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厲害。”

    陳朵抬起頭，與紀言的目光交匯在一起。

    “他們一直對我說，總有一天會有辦法的。我明白，所謂的總有一天……其實永遠也不會到來。”

    她撫摸著自己如嬰兒般白嫩的肌膚，忽然笑了，但笑著笑著，眼角處一顆淚珠沿著臉頰緩緩滑落。

    陳朵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哭，她盯著紀言的眼睛，沉默許久，表情變得非常複雜，她問道“我……這是不是和他們徹底不一樣了？”

    紀言明白陳朵說的兩個他們是什麽意思。

    第一個他們，她說的是廖忠和暗堡的那些研究人員們。

    而第二個他們，她說的則是那些在藥仙教培養蠱身聖童中死去的孩子們。

    “從哲學上講，每個人從出生起便都是獨一無二的，如果從詭辯的方向探討的話，同一個人每一個時刻都是獨一無二的。”

    “你本來和他們就不一樣，或者說，你和每一個人都不一樣。”

    陳朵低聲喃喃道“我和每一個人都不一樣？”

    一直以來，他們都在教導他正常人的常識，企圖讓她變得和他們一樣了。

    可原來，每個人都不一樣啊。

    紀言就著冰冷的河水洗洗手，起身甩水的時候，又道“我們還是別討論哲學這種一般人都理解不了的科目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去逛街怎麽樣？你不是一開始就想去逛街的嗎？”

    陳朵撐手準備從青石上跳下來，可是剛才的治療消耗了她大量的體力，格式化的炁又將她一身的毒功化成了純粹的炁。

    於是，她從青石上滑下來時，雙腿一軟，身體傾斜，直挺挺砸進了青石邊不深的小河裏。

    她嗆了幾口水，被紀言扶回岸上時，臉上卻洋溢著淡淡的笑意。

    “我想去龍虎山。”

    “去龍虎山前，你得換身衣服。”紀言輕歎一聲，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當時居然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姑娘說了“跟我去逛街”這種話。

    “我有一個朋友和你身形差不多，你穿她的衣服就行。”

    為了避免出現他帶著一個濕身少女在大街上溜達，這種容易被警察叔叔帶走的情節，紀言果斷從個人倉庫裏拿出了一件九黎尤的衣服，陳朵和九黎尤身形體態差不多，想來九黎尤的衣服陳朵也能穿。

    “衣服堆裏有浴巾，你擦幹之後，就換上吧。我去那邊等你。”

    紀言眼看自己拿出衣服後，陳朵有當他的麵換衣服的征兆，忙將衣服和浴巾丟下，閃身跳到了河對岸的森林裏。

    陳朵低頭看著衣服上繁複的繡花，眼中滿是疑惑。

    雖然她看上去有種與社會脫節的遊離感，但實際上，她是上過很多節人類常識課程的，對於一些知識的了解，可能比紀言還清楚。

    這件衣服，怎麽看都像是件華麗的改良古裝，怎麽看都不像是能穿著正常逛街的衣服。

    “不過，還是挺好看的。”

    很快，陳朵換好衣服，體力也恢複了一些。

    她看了眼自己換下來的哪都通製服以及那件經過不知多少次換代的“防護服”，碧綠的雙瞳中閃過淡淡的精光。

    她抿了抿嘴唇，從公司製服裏取出一個打火機，甩了甩上麵還粘連的水珠，嚐試按了幾下，發現它還能點著後，將火苗靠近地上那堆衣服。

    陳朵試了幾下，發現怎麽樣也無法點著衣服，有些氣急敗壞的扔開打火機。

    紀言忽然出現在她麵前，他接住打火機，調侃道“我說，你是不是傻，拿進水的打火機去點一件濕衣服。”

    “我……”陳朵低下頭捏緊衣角，她剛才還嘲笑顏祖，結果這才幾分鍾過去，她就也幹了這麽蠢的事情。

    “要燒衣服，告訴我一聲就好了。”紀言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陳朵身邊，他隨手一揮，一團赤金色的火焰便憑空出現在那堆濕漉漉的衣服上，赤金色的火焰溫度極高，隻是幾個呼吸，濕衣服被蒸幹，又被燒成了灰燼。

    “好了，毒也除了，衣服也燒了，也換了新衣服，我們走吧？去龍虎山？”

    說話間，紀言又變成了王藹的模樣。

    “你怎麽又變成他的樣子了？”陳朵正準備回話，抬頭又看見紀言來了個超高校級的魔術表演。

    紀言無奈扶額，歎道“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之前不是說了嗎，狐假虎威啊，大姐。”

    “哦。”陳朵點點頭，似乎恍然大悟。

    “我特麽……”紀言想來幾句經典國罵，但是想了想，又放棄了。

    “算了，跟我來吧。”

    紀言在河邊開了一道空間門，指著空間門，輕聲道“走進去，對麵就是龍虎山了。”

    “這個是？”陳朵狐疑地看了看紀言又看了看那扇空間門，忽然又恍然大悟了，“這和火徳宗的火遁是一樣的原理對吧？據說火徳宗的火遁能在各地的火焰之間來往穿梭，可是，我記得他好像不能帶人穿吧？”

    紀言心道火徳宗的火遁？還在火焰之間穿梭？這不是飛路粉嗎？

    紀言搖頭道“別糾結這些有的沒的了，進去吧，進去跟我在羅天大醮上玩兩天，等我拿了冠軍，咱們再去其它地方玩。”

    “嗯。”陳朵點點頭，她盯了空間門許久，最終還是深呼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真是的，那又不是地獄之門，這麽糾結。”

    紀言自言自語了一聲，也走進了空間門內。

    這次在龍虎山開的空間門節點依舊是那片沒人來的森林，他從空間門內走出，看著坐在樹邊，逗著一隻小鬆鼠玩的陳朵，會心一笑。

    不管之前擁有怎樣的經曆，對這個世界有著怎樣的認知，人終究還是要和世界產生交集的。

    隻是，對於不同個體而言，世界與其交集的多少大小都不相同。

    有的可能已經被紅塵人間同化成了世俗的模樣，有的則可能還維持著初生時的本心，對世界惶恐不安，但是卻又不得不與之交流。

    不過，想到一會兒又得湧入龍虎山那擁擠的人海之中，紀言眼前就有點發暈，他走到陳朵跟前，撐著樹幹，低頭看向她和那隻毛茸茸的鬆鼠。

    “這兒離龍虎山景區那條商業街不遠，要不，你嚐試著自己去逛逛？”

    “之前是你說的要帶我逛街的。”陳朵微微抬頭，與紀言四目相對。

    “行，我帶你逛。”紀言歎了一口氣。

    自己提的建議，哪怕是跪著，也得帶人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