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生找好車位，把車停好後，周東升也從剛才的思緒中回到了現實，回到了眼前。

    隨後，他下了車，跟著張振生走進了這家咖啡店。這還是周東升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進咖啡店，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是跟一個jǐng chá，一個參與自己案子調查的刑警支隊長。不知道，這是老天對他的無情嘲諷，還是對他的嚴厲拷問。

    進了咖啡店後，張振生向fú wù員要了一個安靜的雅間。隨後，他們便在fú wù員的帶領下，來到了二樓盡頭的一個雅間，盡量不讓人打擾。到了雅間後，張振生點了兩杯咖啡，fú wù員便出去了。

    周東升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心裏顯得有些糾結和難受。

    “幹嘛傻站著？坐吧！”看周東升呆呆地站在原地，張振生便說道，並且坐在了正對門口的一張沙發上。

    於是，周東升也隻好無奈地坐了下來，不知道眼前這個觀察敏銳的jǐng chá到底想幹什麽，心中仍舊充滿了猜疑，也充滿了困惑。

    坐下後，周東升感到拘謹難耐，如坐針氈一般，讓他的心緒倍感苦惱和煩悶，便煩躁不安地說道：

    “有什麽話就說吧？……”

    “你還是這麽著急……”看周東升別扭、苦惱的樣子，張振生說道，“先等咖啡上來吧，一邊喝咖啡，一邊聊天，豈不是更好？”

    接下來，兩人便沉默著，這氛圍顯得十分尷尬，也極具挑戰意味。張振生不時地打量著周東升的一舉一動，當然是不露痕跡的，盡可能顯得自然隨意；而周東升則竭力克製內心的脆弱和不安，竭力咬緊牙關，讓自己保持頭腦的清醒，絕不被對方打倒。

    過了大概十分鍾，fú wù員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進來，放在了張振生和周東升麵前，隨後便離開了。

    “要不要加點糖？”張振生用勺子攪拌著杯中的咖啡，拿起桌邊的一個藍色小袋子，望著對麵的周東升說道。

    “不用……”周東升直接拒絕道。

    “還是加些吧，不然會比較苦……苦了就不好喝了……”張振生又拿了一小袋糖，遞給周東升。

    張振生的手一直在半空懸著。周東升本不打算接的，但是，對方一直這樣拿著，讓他感到有些煩躁，也著實令人感到尷尬，便用手接了張振生遞過來的糖。周東升雖然接過了糖，但是並沒有打開，直接放在了桌上，仿佛並沒有打算拆開的意思，也沒有打算喝咖啡的意思。

    看到周東升的舉動，張振生不禁微微一笑，並沒有任何生氣的意思；然後，他撕開袋子中的砂糖，倒入自己杯中，並用勺子攪拌了幾下。

    隨後，他放下勺子，抬頭看了看周東升焦躁、拘謹和警覺的表情，以比較隨意的口吻坦誠地說道：

    “不用擔心，我身上沒有安裝什麽錄音或者qiè tīng設備，也不會把咱們之間的談話錄下來，作為以後指證你的口供。這次談話，純粹隻是一次私下、秘密的談話，我隻是想和你開誠布公的、敞開心扉的好好談談，盡量暢所欲言，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的，我也不會告訴其他任何人。放心好了，不用對我有太多戒備！我這個人還是比較隨和正直的，不是什麽陰謀家，不會耍什麽卑鄙的陰招，讓你故意上鉤的。”

    聽了張振生的話，周東升沉默了好一會兒，竭力厘清對方話中的內在含義和外在含義。過了大概五分鍾，無奈之下，周東升也撕開了桌上的袋子，將砂糖放入杯中，用勺子簡單攪拌了幾下，然後將勺子放在桌上，望著對麵的張振生，嚴峻地說道：

    “現在可以開始了吧？……”

    張振生微微調整了下坐姿，將後背倚靠在沙發上，盡量讓自己坐得舒服些，對著麵前的周東升威嚴地說道：

    “好吧，其實這次找你來，我想你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數的吧？……”

    “是為了那個案子？……”周東升直言不諱地說道，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看來，你知道我此次找你的用意……既然如此，我也不想繞彎子了，你應該知道這個案子現在到了哪個階段吧？”張振生直接切入正題說道。

    “不知道……”周東升看著杯中的咖啡，故意撒謊道。

    其實，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關注這個案子的進展情況，知道眼前的這個jǐng chá在元宵那天晚上來對他進行詢問後，不久案子便被市公安局的jǐng chá接管了，再之後就被移交到了檢察院，最近又得知法院已經定於3月10日對該案進行公開庭審。

    但是，此時，他知道自己麵對著的是一個厲害的角色，不願透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也不想讓對方猜到自己的所思所想，更加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對此案了解的程度。他這是故意隱瞞自己，盡量不暴露自己，避免給對方任何可趁之機。

    “現在這個案子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在社會上引起巨大的轟動和反響，電視裏每天都在報道，你怎麽會不知道該案的進展情況？”張振生知道對方在故意撒謊，便質問道。

    “平時我很少看電視，也不怎麽關注新聞，這個沒什麽好奇怪的吧！”周東升直接反駁道。

    “好吧，既然你不知道這個案子的進展情況，我就給你說一遍……”張振生耐心地說道，“現在，案子已經到了法院，並定於3月10日進行公開審判……”

    “哦，好吧……”周東升無動於衷地說道，“這麽說，警方已經結案了，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來找我？想從我這裏了解些什麽呢？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會據實相告的……”

    看周東升故意在自己麵前演戲，張振生沒有過多理會，也沒有生氣，繼續不動聲色地說道：

    “你覺得犯罪嫌疑人鄭少華，到底有罪還是無罪？”

    張振生不想再和對方費無謂的口角之爭，便轉移了話題，針鋒相對地詢問道。

    周東升沉默了一會兒，咬了咬牙，直視著張振生，冷靜地說道：

    “這個問題，不應該問我吧，應該去問法官才對……我覺不覺得他有罪，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法院怎麽認為，你說是吧？……”

    周東升一字一句地說道，並沒有被張振生的威嚴所嚇倒，反而顯得比之前更加冷峻，更加理智。

    “你說的也是，現在法院的判決才是最重要的，法官那裏自然會做最公正的判決……”張振生仍舊不動聲色地說道。

    “我也希望法院能做最公正的判決，這樣無辜的人就不會被法律的公正不阿枉送了性命……”周東升冷靜地說道，臉上看不到絲毫恐懼與慌亂的神色，反而給人一種越戰越勇的感覺。

    張振生沒有理會周東升的挑釁和敵意，以一種較為隨和的口氣說道：

    “好了，別跑遠了……現在，我想聽聽你的看法，你覺得鄭少華有罪還是無罪？你們不是認識的嗎？”

    “我的看法並不重要，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周東升再次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誰說的？我倒覺得你的看法至關重要，甚至對整個案件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你不這麽認為嗎？”張振生試探性地詢問道，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周東升的表情變化。

    過了好一會兒，周東升才將目光從桌上抬起，望向張振生，憂鬱而不滿地說道：

    “你什麽意思？……”

    “你應該知道我什麽意思……”張振生沒有理會周東升的不滿，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平靜地說道。

    此時，周東升又一次沉默不語，呆呆地看著桌上的咖啡，隱隱感到自己的內心快承受不了了，承受不了對方敏銳而逼人的目光，承受不了對方犀利而見血的問話。但是，過了一會兒，他還是強迫自己堅持到底，絕不能被對方的話弄得亂了方寸。

    “你是想說，鄭少華不是凶手？”待張振生放下杯子後，周東升抬起頭來，再次直視著對方，不急不慢地詢問道。

    “他不可能是凶手……”喝了咖啡後，張振生淡淡地說道，沒有看周東升，而是隨手在包裏摸著什麽，一會兒後從身上拿出來一包香煙和一個打火機。

    看周東升仍舊沉思默想，張振生仍舊以比較隨意的口吻說道：“介意我抽煙嗎？”

    此時，周東升被張振生的話弄得心慌意亂，沒有聽到對方的話，仍舊在腦海中竭力思考著，想著什麽。這個jǐng chá到底想幹什麽？是想讓自己主動承認罪行嗎？難道他在懷疑自己？……

    看周東升沒有任何反應，張振生取出一支煙，用打火機點燃，用力地吸了一口，從嘴裏和鼻中吐出一團煙霧，顯得很享受的樣子，一副完全閑淡隨意的架勢。

    “你為什麽覺得他不是凶手？”過了好一會兒，周東升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不禁抬起頭來看了看張振生，詢問道。

    “這個嘛……”張振生最後吸了一口煙，然後將煙按滅在旁邊的煙灰缸，從嘴裏吐出一團煙霧，“第一，那個所謂的罪證，也就是鄭少華的指紋，並不是殺害死者時留下的，而是去找你的時候，無意間碰到死者身上留下的。這個已經通過當晚送曹飛洪回寢室的另外兩名同學得到了證實，據他們說，當晚的確看到過曹飛洪撞倒鄭少華，而且鄭少華還用手推了下曹飛洪……”

    其實，那兩名同學的口供是：由於樓梯口當時比較暗，他們沒有注意到曹飛洪是否撞倒鄭少強，也沒有注意到鄭少強是否用手推了曹飛洪，隻是聽到了曹飛洪不停謾罵的聲音，說什麽不長眼、瞎了眼之類的話。當然，張振生不可能把實情全部告訴眼前的周東升，不然就達不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張振生看了看周東升，繼續說道：

    “第二，2月1日那天早上，鄭少華的確跟你打過diàn huà，而且談話的內容正如他本人所言，是約在晚上九點的時候來你寢室看你的發明創造，這方麵我已經掌握了比較確實的證據；可是，你卻否定說那天早上接過他的diàn huà。這是最值得注意的地方，也是據此，我判定他不是凶手。”

    聽了張振生的話，周東升不禁感到一陣戰栗。

    “那……你覺得誰才是凶手？”周東升有些慌亂地說道，不禁覺得自己犯了一個最致命的錯誤。

    其實，這個最致命的錯誤，在元宵那天晚上的時候，他就已經發覺了，隻是後來得知該案被市公安局的人接管了，很快又對外宣布結案，將案子移交了檢察院，他也就沒有過多在意，覺得既然案子被市局的人結案了，自然不會再來詢問他，也就不會在意那晚自己的口供。

    可是，他還是疏忽了。眼前的這個jǐng chá不僅沒有放過他和鄭少強的口供，還將此看成了重要的偵查方向，並被他識破了，從而把矛頭轉向，從好友身上指向了自己。這個致命的錯誤，正如他當初推斷的一樣，非此即彼，要麽是好友，要麽是自己。這個他故意撒的謊，竟成為他機關算計中最重要的疏忽，也成為對他最致命的打擊。

    過了大概十分鍾，周東升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抬起頭來直視著張振生，緩緩地說道：

    “那……你覺得誰才是凶手？”

    聽了周東升的話，張振生抬起頭來，對視著周東升，神情嚴峻，目光深邃，擲地有聲地說道：

    “是你，不會錯的，真正的凶手就是你！是你殺害了你的同學和曾經的室友曹飛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