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邗溝水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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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早在天嘉三年,陳文帝便派人送信到壽陽向齊國武成帝求和,武成帝同意之後,派散騎常侍崔瞻來陳國聘問,並把南康湣王陳曇朗的遺體送還給陳國,兩國一直交好至今。
但求和是求和,無論是陳文帝還是即將登基的陳宣帝,都很清楚“江左不可無蜀”以及“守江必守淮”的道理。
長江中遊的江陵和上遊的益州對陳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淮水的得失卻也直接影響南朝的興亡,凡淮南在南朝手上平安無事的年代,南朝的統治就穩固,一旦淮南喪失,南朝政權便岌岌可危。
三月陳頊令吳明徹征西梁攻江陵,就是因為江陵對南朝來說太過重要,如今因為韓端的原因奪取了江陵,但陳國卻還得提防周國卷土重來。
因此在這個時候,陳國必須與齊國交好,否則周軍來攻時,齊國再起大兵出淮南,上下夾擊,亡國之禍便在眼前。
而韓端此時率部曲進廣陵,也是陳國朝廷上下樂於看到的事情。
淳於岑今日來渡頭見韓端,給予口頭上的支持以及“以江東豪強身份”的建議,便是淳於量這個老狐狸的意思。
但不得不說,韓端在誤打誤撞之下,卻是挑了一個進入淮南最好的時機。
與淳於岑在渡頭小聚片刻,便抓緊時間繼續前進,船隊出了京口堰橫渡大江。
時下京口一帶長江江麵寬達四十餘裏,站在船頭極目遠眺,隻見水天一色、帆影點點,感覺如同海上行舟。
到得對岸瓜洲渡時,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此處卻不比京口渡,進堰就得交錢,七條三百石船竟然要交八千錢的關津稅,令得老嚴心痛不已。
“這些齊國的關津吏不但心黑,而且膽子還大。”
韓端站在船頭看著渡頭上的齊國稅吏,向身後的褚申問道:“叔明,從此處到廣陵,還有幾道關津?”
褚申回道:“還有兩道,其中一道為淮南豪強高氏私設,按船隻大小收錢,我們的三百石船隻收五百。”
私設堰埭關卡收錢之事,丹徒水道和破崗瀆兩岸的南朝豪強也沒少幹,因此韓端並不覺得奇怪,但他也沒打算給錢。
向官府設立的關津交錢,是因為他還沒在廣陵立足下來,不想太早讓廣陵的官府警覺,至於所謂的“淮南豪強”,他正愁沒有借口打上門去呢。
關卡還在其次,這邗溝之上,最煩的還是那些水賊,韓家的糧船去年剛開始走邗溝運河入淮南時,一天就能遇到好幾撥,張和親自率人剿滅了兩股之後,那些水賊才不敢再來招惹韓家的糧船。
船過堰埭,從一望無垠的大江駛入二十來丈寬的邗溝運河,感覺一下就變得局促。船夫們都是常跑這條水道的,不用人吩咐,一入運河便升滿帆全速前進。
隻半個時辰,便已經駛出了一二十裏,照這個速度,再過一個時辰便能到達廣陵。
正在這時,卻有一名部曲走到船頭來向韓端稟報:“郎主,後麵有幾條輕舸,似乎是水賊的哨船,我們要不要打出旗號?”
先前韓端聽了淳於岑的建議,在大江上時便將電威將軍、山陰義卒的旗仗都收了起來,此時聽這部曲一問,褚申便道:“水賊們不知道是韓家的船,郎主隻需豎起韓字大旗,便可讓其知難而退。”
韓端沉吟片刻,卻道:“要在淮南紮根,就必須將邗溝運河掌握在手裏,今日水賊找上門來,正好讓他們給這運河上所有水賊都傳個信。”
嚴友元問道:“郎主的意思,是要將這些水賊收為己用?”
韓端頜首道:“淮南與江南一樣,都是水網縱橫,若無水軍實難成就大事,收了這些水賊後,便可在此基礎上將水軍組建起來,卻比自己從頭開始要輕鬆多了。”
“升我牙旗,鳴金!所有船隻落帆拋錨!”
鳴金一聲,各部士卒停止前進原地待命,這本是步軍使用的號令,水軍之中號令白日用旗、夜晚用燈,但韓端麾下部曲都是步卒,所以現在隻能使用步軍的號令。
隻過得片刻,韓端乘坐的船上便冉冉升起一麵繡著“韓”字的大旗,隨即又是一聲錚響,船上三麵帆齊齊降了下來。
後麵的船隻收到號令,也立即降帆拋錨,並將韓端的命令繼續向後麵的船隻傳遞。
船隊停下不過半刻,就見後麵三四條單帆走舸如奔馬般疾馳而來,轉眼間便駛到了韓端所乘船隻右側數丈外,方才降半帆將速度降了下來。
走舸上的人已經看清了船頭懸掛的“韓”字大旗,正要升滿帆離去,卻聽船上一人高聲喝道:“會稽韓氏家主在此,邀爾等上船說話。”
走舸上十來名水賊聽得此話,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過了一會,那領頭的賊首方才回道:“既然是會稽韓家的船,那我們就不來打擾,韓家主有什麽話盡管說來,我就在這兒也能聽得清楚。”
韓端站在船頭,哈哈笑道:“本以為爾等刀口舔血,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不想卻是膽小如鼠,既然你不敢上船,我也不勉強。”
那賊首聽韓端一激,臉上便有些掛不住,於是梗著脖子吼道:“誰說我不敢上船?”
說罷便命人將走舸緩緩劃近大船,然後順著船上放下來的軟梯,“噌噌噌”地爬了上去,剛一站穩便大聲叫道:“我上船來了,韓家主還有何話說?”
韓端這時才將此人看了個清楚。
頭上亂發草草地紮了個發髻,插了根木頭削成的簪子,寸許長的胡須遮住了大半個臉龐,露出來的肌膚黝黑發亮,從麵貌上根本看不出這人的年齡。
韓端一米八出頭的身高在南方人中已經算是少有,但此人卻比韓端還要高出一頭,骨架也極為粗大,但因為身上沒有幾兩肉的緣故,看上去卻是瘦骨嶙峋。
不用多想,也知道這是吃不飽飯的原因。
“有些膽量。”韓端拱手笑道,“請問如何稱呼?”
那賊人卻不耐地道:“韓家主有話但請直說,問這問那的,難道要和我攀親戚不成?”
韓英一聽此話,頓時大怒:“賊子好膽!我家郎主麵前,豈有你放肆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