠的中學生,拜他們所賜,校門口文具店的老板為了多賺點兒錢,也把店麵開到很晚。

    我急匆匆隨便吃了點東西,奔赴到文具店那老板剛打算關門,我跟他說明來意,他瞥了我一眼,“同學你這個年紀還玩紋身貼紙?”

    我心道有生意上門你接單我付款就好哪那麽多廢話,又怕說錯話惹他不痛快不賣我,權衡利弊還是忍了,麵帶微笑揚了揚左手纏著繃帶的手背。

    “動了個小手術取了個贅生物,留疤很不好看,幹脆買貼紙遮一下,還酷一點。”

    那老板沒再質疑,大概是今天最後一單生意,或者是那些貼紙款式不討現在的中學生喜歡他想快速清貨,給我算的很便宜,雖然hello kitty 的圖案看著就特討厭,還占了絕大多數,但顧大局我也沒計較很多,四十多塊買了一大堆,應該是足夠我在療養院的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