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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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端拜請周弘正道:“端久聞周公辭林義庫,望高禮閣,民望所歸,今欲拜公為太學祭酒,主持科舉及太學諸事,不知公可願為端分憂?”

    太學是設在京師的最高學府,諸生由太常選送,或由郡縣官選送好學品端的七品以上官員子弟。

    國子學與太學並立,隻招收兩千石以上官僚世家子弟,設國子祭酒一人,同時管理兩學。

    而周弘正正是陳朝的國子祭酒。

    太學隻置博士,屬國子祭酒管轄,此刻周弘正聽韓端說要拜他為太學祭酒,立即便明白過來:“大將軍這是要裁撤國子學?”

    “正有此意!”

    韓端頜首道,“既秉至公,自當不分貧富貴賤,自今往後,太學招生唯才是舉,不問士庶,不分貧富。”

    話雖是這樣說,但韓端心裏卻很清楚,這天下哪來絕對的“至公”?

    即使他全麵興辦官學,並放開了太學的限製,也不是每一個寒門子弟都能讀得起書並考得上太學的。

    實行科舉製,已經是這個時代能夠實行的最公平的人才選拔製度了。

    至於其它的,隻能一步一步慢慢來。

    周弘正答應了韓端的請求出任太學祭酒,並負責組織科舉以及督促郡縣重設官學,因其年紀老邁,又向韓端舉薦了他的學生賀德基。

    賀德基是賀朗之侄,父祖三代皆為尚書祠部郎,雖官職不高,但學問操行都為時人所稱頌,韓端自無不允之理。

    回到太極西堂時,天色已經將黑。

    太極殿由正殿、東堂、西堂組成,正殿是舉行重大國事活動的地方,東堂是皇帝日常辦公的場所,而西堂則是皇帝起居之處。

    韓端這兩日來便是居住在此處。

    一回到西堂,他便將蔡抒古召來,向其詢問宮中的防務,以及滯留在宮中的宮衛、宮女以及宦官處置情況。

    從一個豪強家的部曲,在短短幾年內一躍而成了皇帝的侍從武官直閣將軍,這讓蔡抒古這兩日來都如同是做夢一般,感覺有些不真實,心裏卻又無比興奮。

    此刻聽韓端發問,他連忙收懾心神,拱手回話:

    “郎陛下,防務已經由親衛軍全麵接手,以前的宮衛都已遷往雞鳴寺暫駐等候遣散,宮女、宦官都已登錄名冊,但還有前朝遺留的妃嬪不知如何處置!”

    陳朝開國至今不過十三四年四個皇帝,其中的陳伯宗還被廢掉趕出了皇宮,陳頊即位也不過兩年,後宮能遺留得了幾個妃嬪?

    “也有十多個呢,文帝就有九個,陳頊也有七個。”

    韓端聞言,有些驚訝地道:“陳頊連自己的後妃都沒全部帶走?”

    “陳頊一二十名妃子,哪兒可能全部都帶走?”蔡抒古撇了撇嘴,“不過,留下來這七個都是年老色衰沒有生育的。”

    韓端皺起眉頭,沒好氣地道:“陳氏的妻妾,沒道理讓我來給他們養!明日你給她們點錢糧,讓她們自己回家去!”

    蔡抒古一聽就樂了:“那沈皇後要不要遣散?”

    陳蒨生前男女兼愛,沈妙容也沒有得到多少寵愛,如今兩個兒子陳伯宗和陳伯茂又被陳頊害死,孤家寡人一個居住在宣陽門外陳頊專為其修築的安德宮內,說起來也是有些可憐。

    但韓端卻沒有一絲憐憫之心:“吳興沈氏雖非南渡高門,也非土著豪族,但無論如何,也不至於養活不了一個婦人讓她趕緊回吳興去!”

    蔡抒古拱手應喏,稍頓之後,他又問道:“陛下,宮中閹宦、女官、侍女多達千人,是否也要遣散一些?”

    韓端沒打算大開後宮,肯定用不了這麽多內侍,但如何安置這些人卻讓他有些頭痛。

    宮女還好,可以放她們出宮嫁人,但那些閹人都是從小就閹了送進宮來的,自幼生長在深宮之中,讓他們出宮去,恐怕連養活自己都難。

    “等三娘子到了再讓她來處置吧。”韓端揉了揉眉心,“後宮之事,日後都由她來決斷。”

    孔三娘是孔家的嫡女,識字明禮,而且未出嫁前便開始學習管家,如今韓家上下也是她在打理,想必處理這些事應該不會很困難。

    韓端在想著孔三娘的時候,三娘子乘坐的戰船正駛出神塘河口進入大江。

    十月十二日,韓端命張和率十萬淮南府軍南下圍攻京師,大軍還未集結完畢,張和卻又接到建康急令,稱陳頊已經棄城而逃,建康不攻而下,讓他和嚴友元護送韓端家眷入都。

    三年前韓端所說“取而代之”言猶在耳,陳國便已經不複存在!

    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而且有些匪夷所思,以致於孔三娘接到韓端的家書時,還感覺如同是做夢一般。

    夫郎要登基當皇帝了!

    而她也要當皇後了!

    怎麽想都覺得有點不真實。

    三年前她還未嫁給韓端之前,她的父親孔合便說韓端“非池中之物,日後當能光耀門楣”,兩人成親之後,三娘子也覺得自家夫郎沉穩可靠,是個做大事的人。

    所以,無論韓端選擇從軍上沙場廝殺,還是選擇棄官不做,率領部曲們北上廣陵闖蕩,哪怕再擔驚受怕,她都在他身後默默支持,為他祈福。

    因為她相信,她的夫郎一定會出人頭地,一定會帶著韓家踏入“高門大族”的行列。

    但她沒有想到,夫郎竟然會給她這麽大的驚喜——韓家竟然成了皇族!

    “三娘子!”

    正想得入神之際,雲朵俏麗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在她身後,雲絮抱著胖嘟嘟的吉奴兒從艙門外走了起來,

    那孩子一見孔三娘,便掙紮著向她伸出雙手,嘴裏還“咿咿呀呀”地不知說著什麽。

    雲朵來到榻前挨著三娘坐下,神色間滿是欣喜。

    “方才我問過張將軍了,我們的船離京師隻有一百多裏,快一點的話,今晚子時之前便能到達。”

    “雲朵兒想郎君了嗎?”

    三娘子捏了捏雲朵紅撲撲的臉蛋,調笑了她一句,然後從雲絮手上接過孩子。

    “你倆盡管放心,就算夫郎做了皇帝,他也還是你們的郎主。”

    一晃眼連姊妹倆中的妹妹雲朵都已經十八歲了,若是其他的姑娘,早已為人妻為人母,她們倆不著急,三娘子也為她們著急。

    但她們的夫郎就是個榆木腦袋,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老是拖著不和她們同房。

    這一次到了京師,無論如何都得催著他們將這件事給辦了。

    韓家子嗣單薄,如今又成了皇族,作為正宮娘娘,孔三娘覺得她的壓力非常大。

    還有藕奴兒,都已經十七歲了,還沒有人家上門說親。

    早些時候,是韓端舍不得妹妹太早嫁人,後來韓錦看不上普通人家,而世家望族又看不上韓家這個暴發戶,所以便一直拖了下來。

    如今韓氏成了皇族,藕奴兒也成了公主,這樣,怕是更不好選夫婿了呢。

    對於藕奴兒的婚事,操心得更多的是老爹韓錦,但他的想法卻和三娘子有些不一樣。

    誰說公主更不好選夫婿?那是有更多的郎君可以選擇才對,沒見陳國那麽多公主,嫁的都是世家才俊?

    船到石頭津時,果然還不到半夜子時。

    韓端已經得了輕舸走報,早早便帶著宮中輿馬在此等候,眾人下得船來,韓端一見老爹,連忙上前兩步行跪拜之禮。

    若在以前,韓錦定然是坦然受之,但如今韓端已是皇帝,而他卻隻是一個平民,這世上哪有皇帝跪拜老百姓的道理?

    所以韓端一跪,韓錦便連忙將他拉了起來,一邊還埋怨道:“你這不是想折我的壽嗎?”

    “折什麽壽?”韓端嘿嘿笑道,“如今我還未登基,況且就算做了皇帝,阿爺也是太上皇,皇帝見了太上皇也是要跪的。”

    曆史上唯一沒有做過皇帝卻被尊為太上皇的人是漢高帝劉邦之父劉太公。

    劉邦登基之後,仍以跪禮拜見太公,有人勸說劉父:“今高祖雖子,人主也,太公雖父,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如此則威重不行。”

    劉太公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便不再接受劉邦跪拜,反過來還要向劉邦行尊禮。

    劉邦大為苦惱,覺得自已不孝,於是便想了一個辦法:尊其父為太上皇,如此一來,劉太公便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劉邦的跪拜了。

    如今的情形,與當年劉邦父子完全一樣,韓端依前漢舊例行事,無論君權還是宗法,別人都是無話可說。

    拜見過韓錦之後,張和、嚴友元等人紛紛過來大禮參見,三娘子也抱著孩子盈盈下拜,口稱“陛下”。

    韓端與三娘子聚少離多,一晃又是大半年不曾見麵,此刻相見,心裏也是十分憐惜。

    但眾人麵前,他也不好多說,隻從她手中接過孩子,淡淡地說了一聲“娘子辛苦”,然後便令輿車起駕。

    回到宮城,將韓錦、盧氏和藕奴安置到慈訓宮之後,然後才帶著孔三娘和雲朵姊妹去了承香殿。

    久別如新婚,待室內無人之時,三娘子已經倚在夫郎懷中,隻聽得軟軟的聲音:“陛下”

    “叫夫郎!”

    韓端粗暴地摟緊了她,“若無外人在時,便隻能叫夫郎,不許叫陛下!”

    “夫郎”三娘子一臉嬌羞,“奴想夫郎了!”

    “嗯,我也想你和孩子。”

    夫妻二人相擁細語,情到濃時,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