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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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做事比較心思, 翡翠比較大咧, 平日多是聽珍珠的。
翡翠去謹蘭院借人, 正好碰上回來的許氏,見到她就問, “翡翠怎麽過來了?”
不等翡翠說什麽, 站在廊廡下等人的秦媽媽王媽媽等人迎了過來, 王媽媽哀愁道,“今兒是老奴的不對,惹的姑娘傷了心。”粗略的將今日之事講了一遍,“老奴也是怕這幾個丫鬟被發賣,一時找不到伺候姑娘的人, 到底是用習慣的,想著責罰過她們也該漲漲記性。”
許氏和薑嫿性子差不離,從未責罰下人,可許氏是薑嫿的母親, 她疼愛嫿嫿, 聽見王媽媽這樣說, 心底有些不悅, “王媽媽是覺得下人頂撞主子沒甚大礙?我未曾想過嫿嫿院子裏的那幾個丫頭是偷閑躲靜, 懈怠輕忽的樣子, 發賣出去也是活該。”
王媽媽見許氏有些動怒, 自不敢多言,連連說道,“太太說的是,是老奴的錯,老奴一時之間想岔了,老奴這就讓陳牙婆上門來。”
許氏道,“不必,這事兒交給秦媽媽辦吧。”
秦媽媽道,“太太放心,老奴已讓柳兒去找陳牙婆了。”
給翡翠撥了幾個丫鬟過去,許氏回房,仔細問過秦媽媽皎月院發生的事兒,秦媽媽把事情詳細說一遍,許氏聽完靠在榻上發愣,方才王媽媽的話中明顯藏著不少,現在聽完,王媽媽怕是根本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動怒的。許氏不蠢,她隻是性子綿軟柔順,能從事情裏品出王媽媽怠慢嫿嫿,這些個奴才啊,跟了她不少年,倒是給她們養成嬌縱性子。
還有那表姑娘,因著是丈夫姐姐家的孩子,平日裏她也嬌寵著那孩子,偶爾欺負嫿嫿,她也不好說甚,想要什麽都給她最好的。可是嫿嫿說的多有道理啊,你來宅子一趟,不去看看病重的舅舅,卻隻惦記著那些金銀之物,這該是多麽的寒心,或許她與嫿嫿的交往,至始至終,隻是為了別的,而不是親情使然。
許氏歎了口氣,揉了揉額,“我有些乏了,小歇會兒,剩下的事情有勞秦媽媽了。”
不多時,陳牙婆上門,秦媽媽發賣了幾個丫鬟,又同陳牙婆約定好明日巳時送些人上門以供挑選。
翌日一早變了天,前幾日烈日炎炎,今早淅瀝瀝下起小雨。薑嫿昨兒歇下後連晚食都未用,一覺睡到辰時,許氏昨日傍晚來過,準備陪嫿嫿用飯,見她睡的沉,讓丫鬟們仔細招呼著,又在床頭坐了好久才離去。
今日倒春寒,珍珠挑了身白色粉綠繡竹葉梅花領褙子和蔥白底繡紅梅花長裙出來,她家姑娘最近喜愛素淨一些的顏色,這身剛剛好。薑嫿盥洗後,穿了衣裳坐在妝奩前發愣,翡翠幫她梳頭,還歎氣,“待會兒可要挑個會梳頭的丫頭,奴婢同珍珠姐姐都不大會梳頭。”
薑嫿撫著臉頰嗯了聲,也不知聽清楚翡翠的話沒。銅鏡中的少女容顏嬌嫩,肌膚雪白,白玉似的麵頰上無半分瑕疵,眼瞳黑亮清澈。而不是那個皮開肉綻,麵目全非,醜陋不堪,眼神渾濁的將死之人。
直至翡翠幫著薑嫿梳好發髻,移走銅鏡,薑嫿才算回神,珍珠拿了份食單過來,“姑娘,您早食想吃些什麽?”
薑家的富貴不是外人能想象的到,光是吃的早膳就有幾十樣不同吃食,由著主子們挑選,剩餘分給各院的得寵一些的丫鬟奴仆,午膳和晚膳更是豐盛。薑嫿挑了幾樣清淡些的,見食單上長長的一串,微微蹙眉,這些吃食也太多了些,實在鋪張浪費。
樹大招風的道理,薑嫿現在才明白,上輩子薑家落敗,或許也有這方便的原因,爹爹剛過世那些日子,不少世家大族惦記著薑家家產,如若不是最後沈知言高中,其餘大家族早就來分一杯羹了,不過有何區別呢,到底最後還是被薑映秋霸占這一切。
想起沈知言,薑嫿慢慢攥緊拳又鬆開,有些麵無表情。薑家和沈家認識不少年,兩家父輩年幼之時就認識,情同手足,一起長大,有著過命交情,成親娶妻之後就給孩子們約定了娃娃親,沈知言年長薑嫿四歲,等到薑嫿一出生,兩家父親見是個女娃娃,歡歡喜喜把親事定了下來。
沈知言,沈知言,薑嫿在心底默念兩遍,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瞳黑亮清澈。
用過早食,薑嫿去謹蘭院見許氏,小薑妤也在,見著姐姐過來,嚷著要大姐姐陪她玩,薑嫿陪著小薑妤玩了會兒,粉粉糯糯的小姑娘又嚷著要去院子裏摘花,被乳母抱著出去。
薑嫿同許氏坐在繡墩上說話,“娘,晌午神醫就要來的,您準備下,另外女兒還有些別的事情要講。”
許氏柔聲道,“嫿嫿說就是,娘聽著。”
薑嫿依偎在許氏膝上,望著紫檀木屏風上的雕花海棠緩緩道,“娘,爹爹病倒,我又大病一場,醒來後覺得許多事情都比從前看的通透,女兒也想了很多,不少事情我希望能慢慢去改變,希望薑家能越來越好,希望爹娘和妹妹們能夠平安順遂。許是看事情比以往看的明白,女兒覺得府中不少事兒都不對,奴仆們太過鬆散得勢,家中太過鋪張浪費,這樣總會出大亂子的。”
許氏把女兒的話聽了進去,她從小門小戶的女兒成為現在朱門繡戶家的太太,性子沒甚變動,府中事情也多由王媽媽操心,幾個妾侍也不懼她,這樣實在不妥,或許也該學學嫿嫿,做出一些改變,不若就跟嫿嫿說的一樣,當家主母沒點威信,後宅會出大問題的。
“那嫿嫿說說,府中如今需要做出些什麽改動?”
薑嫿見娘把她的話聽了進去,溫聲道,“別的也未曾想出太多,府中奴仆該做些調整,至少要賞罰分明,犯了錯就該責罰,另外府中大肆鋪張,女兒瞧著府上每日吃食比著京城的皇帝都差不多,每年府中支出銀兩也頗為咂舌,姨娘妹妹們亦能隨意支出銀錢,這也不該,往後每月定下月例,一年四季吃穿用度都有定數,就算需額外支出也該記錄清楚。樹高招風,這樣都要注意,等著爹爹醒了後,我幫著娘一塊整頓。”
說起來,自打回來後,薑嫿忙著去求神醫,一直未見過庶妹和姨娘們,到時應付起來也是一件頭疼的事。
許氏聽的動容,握著嫿嫿的手答應下來。
母女兩人說完話,秦媽媽引著陳牙婆過來謹蘭院。陳牙婆帶了不少小丫頭們讓薑嫿挑選,薑嫿挑了六個家世清白,各有所長的小丫頭,年紀看著都不大,小的不過十歲,年長的十五。
一會兒還有別的事情要忙,薑嫿讓翡翠帶著幾個小丫鬟先安置下來,教些規矩。
到午時還在落雨,薑嫿和許氏撐著傘去大門前親迎張神醫,好在等不到多時,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到薑宅正門前停下,一位穿著青布衫,幹瘦枯瘠的老者從車廂中下來,許氏還在遲疑,薑嫿已迎上去,恭恭敬敬行了禮,“小女見過神醫,多謝神醫願前來醫治小女的父親,小女感激不盡。”
老者揮揮手,不耐煩道,“快些領路進去看看病人。”
引神醫到謹蘭院,薑嫿吩咐柳兒端了茶水點心過來,這才隨神醫進到房裏。
房中整潔幹淨,窗欞半開通風,有淡淡蘭花香氣,張神醫行至病人床榻前,病人身上亦保持清爽,可見平日照顧的很好,神醫不言語,坐在床榻邊替薑清祿診脈。
時間久了,薑清祿也接受,薑嫿三歲多時繡姨娘生下薑嫤。
那會兒,薑清祿大江南北四處的跑,賺了不少銀錢,薑老太太見連著兩個孫女,自是不甘心,又私自給薑清祿納一房良妾高姨娘,兩年後生下薑娢,接連又納雲姨娘,生下薑娣,薑娣出生沒多久薑老太太罹難,終於消停下來,許氏也發現懷了身孕,誕下小薑妤。
至始至終,薑清祿一連五個閨女,都沒有兒子命。
三房姨娘生的女兒都各自養在膝下,今兒來的就是繡姨娘和其女薑嫤,繡姨娘應了秀字,秀氣柔弱,生的一副悲天憫人的性子,遇事隻會流淚,薑嫤被她養的亦是如此,薑父病重這段日子,許氏不許她來主院,實在不願天天見她撲在丈夫床榻前哭,極晦氣。
怎麽今日突然過來了?外頭的人怎麽沒攔住?
繡姨娘身形纖弱,穿著一身豆綠色柿蒂紋杭綢比甲,她生的不算貌美,年紀比薑清祿還年長兩三歲,偏身姿不錯,婀娜多姿,腰肢細弱,胸脯鼓鼓,體態柔美。
薑嫤遺傳了她的性子,連長相身形都略有幾分相似,不過因著年紀小,容貌稚嫩,又遺傳到薑清祿幾分,也算是溫婉小佳人。
繡姨娘和薑嫤兩人相互攙扶進到內室,見薑清祿躺在床榻上,又見一老者正忙著紮針,以為是府中請來的名醫,眼看著當家老爺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繡姨娘的眼淚吧嗒就落了下來,薑嫤也跟著紅了眼眶。
許氏同薑嫿的麵色又變了幾分,薑嫿湊在許氏耳邊道,“娘,您在這看著,神醫有什麽吩咐,萬不可耽擱,我去把人攔出去。”
許氏點頭。
薑嫿轉身朝前幾步,行至繡姨娘和薑嫤麵前,低聲道,“姨娘和大妹隨我出來下。”
繡姨娘哭的傷心,“大姑娘,可我想去看看老爺,我有些日子沒見著老爺,老爺躺在榻上昏迷不醒,我心中實在難受……”
薑嫤也開始跟著掉眼淚。
薑嫿頭疼,一手扯住一個,強行拉著朝外去,兩人被拉的踉蹌跟上,出到廊廡下,薑嫿見兩人眼淚糊了一臉,低喝道,“閉嘴!不許哭。”
兩人眼淚並無止住,反倒哭的更凶,薑嫿的聲音難得冷了些,“我爹還躺在裏頭,神醫正幫著醫治,你們這是哭喪?還是希望我爹早點去了?整日哭哭啼啼,也不嫌晦氣,今日我爹若是出一點差錯,我拿你們是問!”
她是知道這兩人沒壞心思,性子如此,當年爹娘過世,繡姨娘跟著病倒,沒多久就跟著去了,薑嫤性子比她還軟弱,六神無主,隻會找她哭泣,她也是半大少女,什麽都不懂,一開始還哄著勸著,後也受不住,漸漸躲著薑嫤,薑嫤鬱鬱寡歡,不出一年也病逝。
薑嫿那時候容貌剛被毀去沒多久,得知薑嫤過世的消息,躲在房中大哭一場,連薑嫤的喪禮都不敢出席。那之前,薑嫤得知她容貌被毀,還偷偷地給她送過膏藥。
薑嫿不討厭她們,今日發脾氣也是氣的很,這兩位從不分場合的哭鬧,很頭疼,如若不說些狠話,她們能一直鬧騰下去。
薑嫤愣愣的望著薑嫿,往常她心酸悲傷時總愛尋大姐說話,大姐性子溫和,時常耐著性子哄她,今日第一次見著大姐發脾氣,眼淚也給生生的憋了回去。
繡姨娘也不敢再哭,驚愕的望著薑嫿。
薑嫿輕聲道,“裏頭是張神醫,正幫著爹爹治病,所以爹爹一定會醒來,你們不許再哭,省得驚擾到神醫,姨娘和大妹且先回去,若有好消息,我再讓丫鬟們去傳一聲,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頭,爹爹醒來後,你們再哭哭啼啼,我是不允許你們見人的。”
繡姨娘哽咽道,“我,我不哭就是了。”
薑嫿還惦記著裏頭,不想同她們說話,喊來丫鬟送兩人回去。
繡姨娘跟薑嫤被送出謹蘭院,路上繡姨娘還在念叨著,“菩薩保佑,真真是菩薩保佑,沒想到大姑娘真求來神醫,老爺一定能醒來的。”
剛出垂花門,碰見薑映秋領著表姑娘往謹蘭院走,繡姨娘縮了縮脖子,她最怕這位出嫁的姑太太,以往還在薑家為婢時,這位還沒出嫁的姑太太就格外的強勢。
薑映秋走過來時,冷眼撇過繡姨娘。繡姨娘身上冷汗淋漓,僵著身子退到小路上讓姑太太先過,沒法子,她就是懼怕姑太太。薑嫤愛哭可也有些脾氣的,而且是府上正經的二姑娘,是主子,她就是不服氣,憑甚她們見著姑母要讓,這裏可是薑宅,姑母嫁出嫁多年,連薑家人都算不上。
薑嫤梗著脖子拉姨娘朝前走,謝妙玉冷笑聲,對上薑府這幾個庶女她還是自傲的,忍不住出言譏諷,“莫不是又跑去舅舅房中哭鬧了一番?你們娘兩除了哭還會做甚?”
薑嫤不善爭吵,被擠兌的臉紅,忍不住爭辯,“我爹爹的病快好了,我大姐把神醫請來為爹爹醫治。”
謝妙玉暗哼了聲沒說話,薑映秋神色變了兩分,她問,“你說什麽?”
薑嫤看她一眼,“我大姐請來了青城山的神醫,正在為我爹爹醫治,我爹爹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嫿嫿果真有孝心,那神醫脾性怪異,我連著三日上門都求不到人,嫿嫿亦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才請動神醫。”薑映秋微微笑著,“既如此,我先進去探望我大弟,你們也先回去吧。”
領著謝妙玉進謹蘭院,餘下繡姨娘和薑嫤站在原地,繡姨娘悄悄鬆口氣,撫上鼓鼓的胸口,“可嚇死我了。”她隻顧著驚嚇,什麽話都沒聽進去。
薑嫤站在一旁,微微蹙眉,她總覺姑母方才說的那句話有些不對勁,又察覺不出是哪兒。
薑映秋和謝妙玉入謹蘭院,謝妙玉還在嘀咕,“既有神醫出馬,舅舅肯定能好起來,也省得這些子人嚼舌根,說我不掛記舅舅。”
“阿玉,住嘴。”薑映秋心神不寧,氣血翻滾,實在不願聽女兒說這些。
去到正房門口,秦媽媽領著兩個丫鬟守著,見薑映秋來,秦媽媽恭敬道,“姑太太,神醫正幫著老爺治病,太太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許入內。”也是方才被繡姨娘和二姑娘鬧怕了。
薑映秋往著房裏掃了眼,淡聲道,“那我在偏廳等著吧。”
且說房裏的許氏和薑嫿自然不知外頭發生的事情,焦急的等著神醫為薑清祿醫治。張景林取下銀針,又分別從病人耳後根,後頸前頸,胸口,手指,大腿根,腳底取血分別放入銀器,等到其中兩處銀器中的鮮紅血珠漸漸變的濃稠,他的眉頭也緊鎖起來,從藥箱中取一顆拇指大小的藥丸喂薑清祿服下,這才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