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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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冬之月,晝短夜長。

    寅時剛至,室外還是漆黑一片,韓端便睜開了雙眼,輕輕地拿開擱在胸膛上的玉臂,翻身起床。

    哪怕當了皇帝,他仍然堅持每日站蟬練功,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從無一日懈怠。

    雖然已經盡量小心翼翼,但仍然驚醒了床榻上的雲朵兒,她眯著雙眼,輕喚了一聲“陛下”,便欲起床服侍韓端穿衣。

    “天氣這麽冷,你再睡會兒吧。”

    昨晚兩人圓房,小女郎初經人事,不勝撻伐,韓端自然不可能讓她再起床服侍自已,而且皇宮之中有的是宮女內侍,哪兒會缺少服侍的下人?

    果然,韓端剛一下床,外間侍夜的兩名宮女便端著燭燈,輕手輕腳地推門走了起來。

    “陛下。”

    兩名宮女將燭燈放在梳妝台上,向韓端福了一福,然後走過來服侍他穿衣、梳頭。

    緊接著,又有兩名三十歲左右的婦人走了進來。

    這是宮裏長秋監的女官,專門協助皇後管理後宮事務,她們現在進房來,是為了收集雲朵兒的落紅,然後再告知門外的著作郎記錄於禁中起居注內存檔。

    這是一道非常重要且必不可少的程序,日後雲朵若誕下皇子,便要從起居注中查看相關記錄。

    起居注的作用,就是記錄皇帝的言行,為編纂國史提供資料。

    皇帝是國家的根本,他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對國家造成重要影響,因此全都要記錄在案。

    不過,禁中起居注要記錄後宮之事,故隻在內廷收藏,並不對外公布。

    為了保證其真實性和公正性,就連皇帝也是不能觀看或幹涉起居注的。

    穿戴完畢走出門外,站蟬一個時辰,練槍半個時辰,回房洗漱用過朝食之後,韓端便帶著幾名侍衛和內侍前往太極殿。

    剛走到太極殿左側的回廊處,便看見蔡抒古匆匆從前麵走了過來,一見韓端便拱手稟道:“陛下,邦諜校尉朱榮求見!”

    邦諜司對外用間,對內亦有監察百官之責,但若是一般的小事,朱榮也不會一大早就進宮來麵聖,因此韓端一聽,便知道出了大事。

    “讓他趕緊到東堂來。”韓端一邊說話,一邊加快了腳步往太極東堂走。

    “他可有說是為了何事?”

    蔡抒古連忙回道:“湘州、桂州、郢州諸郡似有反意!具體情形朱榮沒說,臣也沒問。”

    韓端先是吃驚,繼而便生起一絲怒氣:“彼等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太極東堂,過得片刻,朱榮便趨步走了進來,不等韓端發問,便躬身作了一揖,從懷中拿出一封密信來。

    “陛下,臣今日一早便收到邦諜密報,稱湘州吳逑與州司馬沈利勾結,殺長史周若,自封為湘州刺史,招兵買馬。”

    “其並派使者與郢州刺史劉義恭、桂州刺史吳謹暗通消息,三人似乎已經達成同盟,欲圖自立。”

    “另外,武陵蠻於七日前兵出辰陽,現已攻下了沅陵,武陵四縣已是岌岌可危!”

    自東漢以來,武陵蠻便不服王化,常因抗稅而出兵攻打州府,南朝梁時,朝廷不堪其擾,將武陵郡治遷到了臨沅(今常德)。

    而原來的武陵郡治沅陵諸縣,則隻設置了一個虛有其名的官府,連一錢賦稅都收不上來。

    韓端原本想將其它州郡平定之後,再著手來對付這些蠻子,沒想到他們竟然率先發動,悍然起兵攻打臨沅。

    韓端接過密信,打開來看過之後,正在沉吟之際,卻聽朱榮又道:

    “近日周國又從襄州往江陵派了三萬兵馬,對河東虎視眈眈,以臣之見,武陵蠻子和周國之間,定然也有所勾連!”

    “就算沒有勾結,也是準備趁火打劫!”韓端“啪”地一拍案幾,怒聲說道:“狗賊趁我朝新立,欲圖割據裂土自立,朕豈能讓彼等如願!”

    “抒古,你立即派人去宣張和、卜僧念入朝議事!”

    蔡抒古領命而去,韓端思索了一會,心中怒火便平息下來。

    南朝朝代更替頻繁,這讓統治者很難建立起完善的集權統治體係,因此在開國之初,每一位帝王都會極力籠絡各地世家豪族,以圖穩定地方。

    陳朝初立之時,這種情況依然存在,其一方麵要麵對北齊的軍事壓力,另一方麵也還要防範長江中遊的王琳反攻,這使得陳霸先根本沒有辦法騰出手應付各地的豪強勢力,因此當時不少地方豪酋都有了割據自立的打算。

    陳國建國十多年來,叛亂此起彼伏,直到去年仍然有廣州刺史歐陽紇作亂。

    大明朝如今的局勢,與陳朝開國之時如出一轍,隻不過大明的情況卻比陳朝要好了許多。

    首先,韓端從齊國手上搶回了淮南,齊軍對大明已經沒有多少威脅。

    其次,郢州刺史劉義恭雖然已經有了反意,但他的實力和當年王琳的實力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別,不值一提。

    另外,如今大明朝無論是兵力還是財力,都比陳朝開國之時強了許多,哪怕郢、湘、桂等州郡合兵一處,也對新生的政權造不成任何威脅。

    半個時辰不到,張和與卜僧念便匆匆趕來,剛一進殿,兩人便拱手請戰:“陛下,臣請領兵討平叛賊!”

    “不要著急,朕叫你們來,便是商議出兵之事。”

    韓端伸手輕輕壓了壓,讓二人坐下之後,方才沉聲說道:

    “郢、湘、桂諸州郡欲圖自立,武陵蠻攻打臨沅,周國陳大軍於江陵,虎視眈眈,幾者同時發難,朕估計彼等之間定然有所勾結。”

    “不過,朕本來就打算明年對湘桂和嶺南用兵,如今不過是提前一些而已。該當如何用兵,濟之、長泰,你們也說一說自已的看法。”

    張和率先開口道:“陛下,劉義恭、吳逑之輩,如插標賣首,武陵蠻子也隻是好勇鬥狠,若大軍對陣,彼等照樣是烏合之眾。”

    “唯一可慮者,還是江陵之周軍。臣以為出兵討賊之前,應先遣一員良將駐守河東,以防周軍渡江犯境。”

    韓端頜首道:“確實如此,守河東者,非黃仲昭莫屬。”

    卜僧念拱手道:“陛下,河東、沌口固然要守,但淮南諸州郡也不可掉以輕心。”

    “淮地北臨齊境,西接周土,若我國內無事之時,自當不懼其興兵來犯,然而,怕就怕國內平叛之時,彼等趁虛而入。”

    “因此,江北同樣要留一員良將駐守。”

    說到這兒,卜僧念頓了一頓,轉頭看向張和,正色道:“鎮守淮南之大將,非張驃騎莫屬!”

    張和連忙道:“馬三興鎮淮南足矣。”

    “馬三興隻可為將,不可為帥。”

    韓端搖頭道,“正如長泰所說,齊國雖無力南望,但也不得不防,淮南既要防齊,又要防周,以馬三興之能,尚不足以擔此重任。”