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武則天一再追問，陌子鳴也隻好講了一些實話。

    “根據微臣這段時間的調查，對方不僅僅隻是起兵。

    他們是想從兵力、民心兩方麵著手，好讓天下百姓以為是天後……恕臣直言，以為是天後氣數已盡。

    這樣，他們便師出有名，圓滿達成他們的目標。”

    武則天皺了皺眉：“民心？他們如何得民心？”

    “他們不是得心，是擾亂民心。這與天後修建通天浮屠是一個道理……”

    “狄仁傑！”

    武則天一臉震怒。

    通天浮屠，乃是一座高塔，同時也是一尊大佛像。

    而這尊佛像的麵容正是依據武則天的麵容來的，她想以這樣的方式鞏固民心，令萬民臣服。

    畢竟，她也知道，當一個女皇並不是容易的事。

    “請天後恕罪，微臣並沒有別的意思，隻不過隻有這樣說，才能解釋這件事。

    因為他們針對的正是那通天浮屠。”

    一聽此話，武則天不由沉下臉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竟然敢對通天浮屠下手？”

    “他們有何不敢？不過天後放心，一切盡在臣的掌控之中，到時天後隻管安安心登基便是。”

    武則天沉吟良久，道：“狄仁傑，我真的可以相信你？”

    “嗬嗬，恕臣直言，天後恐怕這一生都不會絕對相信任何一個人。

    不過，微臣依然還是要說一句，至少這一次，請你相信微臣一次。”

    “哈哈哈，狄卿啊狄卿，也就是你，換作別的大臣都不知死多少回了。”

    “沒錯，所以微臣知道，其實天後也需要有微臣這麽一個敢於講真話的人。

    要不然，有時候你聽不到真話……”

    “錯！我不是聽不到真話，隻是有時候不想聽真話。不過，有時候我還是喜歡聽你說真話……”

    接下來的三天，京城表麵平靜，都在忙著女皇登基大典一事。

    實際上，暗流洶湧，各路宵小蠢蠢欲動……

    當然，最忙碌的還是琅琊王李霄。表麵上依然在花天酒地，實際上，卻在暗中會見各路人馬……

    這一天，終於來臨了。

    按理說，陌子鳴並沒有完成天後交待的任務，畢竟他沒有揪出凶手。

    對此，上官婉兒與裴東來很是奇怪。

    他們太了解天後了，既然定下了期限，沒有完成那多半就會開殺戒。

    但，卻沒有再過問此案的意思，如常登基。

    這一天，不管群臣願不願意，武則天登基已成事實，所以也不得不跪伏在地，口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突然間，有人驚呼道：“不好，通天浮屠起火了。”

    通天浮屠高達六十六丈，一旦倒塌，正好會壓在武則天舉辦登基大典的明堂。

    故而，一眾大臣嚇得一頭冷汗，驚慌不已。

    “保護皇上！”

    “陛下，快，快離開這裏……”

    這時候，登基大典並未完成，還有重要的幾步。

    雖說群臣已經稱上了皇上，但，沒有完成這幾步武則天的心裏終究不踏實。

    而且，對她來說這也不吉利。

    所以，一臉陰沉地看著那通天浮屠，內心裏暗罵狄仁傑。

    不是說萬無一失的麽？怎麽出事了？

    而這個時候，“狄仁傑”正在塔中。

    “沙陀，果然是你。”

    沙陀，乃是武則天親自指定的通天屠監工。

    此人並非中原人，乃是沙陀人，故而都稱之為沙陀。

    當年，武則天因不信任他，將之押入大牢，並砍了他一隻手。

    後來這家夥不停地上書表忠心，最終又獲得了重用，畢竟他是一個難得的技術人才。

    先是負責維修無極觀，然後又負責督造通天浮屠。

    “嗬嗬，狄仁傑，都說你斷案如神，我看，也不過如此。

    你現在知道是我又怎麽樣？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很快這座塔就會烈火熊熊，最終化為灰燼。

    就算那妖後逃過一劫又能怎麽樣？

    城外，王爺的十萬大軍早已開始攻城，一旦攻進來，這天就變了。”

    “哈哈哈，沙陀啊沙陀，不得不說，你的工藝了得，腦瓜子也相當好使。

    你利用了人們敬畏鬼神，敬畏國師的心理，假借國師之名，在塔內貼滿了符。

    其實，這些符隻是為了遮掩你暗藏的機關。

    賈大人正是因為無意中有所察覺，這才枉自送命。

    另外幾位大人，也被你利用赤焰金龜的特殊毒性一一害死，令得人心惶惶……”

    “狄仁傑，我不明白，你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

    沒錯，這些都是我做的，我與琅琊王早就聯手對付那妖後……”

    “對，你倆很默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很多人都很難關注到你，畢竟你平日裏很低調，而且隻是個監工。

    殊不知，你也正是利用了這個機會……

    當年，天後派你維護無極觀，你無意中發現了幸存的赤焰金龜。

    你是沙陀人，所以你懂得培育之法。

    發現了赤焰金龜之後，你大喜過望，收集起來大量繁殖。

    這通天浮屠內，現在怕是有上千隻了吧？一旦上千隻赤焰金龜燃起來，的確很快就能讓此塔倒下……”

    聽到這裏，沙陀臉色一變：“不對，這此事你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何不提前阻止？

    如果你提前阻止，我想還是有機會的，為什麽非要等到現在才說？”

    “因為，我喜歡看你以為成功，偏偏卻一敗塗地的表情。”

    “你胡說，我怎麽失敗了？我明明成功，你看，這塔已經……已經……”

    說到這裏，沙陀突然臉色一變。

    之前，支撐整座塔的通天柱明明已經燃起來了，怎麽現在卻沒動靜了？

    “已經怎麽了？”

    “狄仁傑，你到底在通天柱裏動了什麽手腳？”

    沙陀瘋狂地大吼著，同時往裏瞅了瞅，裏麵的確一片焦黑，但赤焰金龜一隻也看不見。

    “也沒什麽，隻是讓那些赤焰金龜化為灰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怎麽辦到的？”

    沙陀瘋狂地大吼大叫著。

    “這世上，不可能的事太多了……行了，真相你差不多也知道了，也該消失了。”

    說話間，陌子鳴抬手一彈。

    一縷火苗在沙陀身上燃燒起來。

    “不，不，我不甘心……”聲音猶在嘴邊，沙陀已然化為了灰燼。

    另一邊，一眾人眼見著通天塔的火光又熄滅了，隻有微微的煙泄出。

    “沒事了？”

    “快，速去人查看。”

    武則天大聲喝令。

    等到來人跑到通天塔時，正好遇上陌子鳴走出來。

    “狄大人，裏麵怎麽樣了？”

    “沒事了，起了點小火，已經滅了。”

    “那就好，那就好……”

    既然火滅了，那麽登基大典自然是如常舉行。

    待順利結束之後，武則天迫不及待將陌子鳴喚了過來……

    “狄仁傑，這到底怎麽回事？趕緊講。”

    “皇上，是這樣……”

    “等等，你叫我皇上？”

    “沒錯，皇上已經完成了登基大典，自然該稱皇上了。”

    “嗬嗬，看來狄卿也是一個明事理之人……”

    “皇上過獎……此事說來話長……”

    陌子鳴開始講起了事情的始末。

    “什麽？竟然是沙陀？枉朕那麽信任他，還讓他督造通天浮屠……”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有機會動手腳。”

    武則天冷笑：“看來，以後朕真的不能輕信誰了。”

    話是這麽說，不過經曆了此次事件之後，武則天倒也沒有虧待陌子鳴，封了個二品鸞台侍郎。

    之後，京城平靜了一段時間。

    但也沒平靜多久，不到兩個月，京城又頻頻出奇案。

    一開始，陸續有幾個大臣在房間，也或是書房自盡，死法不一，有上吊者，有用剪刀刺喉的，有服毒的。

    但有一點卻是相同的，皆被認定為自殺。

    因為每個死者都是死於門窗緊閉的情況下，經過官府多番調查，也認定沒有凶手，凶手就是死者自己。

    最初，這事並未引起武則天的注意。

    但是後來，又陸陸續續死了幾個大臣，而且這時候，坊間開始有流言，說什麽陰陽顛倒，以至引來上天的懲罰，凡是在朝為官者，皆有可能遭受天遣而死。

    這下，頓引得朝野不安。

    一幫大臣嘴裏說著什麽子不語怪力亂神，但真要輪到自己頭上時，誰不驚不怕？

    窮書生可以不怕，反正光腳不怕穿鞋的。

    但是，一眾大臣個個家大業大，自然怕死。

    武則天聽到流言之後，心裏很是生氣。

    她並非不信鬼神，但她知道這件事絕對是有人在暗中策劃，說什麽陰陽顛倒，不就是指她以女人的身份登上皇位麽？

    說白了，朝中還是有人想推翻她。

    第一時間，她便想到了狄仁傑，命狄仁傑徹查此案。

    同時，又派了上官婉兒、裴東來全力協助。

    當然，狄仁傑就是陌子鳴。

    巧的是，陌子鳴剛接到聖令，當晚又發生了一樁奇案。

    這次，死的人身份比較特殊，名叫石崇之，乃是一個深受武則天重用的大學士。

    而且石崇之同時也是當明有名的風流才子，與京城幾個絕代名姬皆有往來。

    接到案情之後，陌子鳴當即與上官婉兒一起前往石府。

    要說上官婉兒，現在的身份十分特殊，既是武則天身邊的禦前女官，同時也是陌子鳴的……相當於是私人助理。

    論級別，她的身份其實略高於陌子鳴。

    畢竟陌子鳴目前是二品，而上官婉兒雖然名義上是二品，但就算在王爺麵前，她一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比如，當日便直呼琅琊王李霄的名字，還訓斥對方。

    總之說她是小武則天也不為過。

    偏偏，她在陌子鳴麵前卻橫不起來……一來，武則天吩咐過，讓她全力輔助，其它也是起到一個監視作用。

    雖然，武則天心裏知道，其實上官婉兒早就與狄愛卿……不清不楚了。

    但這又能如何？

    男人嘛，有幾個不貪的？

    這也算得上是她的一種絡攏手段……當然，別的大臣她可舍不得讓婉兒去。

    唯有狄仁傑，她實在是有點離不開……她心裏其實也知道，狄仁傑的確是一個有能力，能夠輔助她的能人。

    所以，她才會讓最寵信的女官上官婉兒去身邊侍奉。

    不管怎麽樣，上官婉兒好歹也是忠於她的，總會起到一點監視的作用。

    來到石府，這裏已經是哭聲一片，愁雲慘淡。

    畢竟，石崇之乃是一家之主，家裏的頂梁柱，他一倒，這個家跨倒不至於，但也就此衰敗了。

    “參見上官大人！”

    “參見狄大人！”

    “各位免禮，節哀順變。”

    安慰了一番之後，陌子鳴便在府中管家的陪同下來到事發地點。

    事發地點乃是石崇之的書房。

    這時候，書房已經被布條圍了進來，任何人不得擅入。

    當然，陌子鳴與上官婉兒例外，畢竟他們要查案。

    管家要介紹情況，自然也跟了進去。

    “狄大人，老爺的屍首就是在這裏發現的……”

    管家指向地麵。

    屍首雖然已經抬走了，但地麵上還有一灘血，而且還有人畫了白線。

    “這是誰畫的？”

    “大人，是卑職！”

    隨著話音，裴東來走了進來。

    原來，他已經先一步過來查案了。

    “原來是東來……屍首是你讓人移走的？”

    “對，畢竟石大人乃是當朝大學士，總不能讓他一直躺在這裏。”

    “嗯。”陌子鳴點了點頭：“那你們先介紹一下基本情況。”

    管家回道：”是這樣，老爺近幾日心情不好，每天一下朝回來就關在書房裏一個人喝酒。

    昨日也是這樣……”

    “事發前，書房外都有誰在？”

    “小人當時就在，另外還有幾個府中的丫鬟。”

    “嗯，那你說下當時的情況。”

    “是，大人……當時天已經黑了，老爺一邊喝酒，一邊在屋子裏吟詩。

    吟著吟著，又起身舞劍。

    小的與幾個丫環看著窗影，心裏想著老爺是不是心情好一點了，不像前幾日隻是喝酒吟詩。

    誰知，老爺舞著劍，突然間便大吼了一聲，好像是說了一句什麽雲兒，我來陪來……

    然後就見老爺的身影慢慢倒地。

    小的與幾個丫環嚇了一大跳，趕緊奔到門口推了推門，門卻是反鎖，去開窗戶，也鎖上了。

    呼老爺，也不見回應。

    無奈之下，小的顧不了許多，便一腳將門踹開，結果……結果進去時見到老爺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聞言，陌子鳴不由皺了皺眉：“那把劍呢？”

    “在我手下那裏……”裴東來回道。

    “拿來讓我看看。”

    “是，大人。”

    裴東來應了一聲，匆匆走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