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輕取山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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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霞漸漸退盡,碧波蕩漾的湖麵上,一百多條大大小小的戰船和民船正張滿帆飛速向山陰城方向行駛。

    幾條漁船和客船如受驚的魚兒般猛地竄出,但劃出不遠卻又停了下來,船上的人紛紛充滿好奇地向這邊張望。

    所有人都感覺有些震驚。

    這麽多的戰船出現在山陰鏡湖,特別是那幾艘龐大的樓船,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過震憾。

    “竟然是樓船士!朝廷的樓船軍到山陰來了!”

    “朝廷派這麽多水軍來,山陰以後恐怕又不太平了!”

    幾名漁夫扶著槳櫓大聲說話,語氣中隱隱露出一絲憂慮,他們都是在鏡湖上討生活的,若水軍在鏡湖上長期駐紮,他們以後的日子又豈能好過?

    “這哪是朝廷的水軍?”

    旁邊一條畫舫上,數名男子正站在船頭目送船隊漸漸遠去,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聽得這些漁夫胡言亂語,忍不住便將手中六角竹扇指向幾人朗聲問道:“爾等莫非看不見那船上的旗仗?”

    此人顯然並非無名之輩,他一開口說話,方才驚呼“樓船士”那名漁夫便訕訕地道:

    “卓郎君,我等賤民,哪能識得那旗仗上所書何字”

    那卓郎君道:“其它不識得,這陳國的‘陳’字,你等總該認識吧?若是朝廷大軍,樓船上麵就一定會懸掛‘陳’字旗,但爾等方才可有看到?”

    此話一出,便連周圍船上的人都笑了起來。

    誰說不識字的人也要認識陳字?再說,方才那幾艘樓船上麵懸掛的各色旌旗不下數十麵,誰又能看得清楚裏麵到底有沒有“陳”字旗?

    卓郎君見眾人發笑,也不惱怒,隻是輕搖著竹扇道:“方才我沒看到陳字旗,但卻看到懸掛在最中間那一麵認旗上,寫的是‘大將軍韓’。”

    “大將軍韓?”那漁夫道:“我昨日聽說那個發布什麽討陳檄文的也叫大將軍韓,莫非就是剛才這一路?”

    “何止一路?韓大將軍發三路大軍攻陳,一路打京口,一路打江陰,這一路不下十萬大軍直搗會稽,想必就是韓大將軍親自率領。”

    “隻一路就有十多萬人馬!”

    周圍幾條船此時也不急著打魚趕路,都圍攏來想要聽個明白,聽得卓郎君一說,頓時便擔憂起來:

    “照卓郎君如此說來,我們陳國怕是要抵擋不住!這韓大將軍不會是北地鮮卑胡兒吧?”

    “哈哈”那卓郎君禁不住放聲大笑道:“陳國擋不擋得住我不知道,但這韓大將軍,你等多半也是識得的。”

    “我等也識得?”眾人聞言都是一楞,隨即便有頭腦靈敏之人醒悟過來,大聲問道:“莫不是去年被逼舉家北遷的石塘韓家?”

    “正是!”卓郎君笑道:“這韓大將軍,便是石塘韓氏家主韓伯正,他此番領數十萬大軍南下,這陳國還真是有些不好說了。”

    “果真是韓郎君!我就說方才那船上怎會有人向我等招手,韓郎君麾下有不少山陰人,說不定那人便是以前我等相熟的!”

    “我想起來了!方才招手那人是石塘村的韓七郎,韓郎君的族侄,以前也在湖上打魚的!”

    “對對對,就是韓七郎,看他那甲鎧裝束,怕至少也是個幢主了!”

    “我聽說韓郎君麾下已有數十萬軍士,韓七郎又是他的族侄,怎會隻給他一個幢主?依我看,至少也是個軍主才對。”

    眾人七嘴八舌說得熱鬧,到得最後,有人大聲叫道:“韓郎君要打山陰城了,我等趕緊去看大軍攻城!”

    “看什麽大軍攻城,我要去找韓七郎從軍!”

    “我也要去!”

    吆喝聲中,眾漁夫搖動槳櫓,隻片刻便走得幹幹淨淨。

    卓郎君轉頭對身後之人笑道:“韓伯正號稱擁兵數十萬,我等也去看看他兵威如何?”

    “自然是要去看看!”那人卻神色嚴肅地道:“當初他募集人手前往淮南之時,我等都將其引為笑談,不想隻短短兩年,他便到了這種地步。”

    “彼坐擁淮南,若再取了三吳,這陳皇帝的寶座,還真不一定能夠坐得穩了!”

    韓家軍奪取山陰的過程順利到有些可笑。

    韓端和孔合安排的內應和各種法子全都沒用上。

    吳地承平已久,士卒不習戰事,而且幾年前沈恪任會稽太守,派兵入鏡湖剿賊大敗之後,水軍也是一蹶不振,鏡湖之上連巡弋的哨船都沒有一條。

    至於湖上的漁夫和來往客商,看到掛著“韓”字大旗的船隊之後,非但沒有跑去山陰通風報信,有那膽大的還靠近來和船上的將士套近乎,搞得韓端哭笑不得。

    因此,當韓軍在渡口登岸時,便出現了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

    城門依然大開,百姓進進出出,守城的十來名士卒看著遠處渡頭上衝過來的甲士,竟然大張著嘴既不逃跑也不關閉城門。

    直到韓軍將士如潮水般湧到近處,守門的士卒才反應過來,慌忙丟掉手中長槍跪地投降。

    但在攻打刺史府時,由於陳叔陵與其部曲拚死頑抗,卻給韓家軍造成了上百傷亡。

    這讓韓端很是憤怒,擒獲陳叔陵後,他便命人將其關押起來,準備過幾日再將其明正典刑。

    “伯正,若殺了陳叔陵,日後就沒有緩和的餘地了。況且刑不上大夫,這小賊始終是個皇子,你這樣做,怕是會有人非議。”

    “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在這個時代,就連朝廷製定的律法,也明確規定了士大夫和庶人在刑法上的不平等待遇,韓端想要將陳叔陵明正典刑,孔合便有些擔憂引起門閥士族不滿。

    但韓端卻根本不為所動。

    “如今我等與陳國已經勢如水火,即使不殺陳叔陵,也根本沒有緩和的餘地,不是我死,便是他亡!”

    “士族之所以能夠享受種種特權,那是因為他們有‘勢’——權勢和財勢,但在我的治下,不會容許士族再享受特權!”

    孔合反問道:“不能享受特權,那別人為何要為你效命?”

    “我麾下如今沒有士人,日後我也用不上彼等!”

    韓端所說的士人,並不是後世泛指的讀書人,而是享有政治經濟特權的門閥世族子弟。

    那些中小地主以及大小商人,包括山陰孔氏,都不能算作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