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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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眾百姓依次進入院中之後,又挨個跪了下來。
    陌子鳴著人抬了桌椅放到院中,並備了紙筆,充當臨時公堂。
    “美人兒,一會你幫著記錄一下,沒問題吧?”
    陌子鳴衝著伊芙笑眯眯問道。
    “奴家謹遵大人之命。”
    伊芙應了一聲,並上前開始磨墨。
    另一邊,範開良得到消息之後不由大吃一驚:“怎麽會這樣?那些刁民有這麽大的膽子跑去欽差行轅告狀?”
    “大人,此事的確有蹊蹺……
    要說一個兩個跑去告狀或許能理解,畢竟上次那姓陌的當著一眾百姓掃了候爺的臉麵。
    但這一次據說有好幾十個,而且都約好了似的,這就有點不對勁了。”
    “難道……是那姓陌的搞的鬼?他想借此機會打壓候爺?”
    “大人,或許也有可能是這些百姓約好的,人少了不敢去告,所以私下裏約了不少人壯膽……”
    聽到幾個手下各執己見,範開良沉吟了一會,道:“不管怎麽樣,此事萬萬不能大意。
    阿昌,你帶兩個人去欽差行轅觀察情況,隨時向本官匯報動向。
    牛二,你火速去候府將此事稟報候爺,問問候爺的意思。”
    “是,大人!”
    手下得令而去。
    欽差行轅中。
    陌子鳴端坐上方,瞟了一眼前來告狀的百姓,男女老少皆有,差不多有五六十人。
    “好了,本官現在開始審案,從前排左側開始講……”
    “大人,草民馬得福,家住城西菜場邊。半年前,草民的女兒小佳帶著一又兒女回家探望草民與老伴。
    那天上午,小佳獨自出門,說是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布料,她準備做兩雙鞋子。
    結果這一去,過了中午都沒回來。
    草民著急,便上街去找……找了一大圈沒找到人。
    無奈之下,草民跑到官府去求他們幫忙找人,結果官府卻不予理會,讓草民自己慢慢找。
    一直找了整整兩天,終於在一處荒地裏找到了小佳,可這時候她……”
    說到這裏時,那個老漢不由哭出聲來。
    頓了一會兒方才繼續道:“她已經沒氣了……據郎中說,小佳沒死多久,而且她的身上有不少傷痕,明顯是被人淩辱至死。
    草民去告官,這次官府倒是接下了案子,但也隻是讓草民靜候消息,說抓到凶手時會通知草民。
    不久之後,終於有個好心人悄悄告訴草民,說小佳是被候府的一個下人擄走的。
    草民跑去官府再次告狀,結果卻被打了一頓板子不說,還關押了兩個月……”
    “求欽差大人替小民作主……小人家的祖宅代代相傳,至今已經近二百年了。
    結果,去年候府擴建竟將小人的祖宅也圈了進去。
    小人不依,他們便偽造文書,竟然說小人家的祖宅是候府的產業,是租給小人的。
    小人跑去官府告狀,沒料官府卻不分青紅皂白,強行將宅子判給了候府……”
    “大人,小民在街上挑著擔子走路,就因為沒有來得及給候爺的轎子讓路,被他們生生打斷了一條腿……”
    在這些百姓講述各自的冤情之時,伊芙則運筆如飛一一記錄下來。
    這一審,便是一整天。
    伊芙累得手都酸了,寫了厚厚一摞狀紙。
    “好了,大家夥兒先回去靜候消息,待本官仔細梳理一番之後,屆時一定會一一替大家作主。”
    “多謝欽差大人!”
    一眾百姓千恩萬謝而去。
    待到百姓一離開,陌子鳴當即著人前去將範開良與夏興平喚來。
    過了半個多時辰,二人一前一後來到欽差行轅。
    “不知大人召下官有何要事?”
    範開良假意問了一句。
    其實,他早就猜到一定是為了今日百姓告狀一事。
    夏興平則敷衍地見了一禮,沒等陌子鳴開口便自己坐了下來。
    “夏候爺,範大人,想必二位都聽說了今日裏百姓前來告狀一事吧?”
    陌子鳴坐在上方寬大的長椅上,一隻手撫摸著依偎在懷中的伊芙的金發,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
    “哦?有這樣的事?”
    範開良故作一臉驚訝的模樣。
    “嗬嗬,這麽大的事,二位一個身為候爺,一個身為涼州刺史,居然不知道?
    那是不是意味著,就算有人行刺本欽差,你二人也可以穩如泰山,裝作不知道?”
    此話一出,範開良不由大驚失色。
    夏興平也穩不住了,當即起身拱手道:“大人言重了,今日裏本候身體有些不適,吩咐下人不得打擾本候休息,故而不清楚白日裏發生的事。”
    “原來是這樣,那候爺可一定要保重身體……”
    說到這裏,陌子鳴瞟向範開良問:“範大人不會這麽巧,也身體不適吧?”
    “這……”範開良猶豫了一會,拱手回道:“還請大人恕罪,下官的確聽說了白日裏發生的事。
    隻是……隻是涉及到候爺,所以下官……”
    “所以你怕得罪候爺,不敢講?”陌子鳴微笑道。
    範開良沒有吱聲。
    “涉及到本候?不知是什麽大事?”
    夏興平故意問道。
    “事情大了去……”
    陌子鳴抬手一指書桌上厚厚的一摞狀紙:“這裏有三十份筆錄,全都與候府有關。
    有的是指控候府下人欺男霸女,有的是指控候爺的家屬,更有不少直接狀告候爺橫行霸道,草菅人命……”
    “哈哈哈!”沒等陌子鳴說完,夏興平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大人竟然相信那些百姓的話?
    我平涼候府一向循規蹈矩,為朝廷立下大功,也為平州的安定繁華作出了巨大貢獻。
    以前且不說,就說當今天子,也曾數次嘉獎我平涼候府。
    難道,陌大人懷疑皇上的決斷?”
    這話可就有些險惡了。
    其實,朝廷對於各方勳爵皆會不定時例行嘉獎,以彰顯皇恩浩蕩。
    但夏興平卻以此為借口,說的他跟個大忠臣似的,還將天子抬將出來壓陌子鳴。
    範開良也附和道:“對對對,陌大人有所不知,涼州城因其獨特的地勢,自古以來便民風彪悍,刁民比比皆是。
    候爺一向正直,也因此會得罪不少百姓。
    故而,他們才會聯通一氣跑來告狀,分明就是欺負大人你不清楚涼州的情況。”
    “哈哈哈……”
    這次,輪到陌子鳴縱聲大笑,同時虛空一抓,取過了幾份狀紙。
    這是他第一次當著範開良與夏興平展現他的超凡能力。
    對於陌子鳴來說,不過就是易如反掌之事,但落在範開良二人眼中,還是不由得吃了一驚。
    畢竟,以前隻是聽聞,現在他倆可是實實在在的親眼見證了陌子鳴與眾不同的一麵。
    “夏候爺,如若一個兩個人告狀本官倒不會放在心,但現在卻有這麽多百姓跑來,這說明了什麽?
    他們都去過官府,結果不但討不回公道,反倒挨打的挨打的,坐牢的坐牢。
    甚至還有人在告狀之後橫死街頭。
    本官這裏隨意拿幾張狀紙,你們可以自己看看……”
    說完,陌子鳴抬手一拋,幾張狀紙仿佛有人托著一般,分成兩份平穩地飛向夏興平與範開良。
    “哇,大人好厲害,能不能教人家?”
    伊芙故意裝出一副眼冒星星的神態,衝著陌子鳴撒嬌。
    畢竟她還是需要在夏興平二人麵前演戲的。
    “哈哈哈,美人兒,這一招可不好學……”
    “不嘛,人家想學。”
    “晚上本官教你一招……”
    陌子鳴附耳過去,也不知說了一句什麽。
    伊芙頓時一臉嬌羞,大發嬌嗔:“不來了,大人好壞,又欺負人家……”
    這場景落到夏興平二人眼中,二人不由得眼神複雜地對視了一眼,隨之伸手接過狀紙低頭看了起來……
    沒看多久,夏興平便一臉氣憤道:“簡直是胡說八道,大人,這些刁民分明就是串通一氣誣告本候……”
    “對對對,下官也認為此事大人不能偏聽偏信。”
    “嗬嗬,那之前苗三當街打死百姓的事怎麽說?這總不會是百姓造謠吧?
    而且當時候爺你也承認了是你管束不嚴,導致手下犯下大錯。”
    “這……”夏興平皺了皺眉:“大人,那隻是個例,不能因此此事就一概而論吧?”
    “好,既然候爺問心無愧那就最好不過。
    就算本官不了解涼州的情況,但作為欽差大臣,既然接下了這些案子,且答應一眾百姓查個水落石出,那便請候爺配合本官調查。
    如此一來,候爺既能自證清白,本官也好給百姓一個交待。”
    此話一出,夏興平與範開良不由臉色劇變。
    “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查本候?”
    陌子鳴笑著擺了擺手:“候爺不要誤會,本官不是查你,隻是例行公事,你就當本官是做個樣子給百姓好了。”
    “不行!”
    沒料,夏興平的態度卻突然變得強硬起來。
    陌子鳴臉色一沉:“怎麽了候爺?你是準備拂本官的麵子?”
    “非是本候想拂陌大人的麵子,但是大人也請為本候想一想。
    你乃是欽差大臣,到涼州來主要是查庫銀失竊案。
    你現在卻要調查本候,消息一傳開,那豈不是讓人誤會本候與此案有關?
    那樣,豈不是有損候府的清名?”
    “對對對~”範開良趕緊點頭附和:“陌大人,候爺說的對,在這個節骨眼上你一查候爺,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二位到底在怕什麽?正所謂人正不怕影子歪,如若候爺問心無愧,又何必擔心名聲?”
    “大人,你非要與本候過不去是不?”
    夏興平忍不住冷冷問了一句。
    聞言,陌子鳴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夏興平,不要忘了本官乃是欽差大臣,你竟然敢用這樣的語氣威脅本官?”
    “候爺,大人息怒……”
    範開良一見事態不妙,趕緊出來打圓場,同時暗中衝著夏興平遞了個眼色。
    “嗬嗬,好,欽差大人果然好大的威風。你要查便查,總之本候問心無愧!”
    說完,夏興平轉身拂袖而去。
    “候爺……大人,下官去勸勸候爺……”
    範開良飛快地說了一句,然後趕緊追了出去。
    追上之後,範開良急急道:“候爺且息怒。”
    “息怒?你讓本候怎麽息怒?”
    “大人,依下官看來,事情或許也沒這麽糟……”
    “哦?怎麽說?”
    範開良下意識看了看四周,隨之附耳道:“候爺你剛才也看見了,那小子應該是被伊芙姑娘給迷住了。
    據下官分析,那小子或許是嚐到了甜頭。
    他一定猜到庫銀失竊案與咱們有關,隻是沒有證據而已。
    眼下裏,咱們雖然送上了美人兒,但他一定不知足,畢竟最實惠的還是銀子。”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借著這個由頭想敲我們一筆?”
    “對,候爺你想想,那小子今晚為何會先將我倆喚來?還將狀紙給我倆看?
    這不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麽?
    他查候爺隻是一個借口,分明就是想從中分一杯羹。”
    “嗯,有道理……”
    夏興平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隨之又道:“那範大人,以你之見,咱們該如何應對?”
    範開良想了想:“要不這樣,候爺先回去,下官再去探探那小子的口風,晚一點再來找候爺商量。”
    “也好,本候等你的消息。”
    二人商議完畢之後,夏興平徑自離開了行轅,範開良則折返而回。
    陌子鳴依然坐在原處與伊芙調笑著。
    見到範開良回來,不由一臉戲謔地問:“怎麽?你倆商量好對策了?”
    其實,剛才範開良二人小聲商議之時,陌子鳴就站在一邊靜靜地聽。
    隻不過,對方看不到他罷了。
    範開良臉色一僵,隨之堆出一副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大人說笑了,下官隻是去勸解了候爺一番……”
    “哦,那勸的怎麽樣了?”
    “咳~那個,大人,下官有些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那就不要說……”
    範開良:“……”
    遲疑了一會,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其實,下官覺得夏候爺也不容易,畢竟他的爵位乃是世襲而來,生怕有辱先祖的清名,這一點也能理解。
    不過,經過下官一番勸解,候爺還是表示了一番理解。
    為了表達對大人的歉意,候爺說想送大人一些禮物……”
    說到這裏,範開良故意頓了下來,觀察著陌子鳴的反應。
    “嗬嗬,候爺真是有心……”
    陌子鳴笑了笑,沒說要,也沒說不要。
    見狀,範開良心裏一喜,試探著問:“對了大人,不知伊芙姑娘有沒有侍候不周的地方?”
    “哈哈哈,範大人,你這是在向本官邀功吧?”
    “下官不敢……”
    “說起來本官真該謝謝範大人,伊芙姑娘溫柔體貼,麵麵俱到,本官甚是喜歡。”
    聽到這話,範開良麵色更喜:“大人喜歡就好……不過,這女人嘛再美還是需要裝點的。
    候爺說了,他府裏珍藏了一些珠寶,如若大人同意的話,他可以送一些珠寶過來。”
    聞言,陌子鳴故作一副為難的樣子:“這……恐怕不太好吧?”
    “大人……”
    這時,伊芙也故作一副渴求的樣子看向陌子鳴。
    正如男人經不住美人的誘惑,美人同樣也經不住珠寶的誘惑。
    要是伊芙表現的太平靜,恐怕會惹來對方的疑心。
    看到伊芙的表現,範開良更是來勁:“大人,這有什麽不好的?那不過就是候爺的一點心意。
    大人遠道而來,咱們總不能沒有一點表示。
    再說了,大人不也得哄美人兒開心麽?”
    “哈哈哈,說的好!既如此本官就卻之不恭了,煩勞範大人代本官先行謝過候爺。”
    “大人太客氣了……”
    範開良表麵恭恭敬敬,暗地裏卻在罵:裝什麽為民作主的清官,結果還不是一樣貪得無厭?
    他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去想問題,自然會認為天底下沒有不偷腥的貓。
    欽差又如何?
    欽差也是人,是人就有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